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宽敞的住所】
【屋子很大,灯很明亮】 -
母亲?母亲大人?-
贵妇坐在沙发上,从婆娑摇摆的流动壁纸窗帘间回过神来。
关节处发出生硬的烙响。
嘎吱,嘎吱。 -
泠儿,一起吃饭吧。- -
好,今天还有母亲答应亲手做的料理,真是期待呢。-
少女已经迫不及待地在餐桌前坐下,满怀幸福的笑容。
咔。
过不多久,刀叉被一下子放在桌子上。 -
怎么了,泠儿?- -
母亲,母亲做的料理.……没有熟,和以前的感觉差了好多-
少女有些失望地抬起头,小心窥探着贵妇的脸色。 -
是吗?-
贵妇油然不觉地,将半生不熟的菜叶,甚至是微微黏着血膜的生肉一口口塞往嘴里。 -
您没有感觉到味道奇怪吗?- -
味道?-
贵妇停下动作,一双冷淡,像是折射着银屏里的光的瞳孔望向少女。
令少女浑身毛孔不自在。 -
真正好闻的味道不在于这,而在你们身上,泠儿- -
奇怪,母亲?-
。 -
母亲,来教我做羽毛刺绣吧。-
晚饭过后,少女又将纺织品推到贵妇面前。 -
好。-
贵妇手慢的厉害,一按一纳纺织上起起点点,如盲人探象。 -
母亲大人?母亲,怎么,这可是您精通的爱好,您不会了吗?-
咔。
针头用力,猛然离手,划破了纸箔下半表面,远远落到一边。连同桌上的茶几被她摇晃的手掀翻。 -
母亲,母亲,您怎么了?- -
我.-
贵妇望着一地的红色丝线,手抖的厉害。 -
对不起,泠儿- -
我做不到。- -
对不起.- -
您怎么了?母亲?- -
我.- -
母亲!-
——【好像自那场“手术”以来,母亲大人换了个人似的,和之前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叮叮铛。
一曲优美的华尔兹舞曲在房间里响起。
少女意识到了什么,弥留地挽住贵妇的手。 -
母亲,不要走好吗?就在这陪我一整天,不行么?- -
泠儿,公司又有事情去做了,我不能留下来陪你。- -
难道就不能有一次吗?我们三个人一起,一家和聚.……每次父亲在的时候您都不在,您在的时候父亲都不在……求您了,母亲!- -
乖,泠儿。公司的事情不能耽误。明天,十二个小时后,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
叮。
妇人妆容优雅,提脚跨出房门。
一直满目苍凉地注视着那道身影,直到彻底消失。
少女心中犹豫了一会儿,继而下定决心,抓起行囊。
信任像脚底下的玻璃片,碎了一地。
她刚一打开门,正好一道人影迎面而入。 -
这么着急,是要上哪儿去啊?-
面前站着一个眉目飒爽的青年,半笑着问。
眼神深邃,俊气之中又透着一股冷冽,以及和年龄不相衬的老练、成熟。让人第一眼就能想到这样一个形容—
斯文雄兽。 -
哥?- -
我只是去……公司下层晃一晃.- -
泠——人若贪心,失去的必将更多。- -
过不久父亲就要回来了,这个时候,你应该在家等候他。- -
哥哥- -
我走了,公司还有事。你今年十六,可没有打开通过隔层的权限,你自己看着办吧。-
青年离开后,少女眼中的乖巧一抹而去,转而换上原本的坚定,捋了捋衣着,绕道继续行进。
在冰蓝色调的机械验证面前,拿出眼睑薄膜,戴在瞳孔。
【数据计算中……】
【身份达到该层限定级别】
【叮,验证通过。享用vip服务通道。】
【正在为您准备离层手续.……】
站在垂直下降的透明电梯上,少女环顾着周遭。数以百计的大楼层层环绕,秩序相传。无数的人站在透明玻璃后边,手中工具不辞昼夜地挥下,如同鳞次栉比的粼浪。他们是“工蚁”在为公司构筑上最后的【壁垒】,齿轮发出巨大的嗡鸣声,烨火照亮了中间的深渊通道,像是一个巨大的熔炉将她身影埋没其中。
紧接着,画面快速翻动起来。
——场景过滤—
站在一个男子面前。 -
你能带我找到那个地方?- -
当然,我可是公司高层- -
早就商量好的事,不是么?-
——场景过滤—
烂成白骨的骷髅架悬挂在墓地的十字木桩上,上面披覆着黑色羽翼。
低下,数十个身着白色披风的男子在神秘地吟唱祈祷。
——场景过滤—
“快停下……那个地方“神之遗墓”,可是公司机密!”
咚!
机车撞在行道角柱边,激起一地火光和警笛声以及路人的逃离机械的围涌。
而少女则乘人不备溜下机车,从皑皑叠叠的人群中挤身而过。 ……
直到,她站在一条黑黝黝的通道前。
在这里,每天都会发生许多的不可思议。但少女没想到,最大的,竟是关于自己的。 -
母亲,您到底在干什么?- -
我们就不能回到过去吗?- -
我来了。-
少女深吸一口身边的浊气,大步走入。
【园林,湖水,人工景湖。】
【虚拟的天幕,倒映着湖水中蓝宝石景灯。】
【湖对岸有个凉亭,背靠着假山。】
凉亭里,似有个女子的身影,在梳妆打扮。
少女努力平复着心跳,无声无息地朝着假山绕去。
近了。
她就要到了。
离一直寻找的那个真相。
深渊的底部,埋葬的是什么?
