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在晏诗的耳畔。她有些意外。新的守卫来得速度超出她的意料。
她缓缓平息体内真气,一滴汗珠从眉毛上滴下来。
只见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将一人抬了过来。
还没放稳呢,只听那人就叫了起来。
“住手住手,都住手!”
“她!怎么还这么舒服躺在这,给我把衣服扒了,绑到用刑室里头去!”
声音还是那般气急败坏,依旧带着忍痛的嘶哑,看来要害就是要害,伤得不轻。
晏诗垂下的眉眼藏着笑意。
几个人上来拉扯她,依言剥掉的她外套,将直身着单衣的晏诗往外拖。
对方下手看似粗鲁,却小心的避开了她的身体,晏诗好奇的朝这两个小厮看了一眼。
一个碰到她的眼神便羞愧的转开了头,另一个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好奇而又激动。好似饱含着许多话,又不能宣之于口,
沉默的将晏诗绑上刑架。
许是不在牢狱当差的缘故,绑缚的手法很是生疏。晏诗只得勉力贴近刑架,显得有些辛苦。体内受激,微末的真气开始缓缓流动,抵抗肌肉的无力感。
两个小厮退回去,站在刚被抬进来的杜开身边。
还有人体贴的搬来了火炉。
炉火烧得极旺,映红所有人的脸庞,斗室内瞬间暖和起来。
“这是给我享受,还是给她享受,给我搬出去!”
一个医者模样应承道,“是是,大人若想看着她,刑室有窗,外面也能看得到。您也能舒舒服服的,何必……”
“那怎么够!她舒舒服服站着,我却只能躺着!舒舒服服?你要不要?我可以帮你啊。把腿打断,你也就能一辈子舒舒服服在床上躺着了。”
“不不不,不用了。”
那人胆战心惊,可许是抵不过医者本性,遂又硬着头皮继续劝,“湿冷,对大人的伤不利,好好将养才能……”
“将养将养,这话我都听了几千遍了,你烦不烦。若不是你们医术太差,就这么点伤我何至于在床上躺着动弹不得!”
“背地里不知道被别人怎么笑话。”
另一个医者陪笑道,“大人是皇上身边红人王英公公的义子,谁敢笑话您啊。”
晏诗睫毛颤了颤,复又平息。
“我呸!我当然知道他们不敢当面,背地里可能连你们也敢议论我吧……”
杜开的声音变得阴冷。
“噢不敢不敢,大人息怒。绝无此事,绝无此事。老朽行医多年,什么毛病都见过,早已习以为常。”“哼,”杜开乜了他一眼,不屑道,“若不是雍州地偏人少,像你等庸医,我早就一刀杀了。”
“是,是。”后说话那人拭了拭额上冷汗。
杜开将在二人身上的视线收回来,好整以暇的投向晏诗。
半晌不说话。两个小厮,两个医者也不敢说话,不大的刑室里,站着五个,躺坐着一个。显得有些挤,气氛一下子古怪起来。
杜开盯着眼前垂着头的人犯,越看越觉得对方好似比自己更怡然自得些。顿时越发不适,动了两下,不耐道:“你们两个,出去吧,有事再叫你们。”
医者们抬头,明白是说自己,正求之不得,于是对视一眼,低头退走。
室内一下子宽了许多,杜开满意的靠在靠枕上,打量晏诗,“想不到,原来你就是晏诗。”
“大名鼎鼎啊。”
“可惜落在我手里。”
“怎么就落入了这部田地。”
“本来事后还想去苍梧山转转呢,没想到,竟是这么有缘……”
自言自语许久,杜开见晏诗始终不见动静,额上长发遮垂,使他看不清面容,不悦起来。
“抬起头来,”杜开命令道。
回应他的,只是晏诗下巴又一颗摔落到地的汗珠。
“你很热?”
