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耀眼的金光过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晏诗甚至失去了对辟水剑的掌控。
它的另一端,被牢牢的夹在对方的双指间。
一道如丝血线,自手指处流下来。
晏诗却再也压制不住伤势,喷出一口温热鲜血,体内空空如也,败得彻底。
“你这个年纪,还没人伤得了我,你是第一个。”
“后生可畏。”
“你叫什么名字,师从何人?”
晏诗亮晶晶的望着他,“你呢?官至几品?”
说话间更多的鲜血涌出。她抬袖擦了擦,用力将剑拔出。
可纹丝未动。
再拔。
还是不动。
“行吧,”晏诗心里想着,随即松了手。
“做得好!”身后三人匆匆赶来,步伐凌乱,一瘸一拐。
待到近前,杜开便是一巴掌,打得晏诗眼冒金星。
“还手啊,不是很厉害吗?”
“敢伤我,看我怎么弄死你。”
杜开仍嫌不够,捏住晏诗的肩头,发力便欲卸了她肩膀。
“杜开,带回去再说。”来人捏住杜开的手腕劝道。
“我们都伤成这样了,你才肯出手。现在收点利息严捕头也要拦我?”
“你的伤,拖久了恐怕不治。”严捕头淡淡道。
“……好,回去再收拾你。”
杜开松了劲,依旧狠狠推了晏诗一把,“还不快走!”
晏诗一个踉跄,只看着严捕头低声道:“把我的剑收好。”
“我出去的时候,要带走。”
说罢双目垂下,敛起所有光芒。
“呵,还想出去,我就用这柄剑活刮了你。”
晏诗没理会杜开言语,走在前头,身姿如标枪一般。
城主府内。
杜开三人在大夫治疗下,疼得龇牙咧嘴。
“快,帮我看看,那玩意还能用么。”
“草他祖宗,出手这么毒,娘们似的。”
严捕头低头端详着手中的辟水剑,深青色的剑柄护手张牙舞爪,剑身弹指铿锵有声,宛若龙吟。
“好剑。”
严捕头举至眼前,就映窗外天光,啧啧赞叹。
不知想起什么,目光微渺,“出手亦是不凡,配得上此剑。只是,用的好像不是惊鸿刀法。”
“管他是不是惊鸿刀法,审完不就知道了,待几轮刑罚上身,看他招不招。嘶……轻点。”
“说的没错!”其余两人纷纷咬牙含恨附和。
“这小子居然让咱吃了这么大的亏,要好好的审。”
……
成诚得知鱼龙卫今日连损三员,处理完当日公务便匆匆赶来探望。
自从这鱼龙卫千里迢迢来到雍州,他是揣着十二万分的小心。鱼龙卫虽然在本朝才开始创建,历经不过数载,但威名他早有耳闻。
手段之酷烈,行事之凶残,又可不经律法审判定罪,还能自设牢狱私下动刑,可谓其所到之处,皆闻哀声。
而鱼龙卫建立之初,完全是为了制衡薛家。
薛家当年帮助宇文霆,也就是当朝皇帝的爷爷入主天下后,挟从龙之功位至侯爵,薛家的白驹山庄被亲封为武林第一大庄。薛家剑法白驹剑亦被称为天下第一快剑。帮助皇帝管理江湖事宜,薛家从此上接朝堂,统领江湖,至今已有三朝。
薛家从一介寒门封侯顶爵,再加上宇文霆的无上信任和倚重,不禁薛家迅速发展壮大,弟子数千,朝堂里也有不少薛家派系之人。
即便上一任皇帝执政不过二十年,可这三朝下来,薛家已如参天大树,根深叶茂,这让当今皇帝宇文宙有些不安。
在朝堂大臣的建议下,鱼龙卫正式组建,以皇帝身边的大内总管王英为首,由皇帝亲自统辖,专门处理皇帝钦定,或威胁皇权的特案要案。上可监察百官,下可约束江湖,在连杀了几个同薛家走得近的官员,和几个犯事的薛家弟子之后,朝堂局面顿然一新。当时人人自危。鱼龙卫也因此闻名于天下。
皇帝对鱼龙卫的倚重和信任,让人不禁想到三朝前的薛家,而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这次来雍州的四人中,就有鱼龙卫首领王英的义子——杜开。
哪怕严捕头才是此次带头的,但任谁都能明白杜开的分量。
可偏偏,他是伤得最重的一个。
成诚得知这情况,心中着实担忧。
杜开怎样他不想管,鱼龙卫如何横行也罢,但不能在雍州。
才平静不久的雍州,成诚不希望它承受鱼龙卫和皇帝的怒火。
“听闻抓到一个嫌犯,还因此受了伤……”
成诚撩开门帘匆匆走进满是药味的屋中。
“竟伤得如此重,”成诚看着厚厚仍浸出血来的纱布,不禁感叹道。
“情况如何?药材足够吗?”
