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謫仙少年
雙肩打開,背要直立,抬頭目視前方,眼睛不可向其他地方瞟,雙手交疊,左手要在右手之上,放於小腹處,雙手打開,下跪……
“郡主,手應虛放。”說話的是一位身穿素色繡花宮服的中年女人,她便是林老王爺特意從宮裏請來的禮教姑姑——浣梅。
子衿嘟著嘴,她又不是要去選秀至於嗎?
“郡主,浣梅聽說了前幾日郡主為了不學禮儀,可謂是費盡心思,隻是結果想來並不理想,所以,郡主你也隻能聽天命了。”浣梅聲音沉沉地,從容的看著子衿。
“接下來,我們練習如何奉茶以及品茶。”
浣梅走到石桌旁坐下,抬頭向子衿微微示意。子衿看著桌上精致的茶具,揚揚眉毛:“要我做什麽?”
“郡主現在便為浣梅煮杯茶吧。”
憑什麽?她堂堂郡主憑什麽給她煮茶!
浣梅是什麽人,在皇宮中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老人了,子衿心中那些小九九她早已經摸得一清二楚。
“怎麽郡主不樂意嗎?如果郡主覺得為浣梅煮茶有失了您郡主的身份,那麽,浣梅可以找林老王爺來。”
子衿暗暗的咬牙,還是忍住心中的憤怒,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前兩天她從林老王爺院中回來,就準備逃出去。
可是,還沒踏出門,便被一位神情極為冰冷的男子攔住。林老王爺為了不讓她逃跑,竟然在她身邊安排了位隱衛,武功高,智商也高,打也打不過,此人又軟硬不吃,真是讓她欲哭無淚。
子衿狠狠地瞪著房頂上麵的一抹黑色身影,陽光男子身著黑衣坐在屋頂,五官猶如人工雕琢,深邃俏麗。
就這樣,一個上午便在魔鬼般的訓練中結束,送走了浣梅姑姑,子衿便躺在躺椅上一動不動,現如今隻有兩個字可以形容,好累!
她真的再也不想動了。
什麽走路不可過快、步履輕盈。吃飯一食不可過三……
她一個二十一世紀的新青年竟然在古代被如此摧殘。想想就窩火!
正當子衿在憤憤不平之際,小支春風滿麵的向子衿跑來,邊跑邊說道:“郡主,郡主,奴婢剛剛在院中看到世子回來了!”
子衿聽罷,一個機靈從躺椅上跳下來,之前的疲憊一下子煙消雲散,換上歡喜的神色。
世子?哥哥?
“哥哥,回來了?”子衿睜大眼睛問道。
小支使勁點點腦袋。
“太好了,哥哥現在在哪?”
“世子在老王爺那裏,同世子一起來的還……”
小支話還未說完,子衿便已經衝了出去。
“郡主,郡主,您慢點。”
林老王爺坐在高位上滿臉笑吟吟。
“回來就好,隻是沒有想到容公子會和子寒一起來我林王府。”
另一邊,兩位年紀相似的少年,其中一位少年嘴角勾起,抬手一揖。
“離,外出偶遇林世子,便想來拜訪一下林老王爺,是晚輩唐突,還請林老王爺不要怪離不懂規矩才好。”
“哈哈,容公子客氣了。”林老王爺笑道。
兩位侍女看到匆匆跑來地子衿,心中了然郡主前來的原由,迎上前去。
“郡主,林世子和容公子,老王爺都在裏麵。”
子衿點點頭,掀開門簾,快步走了進去。
也許有些人,隻是一眼便足以驚豔你的一生。為你留下此生最美好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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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衿掀起門簾,笑吟吟地跑進來。“哥哥,你真的回來了!”
