第56章 接風洗塵宴

  “舟車勞頓的,小姐定累著了吧?咱們快回房去。”


  “就是就是,小姐您肯定沒有想到,公子將您的房間布置得多漂亮。”


  “你這不是說廢話麽!公子那麽疼愛小姐,肯定布置得漂亮。”


  墨禦膝下有五個兒女,除了墨湘思以外,其他都是男兒。一個在邊境駐守,一個戰死沙場,還有一個則剃發出家,到最後,家中竟隻有墨湘鏡一個孩子。如今墨湘思回來了,受寵那是肯定的。所以這些下人們全都急著來巴結。


  薄相思倒沒怎麽將眾人阿諛奉承的話聽進去,她現在腦子中在想著一件奇怪的事。


  墨禦叫她進去後,既沒有警告她要如何做一個好的內應,也沒有試探她是否真的忠心於上官景。那個兩鬢已有了少於白發,可身體卻依然健朗的人隻遞給她一本《女戒》。


  “我知道,你與皇上有些情緣,也知道皇上在變著法子保你。如今你以我女兒的身份進入皇宮,與皇上再續前緣,也是我這老頭子的造化。雖然你不是真的湘思,但你在皇宮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我墨家上下。這書你好好看,免得犯錯,否則既使我墨家無光,也會惹得皇上生氣。”


  薄相思愣了愣,雙手接過。眉睫輕輕垂下,視線盯在手中的《女戒》上,她想不清楚墨禦說這番話的目的是什麽。


  不僅在書房時沒有想清楚,直到現在,都仍然疑惑。墨禦的言語之間,是很尋常的教導。可越是尋常,就越能使人生疑。尤其是,在上官景準備謀反,而墨禦與上官景相交還不淺的情況下。


  “小姐,小姐。”見薄相思久久沒有反應,其中一個丫鬟疑惑地推了推她。


  薄相思這才回過神來,歉意一笑,提步朝臥房走去。


  據說,墨湘思回來的相關事宜,都是墨湘鏡搶著一手操辦的。墨禦因為心裏清楚回來的本就不是自家閨女,因此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熱情,也就隨著墨湘鏡去了。


  薄相思的住所不僅僅隻是一件房間那麽簡單,整個將軍府的西北角全是她的地盤。墨湘鏡在這裏新建了“湘思小院”,種了許多常青樹以及品種不一的花花草草。才走到院子外,裏麵的清幽香氣就已經鑽進鼻子了。


  薄相思頓了頓,看著娟秀玲瓏的“湘思小院”四個字,竟有些發怔。旁邊的丫鬟連忙上前關懷地問道:“小姐怎麽了?”


  薄相思將實現從門簷上移開,搖了搖頭,道:“沒什麽,隻是覺得特地在這裏建一座院子實在是沒必要。”


  反正,過了今晚,明天就要進宮了……


  丫鬟不知道薄相思心中所想,隻是羨慕地說道:“小姐這可就說笑了,您是公子最寵愛的妹妹,別說建一座院子了,隻要小姐喜歡,公子就是為您建一座宮殿也是可以的。”


  “是麽?”薄相思低聲問了一句,眼睫輕輕垂下,恰好掩住眸中滿布的疑雲。兄妹固然可以情深,況且這墨湘思又是墨家唯一的女兒,得到萬千寵愛也是應該的。可是……墨湘鏡那樣,是不是有些過了……


  “當然了,”丫鬟沒有注意到薄相思的異常,興高采烈地說道,“小姐咱們快進去吧,您早點休息,不然累著了,公子可是會很心疼的。”


  薄相思輕輕頷首,慢慢踏進“湘思小院”。


  上官景將薄相思送來將軍府時,特地將她打扮了一番,妖豔紅裙,豔麗妝容,還有精致得一絲不苟的發髻。


  雖然上官景什麽多餘的話也沒有說,但薄相思卻知道,他在無聲地向自己傳達一個信息:在皇宮中,什麽都不要怕,不要怕被認出來,更不要害怕囂張跋扈的月若迎。


  因為月若迎的刻意壓製,所以皇宮裏的女人,無論宮女還是妃嬪,都很守規矩,更沒人敢穿絢麗奪目的衣裳。若薄相思以上官景給她的那身裝扮出現在月若迎麵前的話,無疑是在赤裸裸地挑戰月若迎的權威。


  雖說,上官景心係月若迎,但有哪個男人願意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子在別的男人身下宛轉承歡?那不僅是在挑戰月若迎的權威,更是在挑戰她身為上官權妃子的這個身份。


  隻可惜,月若迎並不知道上官景的算計……薄相思低笑了一聲,清麗的臉上是勢在必得的氣勢。


  此刻才五更天,天還不大亮,可丫鬟婆子們卻已經服侍著薄相思起床了。因為今天在鳳陽樓,還有一場專門為薄相思而準備的接風洗塵宴。


  照理說,這實在是有點誇張了,畢竟墨湘思隻是一個將軍的女兒,又不是皇室宗親。可墨湘鏡大力讚成,一向不問朝事的景王爺毫無異議,而龍椅上的那位,持一個默認的態度,如此一來,文武百官,竟沒有一個敢找出來說一句“這實在太大題小做了,不合適”。