“都是皮肉伤,无大碍,成统领有心了。”
“谁说都是皮肉伤,老子……老子疼得要紧,怕不是废了,我要他的命!”杜开的声音嘶哑,好似在忍受巨大的痛苦。才说两句,脸都涨的通红。
成诚忍住笑,关切道,“什么人能将几位大内高手伤成这般模样,难道抓到晏孤飞了?”
“还不知道。”杜开没好气的答。
“不知道?”
“成统领去查查看,此人究竟是谁。”
原来此人正是成诚。如今雍州代城主。
他点点头,“没问题,我立即让人去查。这一人伤了三个,只怕不是我雍州人。严捕头可曾受伤?”
严捕头摇摇头,“多谢关心,此人武功虽高,但年轻尚轻。还伤不到我。”
成诚吁一口气,“想来也是,那便好。”
余光看见严捕头手中剑,忽的眼神一凝。
方才严捕头对着窗光,他只见一线黑影,如今严捕头将剑收起,插入鞘中。他才看清那熟悉的剑身。
顿然满腹讶异。
“这柄剑……”他快步走近。
“怎么?你见过?”
严捕头目光如炬。
成诚有些发懵,眼前此物不疑有他,确是辟水无疑。
可辟水为何会在鱼龙卫手里。难道……
“你知道他是谁?”
杜开也发觉了他的异样。
成诚背后沁出了汗,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下意识摇了摇头,“没见过,只觉得这柄剑,不似凡品。”
成诚逐渐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过好似轻了些,是严捕头的佩剑?”
他说完,室内气氛便又松动下来,严捕头看了他两眼,“是不错。不过不是我的,是刚抓的犯人的剑。”
果然……成诚心中一沉。
“原是如此,不知这人所犯何罪?”
“他……”
杜开抢言道:“他是晏孤飞的同党!”
“现下还不能肯定。”严捕头补充道。
“撬开他的嘴,就知道了。”杜开语气森冷。
成诚看他一眼,只觉得身体有些发凉。
“我明白了,那诸位好好休息,我这就去查,”说罢转头出了屋子。
“还挺雷厉风行。看着不错,可惜武功太低。”
杜开如是评价。
严捕头没说话,后脚紧跟着出了门。
……
阴冷、闭塞,充满体味、腐肉和排泄物混合臭味的牢房,成诚来过多次,先前整顿上下,抓了不少人,他甚至可以说得上熟悉。
此时他官袍翻飞,脚步飞快,惊得地牢通道内的烛火摇曳明灭。
“头,你怎么来了?”
年轻的狱卒迎了上来。
“听说今天鱼龙卫抓了个嫌犯?关在哪,带我去。”
“您说他呀,直接拉去刑房呢,说是过会就要审的……哎,头您等等我,这么急?就您一人过来?不带几个人端茶作笔录的……”
“开门!”
“哎,头您可小心,这人可厉害,鱼龙卫呀,四打一还被重伤了仨,要不是有天下第一神捕在,我看……”
许是长期在地牢里看守,实在无聊得紧,这狱卒絮絮叨叨,不想成诚根本没听进去,一开门目光便落在中间刑架上五花大绑的人影身上。
他眯眯眼,刑室昏暗的光线下,垂着头的身影陌生而又熟悉。
“你出去吧,把门带上。”
成诚吩咐着,等脚步声走远,他才靠近前,“你是谁?”
那人闻声动了动。
“抬起头来。”
那人缓缓抬头,一双眸子霎时夺去了成诚的全部心神。
“你……真的是你!”
惊讶的声响在石壁间回荡,“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会是晏……”成诚突然意识到什么,情不自禁后退了两步,脸上写满滔天般的震惊情绪。紧接着摇了摇头,“不不不,我怎么会这么想。天下姓晏的不知道有多少。”
“我清楚他们的手段,宁可错杀绝不放过。难道就因此就要要把天下所有同姓的人全都抓起来么!”
他握紧了双拳,“太过分了!”
“若不是我看到你的剑,还不敢相信他们抓到的人是你。你的师兄弟呢?怎么就你一个人?他们会来救你的对吧?凤鸣楼怎么可能置你于不顾。”
“呼,对,”成诚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展颜冲晏诗道,她又将头低了下去。“应该不会错的。他们知道你在这吗?需不需要我给山上传个信?”
“给谁传信啊。”
一道洪亮的声音自门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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