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师姐那天肯定带了什么好吃的!”
晏诗抬手摩挲着下颌,“有这个可能。”
“是吧。”
“可是……”晏诗实在难以将食物同九天仙女一般的霍倚秋结合到一起。
“你觉得霍师姐像是随身带食物之人?”
“嗐,诗妹,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回想岔了吧。霍师姐就算再高不可攀飘忽若仙可毕竟不是真仙人。我娘说,是凡人,就得吃饭。任谁也逃不过这个理去。你说,是也不是?”
晏诗胸前抱臂,轻咬下唇,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
“就算霍师姐要吃饭,那也不必随身带着啊?她不都是自己在房中吃的么。”
不待阿煦反驳,接着又道,“你想说霍师姐身上残留食物香气。你想想霍师姐如此好洁,不论何时见她皆是纤尘不染,她会让自己满身饭菜味?还浓到相隔数百步的狗都闻见了?”
阿煦话被堵住,不服气的反问道,“那你说为什么。”
晏诗凝视着远方渐渐西坠的落日,一时沉默不语。
“也许未必就是霍师姐身上,许是磨剑崖上有好吃的味道呢?”
“那就得问段师兄了。”
“问我什么?”
二人转身,看见段辉正朝她们走来,面上已不见泪痕,唯余眼角微红。
“噢,段师兄。”
“没事,你们尽管问吧。这事发生得急,我一点准备也无。只顾着伤心。其实当中我也有许多不解,想有人能好好说说,可惜……既然你们特意前来,我也该感谢你们愿意听才是,怎可一味难过,倒叫两位师妹见笑了。”段辉说着,展颜爽朗的笑了笑。
晏诗心中感佩,嘴里赞道:“段师兄能如此想,可见心性疏阔,是走出来了,真是再好没有。”
“师妹谬赞。说吧,方才要问我什么?”
“方才我们在猜,小团缘何不顾一切跑去磨剑崖。段师兄可有想法?”
段辉摇摇头,“自它死后,我连日在想,均想不通,这是为何。明明我从未带它去过。”
“许是闻见食物香气,循味而去?”阿煦问道。
段辉沉吟,“动物都爱吃的,这点应是有可能。只是……”
“只是什么?”阿煦追问。
“只是我看它当时模样,并非是对食物的急迫。倒像是……”
“像是什么?你倒一口气说完呀。”阿煦迫不及待催道。
晏诗按住阿煦肩头,冲她摇摇头。
段辉沉吟一会,“倒像是,受了刺激,令它不安。”
“那它还往那处去。”
段辉冲阿煦笑了笑,“师妹有所不知,在这方面,有时候动物比人要勇敢得多了。”
“在小团看来,这已是它的地盘。若是在这他遇到危险,还能逃到哪去?只有上前将敌人赶走一途。”
晏诗点点头,“不错。是这个理。”
“那依你看,会是什么刺激?”
“我想不明白。”
“小团有没有特别的嗜好,或者恐惧某种东西?比如,某种声音,某种味道?”
段辉依旧摇头。
三人一时沉默了下来。晚风开始带起丝丝凉意,四周树叶不住摇晃。
阿煦当先打破这寂静,“段师兄,你说当你上磨剑崖时,小团已经死了吗?”
段辉声音发沉,“尚未。我亲眼见到霍师姐一剑朝它刺下,透胸而过。我当时冲上前,将小团抱在怀里,问霍师姐缘何杀它。霍师姐只反问我,‘它欲对我不利,难道不该杀?你管教不严,我便不追究。’”
“当时霍师姐说完便拂袖回房。而小团则在我怀中呜咽了一阵,叫声惨淡,喷出的都是血沫,才终于咽气。”
“它一定很害怕,我见到它时,身上的毛尽数竖了起来,叫声也极为凄厉凶狠,可我抱着它时,才发觉它抖得厉害。”
“我相信它一定不是想冲撞霍师姐的,是因为什么刺激它受了惊,发狂才会如此。却不想意外碰上霍师姐,师姐定是以为它……这才……”段辉牙关紧咬,拳头紧紧的握着,好不容易说完这一段。
晏诗眼看他揪心,言语却未停,“小团平时性情如何?”
段辉急急抬起头来,“它平日最听话,也很是温驯和善,同门都很喜欢它。时常喂它,和它玩。从未听说过它有伤人之事。”
“所以当因此被杀,我直到现在也想不通,它到底是怎么了!”
“你别急,让我想想……”
晏诗又忍不住揉着下巴,踱起了步子。
假设猴子和小团在同一天被杀死在磨剑崖上,两者有没有关联?
暮色渐浓,天际堪堪留下一线火红,浓得像血。
血。
血!
晏诗脑中这一团乱麻她忽然抓到了线头。
“有没有可能,小团当时闻到的,根本不是什么食物的香气,而是血腥气!”
“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小团突然紧张狂躁不安。”
阿煦和段辉身体俱是一颤,“血腥气?”段辉愕然开口。
阿煦立时反驳,“可磨剑崖上哪来的血腥气?”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当时我靠近霍师姐身边时,确实闻到浓重的血腥气。”段辉肯定道。
“这有什么奇怪,霍师姐杀了小团,身上自然有小团的血腥气。”阿煦再次反驳。
“所以我就没在意。”段辉说完望向晏诗,“晏师妹的意思是……”
“如果小团闻到的是别的血腥气呢?”
“习武之人,尤其内门弟子,练功受伤,岂不家常便饭?”
“尤其有些早些年入内门的弟子,如今已会偶尔下山走动,替掌门师父办事,有血腥气,不奇怪。”
晏诗越说心越亮,懊恼自己早该想到的。
“噢,你是说磨剑崖有人受了伤,惊到了小团,于是小团才跑到磨剑崖,不慎冲撞霍师姐。啧啧,有道理,诗妹,真有你的。”阿煦拍了一把晏诗的肩膀。
“确有这个可能。原是如此……”段辉喃喃自语,眉目间好像放下了块大石。复又叹息,“唉,山上弟子均为习武而来,不免受伤。我该看紧它的。”
“啊,多谢两位师妹,为我解惑,也了却我一桩心事。”
段辉展眉相谢。
“段师兄言重了。”阿煦不在乎的笑笑。转头发现晏诗眼神发直的盯于某处空茫,赶紧捅了捅她,“诗妹?”
“啊?噢,说什么?”
“走了。”阿煦拉扯晏诗的袖子。
“噢,师兄,告辞。”晏诗起步离开。
“噢,对了,”她刚转身复又转回来,“今日都是胡乱推测,做不得数的。师兄信也好,不信也罢,未免再生波澜,师兄就当我们今日没来过吧。”
段辉微愣,“我明白。”
晏诗点点头,和阿煦并肩远去。
路已经快黑得看不清,前方正亮着一盏接一盏的暖黄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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