此時,屋中之人皆將目光投向子衿,其中一位少年轉過身,他著一襲長衫少許曳於地麵的衣料由白慢慢變為淺紅色,如朱砂在水中緩緩暈開,寬袖亦是如流水傾瀉映染朱砂,仿佛紅色錦鯉的尾巴。腰間掛一枚淺紅玉佩,身體單薄高挑。
烏墨般的長發傾瀉到腰間隻用一支白玉簪子輕束著。
他麵容秀麗柔和帶著幾分少年的稚嫩,膚色如凝玉堆砌,眸子漆黑明亮,除了清華的平靜外什麽都不曾擁有,仿佛是從水墨丹青中走出的謫仙。
子衿雖然見慣了公孫淩那樣驚豔的麵貌,但卻還是忍不住為之心折。
少年不似公孫淩那般美的絢麗奪目,而卻似潺潺溪流,讓人不由為之心折。
子衿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少年。林老王爺撇一眼子衿,花癡樣,還和以前一樣沒出息,真給他老人家丟臉。林老王爺輕咳一聲,胡子微微向上翹翹訓道:“臭丫頭,學了兩天還是這般不知禮數,還不快見過容公子?”
子衿聽聞林老王爺的話方才回過神來,快速移開視線,這般盯著人家看的確失禮。不好意思地用手刮刮鼻尖,走上前福禮:“見過容公子,見過爺爺,見過兄長。”
“子衿得知哥哥回來,一時高興,忘了分寸,還請爺爺見諒。”
林老王爺瞥一眼子衿,倒是聰明知道服軟。
“行了,子寒帶你妹妹先下去吧!我想和容公子好好敘敘舊。”
“是”子寒抬手作揖。轉身離去,動作行雲流水。
子寒和少年的氣質截然相反,如果說少年是春天的風柔和溫暖,而子寒便是那冬日的冰雪。
他偏愛天青色衣衫,五官精致,無可挑剔,一雙和子衿極為相似的眼睛,渾身都散發出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清冷氣質,讓人難以生出親近之意。
古代果然盛產美男!子衿如今真的有了深刻體會,“擲果盈車”這個詞為何會出現,這兩位誰隨便在街上走一圈,都會使道路水泄不通。
子衿跟在子寒身後學著他的步調一步,兩步……
前方的少年身姿挺拔,步履輕盈,周身如包裹著一層淡淡的薄霧,使人無法看清,如夢如幻,恍若一株隔世的空穀幽蘭。
“哎呀。”子衿突然叫了一聲,捂著腦袋,撞到了什麽?
後退半步,才發現子寒表情淡淡的看著她。
“走路,便好好走,你這都可以發呆嗎?”他的聲音像兩隻玉環相互敲擊碰撞時發出的清脆聲響。
子衿撅撅嘴,摸摸方才被撞到的地方,滿臉委屈,嘀嘀咕咕地說道:“誰讓哥哥你長的這麽好看的。”
她保證,這次所言句句為真大,每次看到這位美人哥哥,她都莫名發呆,隻能怪這個哥哥太好看了。
不過她何時變得這般抗拒不了美色了,真是越活越倒退了。
子寒皺皺眉頭,這丫頭又在胡說什麽。
“滿嘴胡言亂語,看來病還沒好。”
聽到這話子衿渾身一個機靈,她絕對知道親哥哥說這句話代表著什麽!
不要,她不想再喝那苦兮兮的中藥!
於是子衿立馬識相的陪上一張笑臉,歡蹦亂跳地跑到子寒身邊,伸出手拽拽子寒寬大的天青色衣袖。子寒低頭看著子衿,幾個月不見她似乎長高了些,可是,怎麽瘦了許多?
子衿甜美一笑:“哥哥,這次回來什麽時候走呀?”
“你很希望我走嗎?”她這麽想趕他走?他可才會來。
“自然不是,子衿希望哥哥可以一直留下來陪著子衿。”她一臉認真。
子寒看著她不由覺得好笑,麵上依舊表情淡淡。
“都已經這麽大了,還像個孩子一般。”
“在哥哥身邊,子衿寧願永遠也不要長大。”
子寒眉眼含笑,仿佛初春時節,冰雪初融般。雖心中清楚總有一天,這個小姑娘會長大,會喜歡上一個將要托付終身的男子。但還是會不由希望那句話成真。這亦是他心中最為自私的妄念。
子寒抬手揉揉子衿的腦袋,並未言語。
不遠處少年靜靜地看向子衿所在的方向,少女正在和少年說著什麽,蹦蹦跳跳,極為靈動。
他漆黑的眼眸忽然出現了一絲撥動,轉瞬即逝,嘴角似笑非笑,她和以前不太不一樣。容公子抬步向他們走去。抬手作揖:“林世子,菡萏郡主!”
