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青青子衿
拓跋文元當日尋到府上,子衿並不驚訝。隻是,做戲可不就要做全套。
林子夏很聰明,她沒有立刻去見拓跋文元,而是以昨日著了涼,身體抱恙婉拒。
對於拓跋文元來說,林子夏是如何著的涼,他才最清楚,此中發生了什麽,也隻有他曉得。
感情中,誰最先沉淪其中,就注定會輸給對方。
從昨日拓跋文元,接過傘的那一刻開始,他便輸了。
三請三拒。拓跋文元這段時日,為追求這位佳人,可謂煞費苦心。各種珍奇異寶不斷的往林王府送。而林子夏為感謝子衿,將好東西都送到了流月閣。子衿當然欣喜,可這倒是難倒了粉衣,郡主平日裏原本東西就多,西廂房基本都以空置出來給子衿放了雜物,哪裏還有地方。
到最後,粉衣實在沒了主意,子衿見此便要粉衣按要求將禮品都分了類,使勁往容離府上送。
而容離,則抱著郡主自願送,在下當然樂意收的心態。不得不說,在某一方麵,子衿與容離還是異常有默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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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衿喝一口茶水,故事講到這裏基本也該結尾了。容離半斂眼眸,望著茶水中的倒影。杯中茶水,水平如鏡,那一刻仿佛世界都如同靜止一般。他似是在聽,且聽得認真,又好似根本無心去聽。
“容離。”
當子衿輕喚他名字時,容離才稍稍有了些反應,他臉上神情平淡,目光坦然開口道:“抱歉,方才有些走神了。”
子衿嘴角抽了抽。走神還走的如此理直氣壯,現在不應該是感覺不好意思的嗎!子衿輕歎一聲,用手扶額道:“還真是拿你沒辦法。”
容離看著子衿一臉無奈的表情,微笑著從袖中拿出一張絹帕,放在她麵前,“這是在郡主新送來的禮品中找到的,容離還以為,是郡主給我的,如今看來是有誤會了。”
子衿拿起容離給她的絹帕,打開一看,子衿的臉色大變。
那純白色的絹帕上,寫滿了一行行的——情詩。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容離微笑著,身姿慵懶地微微斜靠著,漆黑的眸子看向對麵的子衿,輕啟唇用極為溫柔的語氣念著。
容離溫柔款款的語調和神情,竟然弄的對麵的子衿開始莫名心慌起來。她輕咳一聲,將絹帕擲到一旁,一臉嫌惡的道:“真是的,漢文不好,就不要學人家寫情詩,難道不知道,子是對男子的美稱嗎?還好沒有讓子夏看到。”子衿語氣嚴肅,可眼睛卻很誠實的不住看向容離。
容離則依舊斂著笑容,靜靜看著對麵的子衿,她怎麽會不知這裏的“子”代指“你”。
“郡主……咳咳……咳。”
容離還未能將話說完,便猛咳起來。他身子倒在一邊,一隻手勉力撐著地麵,另一隻手捂著唇。烏墨般的長發散在他圓潤的肩頭,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漆黑如深淵的眸子此刻盡被痛苦淹沒。
子衿見此,連忙起身跑到容離身邊。扶住他的身子聲音嗚咽道:“容離,你怎麽了。”
容離稍稍緩和一會,調節好氣息,才緩緩抬起頭看向子衿。她眼中噙著淚水,秀眉緊鎖,儼然是被他方才的樣子嚇到了。容離衝她笑了笑開口道:“郡主真的很在乎容離。”他的笑容依舊溫和卻又有玩味十足,眼睛蒙著一層薄薄的霧氣,仿佛是在嘲笑著子衿。
子衿皺皺眉站起身,一臉不悅的看著容離,以居高臨下的姿態說:“你是不是覺得這樣耍別人,看著別人著急,很有成就感。”
容離抬起頭,神情冰冷的凝視著子衿。他慢慢撐著地麵站起身,眼中絲毫不曾遮掩嘲諷,“對別人的確沒有意思,可是對郡主,還是挺有意思的。”他的話突然頓了頓,向子衿走進一步,而子衿下意識的向後退一步。子衿不明白為何現在的容離,突然變得陌生起來。
“郡主方才如此擔憂容離,難不成是對容離也有別樣的感情?”
“如果是的話,那就今晚留下來,可好?”容離一步步緊逼子衿,子衿則警惕的看著容離,向後退,直到後背與牆壁撞在一起,才被迫停下。
“容離,你……怎麽了?”子衿看著眼前的容離問道。容離看著她不由低頭笑了笑,後退一步,“我還以為郡主會反抗,不想竟然如此不在乎名節,郡主是不是和任何一個男人都可以……”
“夠了。”子衿厲聲打斷容離的話,心仿佛被針紮一般刺痛。“我隻是擔心你而已。”
子衿的聲音微微顫著,低下頭閉起眼睛,深深呼吸一下,“容離,你一直都是這樣想我的?”
容離身子隨意靠在石柱上,幾片晶瑩的雪花隨著冷風吹落在他的發絲上,他的聲音依舊溫潤如常,“是。”
子衿睫毛微顫,心還在不停跳動著,疼痛也隨著每一拍的心跳而不斷擴大。子衿抬起頭,看向容離。他依舊是那般高雅,不染纖塵,可就是那永遠都一副事不關己的淡漠態度,卻是讓子衿此刻厭惡無比,“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裝出一副在乎的模樣來。”
一直,他對她都是那麽溫柔,果然,都是假的,都是騙人的。
容離的白衣與雪交融在一起,蒼白的麵容,卻更加讓他有了一種別樣的風采,更加像是一位高不可攀的天神,也襯托出他此刻的冷漠無情,那清淺的笑,就好像是在毫不留情的嘲笑,“不過是為了解悶罷了,郡主何必如此當真。”
解悶罷了,何必當真。子衿笑了笑,她緊緊咬著嘴唇,他就這樣毫不在乎,他究竟把她當什麽,玩物嗎。子衿越想越氣,對容離冷冷一笑,“容離,是我認錯人了。”
“既然如此,那郡主就請回吧,不送。”容離也絲毫不曾服軟,語氣依舊淡漠。支起身子向屋內走去,他的步履輕緩,仿佛方才的所有不過都是他人的錯覺。
他就不能說句好話嗎?哪怕隻要他給她一個台階,她就順勢下去,她就會毫不猶豫的原諒他。可是容離最後也沒有如子衿所願。子衿看著那純白身影消失在屏風後,賭氣似得轉身朝雪月園外走去。
容離手扶屏風從裏屋慢慢走出來,望著那女子身影灑脫的消失在竹林之中。他嘴角慢慢滲出一絲腥紅,因為他此刻麵色慘白,那一絲腥紅也變得格外刺眼。
容離抬起如玉的手,輕輕擦過嘴角,又將手心翻過來,卻見掌心還有一片令人觸目驚心的紅。容離唇角似笑非笑的開口道:“幸好不曾讓她看到。”不然她一定會被嚇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