  這場接風洗塵宴就這樣大張旗鼓地舉行,據說到時不僅有官紳貴胄,皇上,月貴妃,陳太後都會來,那位一向吃喝玩樂的王爺也同樣會出現。


  如此一來,這場宴會的性質頓時就變了,在更多人的眼裏,這更是一次結交達官顯貴的好機會。而在朝廷重臣的眼裏,這則是一次在皇上麵前好好表現的機會。


  人人都忙著自己的事,所以誰也沒有意識到,為什麽這隻是一場接風洗塵宴,竟然連天子都驚動了。


  藥采籬身為尚書,好歹也是三品官員,所以自然收到了墨府的請帖。


  那幾個姑娘依然攔在門口,可藥采籬這次卻不怕了,氣焰囂張地來到她們麵前,攤開手中的燙金請帖,惡狠狠道:“看見沒?這是驃騎大將軍家的請帖!連皇上都會去!這是你們耽擱得起的麽,還不趕快讓開!”


  顯然,“皇上”兩個字動搖了幾名女子的意誌。在出來時,月菲白的飛鴿傳書上就寫得很清楚:不要與皇上正麵衝突,絕不能讓皇上發現你們的行動。如果皇上傳召藥采籬,就讓他去吧。


  她們麵麵相覷了一眼,最終還是讓開了道路。


  藥采籬興奮不已,連忙換了衣服就往外跑。等他出了這尚書府,朝哪跑是他的事,這些人還管得了麽!


  可是,他的興奮還沒持續多久,就立馬煙消雲散了。藥采籬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轎子旁的兩個白衣女子,不敢置信地問道:“你們要跟著我去?”


  “是,”兩名女子並未覺得有任何不妥,理所當然地答道,“我們要把你安全帶回來,絕不可出一點差錯。”


  藥采籬頓時氣得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當場就想轉身往回走。反正都沒法逃了,還不如不去那鳳陽樓!可再三權衡下,他還是忍下了這個衝動,氣鼓鼓地坐進了轎子中。


  畢竟,在府裏的話,是一定沒機會逃出去的,可如果到了外麵,魚龍混雜的,逃出去的機會總要大一點。到時候,就可以去香山找師妹了……


  藥采籬一直被困在府裏,對外麵發生的事情什麽都不知道。因此,對於薄相思,他仍然隻知道她被關進了香山,還不知道她已經跑了出來,而且被視為了朝廷欽犯舉國追查。


  這邊尚書府的轎子剛剛離開,那邊將軍府的車馬也逐漸行駛。比起前者,後者的陣仗明顯大得多。前麵有五六名騎馬的侍衛開路,後麵是威風凜凜的戰神驃騎大將軍墨禦。緊跟著墨禦身後的,是一輛裝飾華美的大紅色馬車,再後麵,便是一群小廝了。


  馬車內,一女子盈盈而坐。她身穿一件淺色及踝五褶裙,裙底繡有不少精致的花紋,外著一件大紅色孔雀霞帔,顯得極其高貴。發髻並不複雜,但上麵插的五彩珍珠步搖,金翠欲滴銀釵,還有朝凰玉簪,都是些獨一無二的珍貴之玉。


  頭一次被這樣打扮,薄相思有些不自在地摸著頭上那些金貴的飾物,苦笑道:“這番排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將軍府嫁女兒呢。”


  薄相思對麵坐著一個含笑的男子,穿著雖沒有薄相思那樣誇張,但也是一副貴公子裝扮。聽了薄相思的話,他臉上有些驕傲,還有些寵溺:“這哪就是嫁女兒了?若是嫁女兒的話,排場定要比這大上百倍!”


  薄相思不禁搖頭失笑,佯裝擔憂道:“這隻是一場普通的宴會就把我打扮得這麽誇張,等到了那個時候,還不滿是金銀珠寶地給我掛上?到時候啊,恐怕我連走一步都不敢走了,嘖嘖,要是不小心掉下來個簪子步搖什麽的,摔碎了,那得值多少錢啊!”


  這番話倒不是空穴來風,在早上丫鬟婆子們給梳頭時,她們就感歎過那些頭飾,說即使隨便拿走一樣,都足夠她們生活一輩子的了。


  墨湘鏡凝了凝眸,臉上已經不是剛才那樣嬉鬧的神情:“如果還有一次的話,無論是比今天更大還是更小的宴會,那時候戴的頭飾,絕可能與今天所戴的有半分媲美的資格。”


  薄相思當下有些震驚,莫非那些東西當真是獨一無二的?可是,這些頭飾都是墨湘鏡送過來的,墨湘鏡隻是將軍之子,怎麽可能擁有如此貴重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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