子衿正好對上那雙漆黑的眼眸,心裏變得慌亂起來,立刻慌忙收回視線,福禮道:“容公子。”
子寒亦是作揖回禮“容公子。”
少年笑了笑道:“今日是容某叨擾多時。”
“容公子客氣了,容公子可以來我林王府亦是我林王府的榮幸。”子寒謙遜的道。
“容某告辭。”
“容公子請。”子寒做出送客的手勢。
容公子微微頷首,轉身跟在引路小廝的身後漸漸遠去。
子衿看著少年的身影,轉頭問道:“哥哥,這位容公子究竟是何許人也?”
子寒一愣,不解的看著子衿。
“你……不記得他了?”
子衿搖搖頭,表示不知。
原主之前是認識那位少年的?她明了原主留下的記憶有限,隻是為何這次一點印象都沒有?真的奇怪。子寒看著臉色微微發白的妹妹,心生疼惜。
“算了,不記得也是好事。別想了。”
他抬手摸摸子衿的腦袋,示意她不要再為此事煩心勞神。不記得也好,那些傷心事記它做甚。
子寒眼神中滿是寵溺,然則語調輕緩。
“他是容氏少主容離,為人謙和,才華卓遠,擅謀略,深受當今太子和諸皇子追捧,得到容公子的賞識也算是得到了半壁江山。”
“這人竟有如此能力,看來不簡單。”
“嗯,但容公子從來都是淡泊名利之人,所以從不曾涉世,從不參與其中。”
“為何?如此才能,不用,豈不可惜?”
子寒語氣中多有些惋惜之感,說著有意,聽著卻不以為然,如此佳人,子衿並不相信他真的可以如同表麵上那般,對什麽都淡然處之,什麽都不在乎。
“容公子從小身子便孱弱不堪,不可勞累,此次也是他三年來第一次出府。”
子衿算明白了,原天妒英才,明明有著驚世之才,卻是病體加身,空負了一生才華。
“不過,子衿倒是覺得容公子是真有頑疾,還是裝的卻是一個未知之數。”
子寒略為一驚,有些不太明白子衿言中之意。
“容公子身體不好這並不是秘密,聽說每年子虛仙人都會下山替容公子診治,怎會有假?”
子衿眨眨眼睛,笑一笑,一派純真模樣。
“哥哥誤會子衿的意思了。”
“那依你之言,容公子病體是真,但卻沒有外界所傳那麽嚴重?”
子衿點點頭:“沒錯,哥哥方才也說了,容公子才華卓遠,善於謀略,太子與幾位對皇位有覬覦之心的皇子無不意圖籠絡容公子為己所用,此等人才,對於皇家而言卻是一柄雙刃劍,用好了可成大事,用不好傷人傷己。我想請問哥哥如若是你,登上皇位,你身邊的謀士聲望高於你,你當如何?”
子寒頓時醒悟過來,沒錯曆史上有哪位帝王能夠容忍他人之威遠勝於自己,如果換作他那麽一定會。
“殺了他。”子寒麵色平淡如水。
“沒錯,哥哥一介文人士子尚是有如此思量,更何況是早已習慣了明爭暗鬥的皇位繼承人!”所以,容離才會假借身有頑疾,無法從政,來避免這場奪嫡之爭,保全其身。
“但,也許有第二種可能。”子衿的表情略微有些凝重,子寒也感覺到了這位似如謫仙一般的少年有些不簡單。
“什麽可能?”子寒問道。
子衿隻是搖了搖頭,或許是她太過大題小做,想的太多。所以她並沒有將第二種猜想告訴子寒,而是以“此等話題太過勞神”為由回了子寒,二人閑聊片刻,便回了各自住所。子衿隨後又派燕庶前去調查容離,但終是一無所獲,直覺告訴她,這位“謫仙美人”絕壁沒有看上去那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