从背面绕出,少女趴在立柱边缘,悄无声息地从侧面看去。
衣着背面,台前手镯,是她的母亲没错。
妇女面对着湖水,很认真地在打理妆容。东西被一样样地从脸上卸去。
母亲大人在这里干什么?少女十分不解。
但是又有些不对劲。
桌面上滚落弹丸似的响动。
少女奇怪地偏头看去。
那是她永远都不愿回忆起来的记忆。
那一刻,她每一寸的脑神经都如同被野火疯狂灼燃的草菅,被压抑在无边无际的黑色恐惧下,交织缠绕成一片猩红的燎原大火。
她永远不愿意自己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一颗被扣出来的眼珠,直拧拧地在台子上看着她。
还有鼻子、嘴巴、耳朵……
终于,妇女做完了这一切,最后摘下脸面,只剩色泽森冷的金属面板,嵌着一个个畸形凹槽。
无脸人。
不,那称不上“人”。
少女气不能喘。
然后,妇女反穿上一个长袖衫,遮住手臂。
关节转动,身形摇摆。
并且掀开了头发,露出了另一面—
那是一个男子的面相。
少女的父亲。
为什么?
少女如堕冰寒。
她不能明白这一切?
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母亲,到底是什么存在?
为什么母亲和父亲,会缝合在同一具身躯上?
这就是为何,从“那场手术”以来,她一直不能同时见到两位家人吗?
那一刻,她只想远远地逃。
无尽地逃。
逃离这个支离破碎的梦魇。 -
泠啊,我说过的-
一道若隐若无的叹息出现在她的身边。 -
不要因为贪心,更不要因为好奇,就轻易去触碰潘多拉魔盒- -
因为你的贪心,想要父亲和母亲同时出现在身边,结果一同失去了他们-
少女愕然抬头,望见身旁的楚鸣。 -
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为什么要我来回答呢~你再看看背后呀~你不是都找到答案了吗?-
楚鸣愉悦地微笑,看着妹妹的疼楚似乎颇为享受。想摸楚泠墨的肩膀却被一把惊慌地推开。
回头看去—
无数只猩红色的眼睛,从父/母亲的躯壳里爬了出来,它们如一剖剖软泥,在腥黑的月色下汇聚成一个满身瘤馕的家伙。怔怔地目视着少女。
【怪物】 -
来,你又一次同时和你的父亲,还有你的母亲都重逢了,来和它打个招呼吧。- -
不,我绝不承认,一直在我身旁的怎么会是这种家伙?- -
你错了,这就是事实。- -
父母!对了,是那台手术造成的这一切,你把我们真正的父母藏哪儿去了?-
楚鸣笑而不答。
过了一会儿,语气森冷。 -
那俩家伙,可谈不上我们父母- -
泠,你猜,它为什么会完好地陪在你身边,还不在记忆方面露出一点破绽呢?- -
为什么?- -
我再透露给你一点~这个小家伙是能够同化人类记忆细胞的,前提是先把它们吃下去。所以它现在也一样含有你父母的血肉哦~确切来说应该被称作他们的“植体”。-
少女心头如遭一记猛击,顿时气息如哽。 -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那可是我们的父母!- -
仅仅是为了争夺公司的控制权,就制造出这种傀儡,明面上伪装成我们的父母,并且亲手杀死父母,你还有点人性吗?- -
你个恶魔!你不配身为人类!
泪眼婆娑间,画面变得模糊摇曳。
无论少女再怎么歇斯底里,青年却只闲淡自若。那种处之泰然的镇静,更有种冰山不显于外的威慑,以及麻木不仁,好像处死的只是两只蚂蚁。
少女目眦深红,再也忍不住,拿出随身防备的匕首。 -
我杀了你-
楚鸣仰头,淡然瞥了眼虚假的天幕,不紧不慢的语气中,略带怆然。 -
原来你是这么认为的啊,泠。- -
你我所见皆是真实吗?未然。-
他张开双手,面相迎面冲来之人,眼神中带着炯炯自信的笑容。 -
相杀我的话。- -
那便来试试吧。-
杀了你、杀了你……
母亲、母亲!
不要离我而去!
杀!!
不知何时,房间里的楚泠墨已经双手撑在地上。缓缓捧起脸颊,却发现眼里溢满了泪水。
过了许久,缓缓颤颤地直起身子。
“是那个家伙,杀了父母。”
“为了能够控制住公司。”
“制造出能够克隆记忆的怪物,融入双面木偶身躯中,伪装成人类……”
“我要杀了怪物复仇!然后从这里出去,找到那个男人,把一切都问清楚!”
这时,六边形瓷砖的房间已经打开一个通道,她听见黑暗的彼端传来声音。
渺茫若轻纱的哭泣声。
楚泠墨顿时心弦骤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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