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杏花凋零花瓣飄落於青草之上,一夜之間滿地醉人芳華,空氣中還殘留著最後的清香,久久不曾散去。
穿過一小片杏花林,來到了雲若的居所,子衿的身上還殘留著風塵的痕跡,麵容有些憔悴。
她授林王爺的意上山祈福,這一來一回便是三日的光景,回來後就聽說雲若的消息,連水都不顧上喝一口,子衿就直奔雲若的居所而來。
汀蘭說三日以來雲若每一日都會站在屋前,從早站到晚,神情木訥,不吃不喝也不願意和別人說話,人都瘦了一圈,還是執意要等下去。
往常隻要子衿走到這裏,便能聽到那美妙的琴音,可今日琴聲沒有響起。
往常隻要子衿推門而入,便能看到那抹水色身影,可今日卻沒能瞧見他。
案幾上,雲若最珍愛的琴,就靜靜躺在那裏,卻尋不到它主人的身影。平日裏雲若最寶貝的就是他的琴,絕對不會將它隨便丟在這裏不管不顧。
走過去,子衿俯下身,手指觸碰著琴弦。心中卻騰升起莫名的不安,直覺告訴她,雲若可能出事了。
雲若性子沉靜,孤僻高傲,不喜歡說話也不善於表達心中的想法,這樣的人心思細膩,但往往也愛多想,加之以後他經曆的種種,養成了他的敏感且脆弱的心性。
所以平日裏,子衿從來不敢對雲若大聲說話,就算是簡單的對話也要挖空心思斟酌一番用詞,才敢出口。不同於麵對容離,子衿需要反複思量他的言語之意,麵對雲若,子衿則是害怕哪一句話說錯了,他會多想,會觸碰到他敏感的神經。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一走過了半個多時辰,子衿感覺自己的肚子已經開始稍有不滿她的忽視,摸摸饑腸轆轆的肚子,幽幽歎息一聲。
雲若還是沒有回來。
他究竟去了哪裏?
越想越不安,越想心中越煩躁。
“來人。”子衿稍稍偏頭對門外大聲喊道,一位婢女應聲出現,連忙走上前跪在離子衿不遠的地方,聲音微微顫抖著,“郡主。”
“賀蘭公子去了哪裏?”
子衿的餘光剛好瞥見婢女那有些怪異的表情,“郡主,賀蘭公子今日一早就被送去了公主府,如今應該已經到了。”
“公主府,什麽公主府。”
大腦已經停止了思考,顯然婢女的這句話驚得子衿不輕。
婢女低著頭怯怯的說:“前兩日容公子來,說郡主您打算將賀蘭公子送給公主的,您些許是忘了。”
把雲若送給安陽,她什麽時候說過這話。
子衿張張嘴,話到了嘴邊卻又被咽了回去,她條然起身神情冷凝的看著跪地的婢女,“為什麽沒人向我通稟。”
“是容公子說,這就是您的意思,所以不用向您匯報。”
子衿胸口劇烈起伏著,手在袖中攥地緊緊,咬牙切齒的擠出幾個字,“好,很好。”
風吹葉動容離半倚於樹下手捧竹簡,如扇的睫毛斂住半分深邃,隻留下清雅淡如雲秀麗。望到樹下那慵懶舒和的身影,子衿毫不猶豫的走過去,伸出手奪過容離手中的竹簡,向身後扔去。竹簡落地,而容離並沒有立刻抬頭,還是保持著一貫的優雅
“郡主這是怎麽了?”容離慢慢抬起頭,臉上還是那如沐春風的微笑。
“你不知道?”
“容離不知。”
四目相對,清亮對上漆黑。容離輕笑一聲慢慢站起身,“郡主要不要喝杯茶,降降火。”
“我問你,雲若究竟怎麽惹到你了,為什麽要對他那麽殘忍。”忍無可忍,子衿一直覺得她已經盡全力去彌補他,能做的不能做的她都做了,“你明明知道他的性子高傲,為什麽還要用這種方式來侮辱他。”
“我給你權利,但你別忘了,你如今不過是一個區區的伺人而已,我憐惜縱容你,但不代表我就一定不會動手殺了你。”
子衿這次是真的被容離惹惱了,而且是非常惱火,因為在她的認知裏,容離不會不知道他這樣做,等同毀了雲若的一生。
又是一陣沉潤的輕笑聲,“原來郡主是來為賀蘭公子打抱不平的,既然郡主認為離做錯了,那離便認命好了。”
“郡主打算如何處置容離呢?”容離的神情依舊平靜坦然,他不曾刻意否認。
要如何處置呢,他都已經這麽做了,她還能拿他怎麽辦,雲若現在應該已經被送到了公主府,難不成子衿還能跑過去正大光明的和公主搶男人嗎。
容離呀,容離你是篤定了我不會拿你怎麽辦,所以才做的如此幹脆,還能微笑的麵對我,我該不該說你太有心機了呢。子衿閉起眼睛,“容離,雲若絲毫不會妨礙你,你又何苦如此呢,就算他曾經向我揭發過你,那又如何,我還是站在了你這邊,選擇維護你,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若今日走的人是我,郡主會如何?”
“我不會讓人帶走你,除非是你自己選擇離開。”
子衿微微錯開腳步,轉身不再去看容離,也不願意再去看他的臉,容離心機深,有野心,卻願意留在林王府做一名伺人,就算子衿再遲鈍也會有醒悟的一天。
“容離你想報仇,我不攔你,可是請你不要再傷害我在乎的人,不然下一次,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你……”這個聲音來自容離,他卻沒有再說什麽,子衿背對著他也看不到他眼中神情的變化。
子衿知道說出這句話,她與容離的關係就真的擺在了台麵上,滅門之仇,焉能不報,若今日他和她身份對調,想必子衿也會不惜一切的為自己的親人報仇。
原以為他什麽都不在乎,但其實是他不想讓人了解他,不想讓任何人走進他的心,溫柔是他,殘忍也是他,每一個都是他,每一個也都不是他。
容離的心在不斷地打磨著,七竅玲瓏,看透人世,子衿還能說什麽呢。
他的溫柔不過是出於禮貌,他平靜從容不過是因為不在乎,是她自作多情了。
愛是因為喜歡,恨是因為愛,嫉妒是因為求不得。
子衿埋怨容離的自私,她和容離又何嚐不是同一種人呢,幾日不見再見麵,子衿有些尷尬,而容離卻依舊淺笑如春風。
就好像雲若的事情不過是一場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