杜开开怀笑了,斜眼一旁伫立的小厮,“去端盆水来,泼醒她。”
不多时,“哗啦”一声,晏诗被浇得通透。何况先前又出了这么些汗,霎时间冷意钢针似的遍布全身,牙关不由自主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一些水溅到了杜开身上,他却毫不在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看来这样才能醒嘛。”
“果然我义父说得对,人都是贱骨头。好好说话不乐意,打一顿就老实了。”
“我就知道,老严那人迂腐的很,不肯对你动刑,让你过了几天好日子。我还担心,你说得太快,我都没机会施展呢。看来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杜开咬牙切齿,打量着晏诗浑身发抖的狼狈模样。
“帮我把她头抬起来。”
小厮无法,将晏诗下巴抬起。晏诗冻得嘴唇青紫的煞白脸庞暴露在杜开眼前。
晏诗眼眸依旧垂着,似乎嫌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不过如此嘛,还没画像上的好看。这雍州果然是小地方,就爱胡吹。”
“得吧,反正我时间多的是,不介意重复问一遍,晏孤飞和薛璧他们在哪?你和薛璧是什么关系?”
晏诗似乎适应了寒冷的侵袭,牙关战栗的声音小了下去,可她依旧没有出声的打算。
“你看不起我?”
“连你也敢看不起我?”
“拿鞭子来。”杜开一反常态的冷静吩咐,身旁小厮却有些哆嗦。
他一个眼刀扫过去,那人当即下意识的飞快抓起放置一旁的短鞭,塞进杜开手里。手被鞭子上的刺钩破,顿时见了血。
原来这鞭子经过特制,鞭身夹杂着细细的金属毛刺,毛刺尾部带微微的回钩,用力一鞭下去,能刮下一条血肉来。
“啪”的一声,晏诗雪白的中衣上立马见了血痕。
杜开并未间隔太久,紧接着便是两声,三声,四声……鞭子越抽越快,越抽越趁手。晏诗身上的血痕也越来越密集,颜色逐渐变得刺眼。
一顿令人眼花缭乱的鞭笞过后,晏诗衣服已尽数被染红,多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泛出的鲜血浸透撕烂的布帛,紧紧贴在晏诗身上。
小厮绷紧了身子紧贴身后的墙壁站着,此时才松了一口气。
便见杜开微喘着气道,“把我往右边挪一点。”
二人闻言只得将矮榻依言挪了挪。
“往后一点。”
又挪了挪。
杜开估量着位置和距离,满意的点点头。
“怎么样?”
“还没受过这种待遇吧。这还只是头道茶呢,连开胃小菜都还算不上。”
“你也是命好,在雍州这种鸟都不拉屎的地方。连刑具都是这些老套的。要是在京城,嘿嘿……”
“我会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十九御膳’。”
“地狱也不过十八层,而我们鱼龙卫的刑罚,却有十九道。”
“可惜我至今都没见过一个坚持受完十九御膳的人,不是死了。而是,招了。不知道你能撑过几关?”
“不过就你现在这样,怕是连见识这十九道御膳的资格都没有。光是死前能听见十九御膳这个名字,都已经是你的福气了。”
“说话!”
“你跟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说着杜开又是狠狠一鞭。
也不知是他故意为之,还是挪动了方位更加顺手的关系,这一鞭正抽在晏诗脸上。
晏诗咬牙,愣是从头到尾没吭声。每一鞭落下都像是薄薄的钢刀,在自己身上片出一层皮肉来。疼得她口唇咬破,泛起腥甜。
所幸的是,疼痛反而刺激起了体内的真气,肌肉也因抵御疼痛而绷紧。比起此前缠绵化骨香导致的乏力,感觉清醒有力了许多。
她随即抬眸,冰刀似的瞪着杜开。
杜开一愣。
“像。”
“确有几分相像。”杜开喃喃道。
他又招呼身旁两个成诚专程拨给他使唤的小厮,“你们看看,是不是像画像上的女人……”
不待小厮回答,急道,“不对,更像晏孤飞。”
“晏诗,晏孤飞……”
“你该不会是,他们的女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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