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入夜十分
他的手輕輕撫摸著她的發,柔聲對子衿說:“你永遠都不用和我說對不起,從前不用,以後也不用。”
容恩溫柔的理解,寬容的包容,竟讓子衿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她張了張唇,想說什麽,又說不上來,不上不下的堵在胸口難受極了。
“子衿,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他的聲音在寂靜的空氣中略顯突兀,但與其說是聲音,不如說是他的話,沒來由的讓子衿摸不著頭腦。
“我……”他停頓一下似乎是在斟酌著如何用詞。
子衿的手慢慢覆上容恩的手,握了握,“若是不知如何說,那便不要說了。”
子衿能明顯感覺到容恩的身子微微晃了晃,容恩的反應更加證實了子衿心中的想法,他要說的,一定是關於容離的事。
可是說句真話,子衿這一刻最不想聽到的,便是關於容離的一切事,他如何都與她沒有半點關係。
子衿懶懶的閉起眼睛,向後靠去,將身體重量全部交給了容恩,兩個人現在的姿勢有些曖昧。
“我累了。”窩在容恩的懷裏,子衿淡淡說著。
容恩溫暖的笑容在臉上化開,慢慢支起子衿的身體,一手捧著她的腦袋,一手扶著她。
他的動作是那麽溫柔,那麽小心翼翼。
如果沒有容離,子衿一定會喜歡上這個對外人冷漠,隻對她一個人溫暖的男子。
再次睜開眼睛時,子衿並沒有看到容恩的身影,她勉力想要支起身子,心口突然的刺痛,疼的她直冒冷汗,隻得又再一次乖乖躺了回去。
冰隱的那掌絕對不輕,不過她竟然還能死裏逃生真是幸運。
子衿靜靜的躺著床榻上,伸手輕輕撥弄著流蘇。
“可想下床?”冰冷且溫暖的聲音響起,這是隻屬於容恩的溫暖。
子衿放下手慢慢支起身體,容恩見此連忙上前扶著她的身子。
“我沒有你想的那麽脆弱……”
子衿還想說什麽,卻被容恩丟來的一個嗔怪的眼神,生生憋了回去。
“你現在身體虛弱,以後有事記得叫我。”容恩的聲音依舊溫暖。
“違背了你兄長的意,不怕他責怪你嗎?”
寬大的衣衫下,他頎長瘦弱的身軀微微晃動,片刻的遲疑,那雙清澈的眼睛有些晦暗。
“沒事。”輕描淡寫的是淡淡的憂傷。
子衿醒來後,身體一直不見好轉,別人看不出來,自己的身子自己才最清楚。
“等我好起來,我們一起去捉螞蚱好不好?”
容恩看著子衿微微一怔,瞬間的差異化作溫暖,“好,等你好起來,你想做什麽我都陪你去做。”
微微一笑,子衿再次開口,“如果有機會我想去子虛山,那裏的風景很美。”
“好,我陪你。”
身體一點點恢複,因為藥物導致身體虛弱,子衿根本無法下地走路,所以隻能依賴容恩每日將子衿抱到屋外,陪她說說話,曬曬太陽。
容恩細致的將裘皮大氅披在子衿身上,對上子衿無奈的目光,“外麵風有些大,我擔心你著涼。”
子衿的手在大氅下動了動,“雖然有風,但也算不上冷,你又何苦將我包成粽子。”思緒飄遠纏繞著,那樹下被層層包裹著的少年,如今想來突然覺得那麽遙遠。
“怎麽了?”
容恩關切的聲音入耳,子衿微笑著,“沒什麽,就是想起曾經樹下品蟹談天的時候,很懷念。”
仰望蒼穹,目光穿過雲層望不到邊際。
“和誰?”
“王奐之和謝韶逸他們。”
子衿獨獨沒有提到容離,就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慢慢挑開簾子,呆呆的看著車外的景色,“我們在圍場究竟待了多久,容恩你可還記得?”
“大概二十天。”
子衿慢慢放下簾子,身子靠在車壁上,“那還真夠久的。”
“時間長短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身體。”容恩的語氣多帶著無奈與縱容,“你的身體才恢複,便要急急趕回去,一路顛簸,怕你吃不消。”
子衿靜靜望著容恩,認真聽著他說出的每一個字,緩緩開口,“昨夜我收到一封密函,上麵說今晚城中會有大事發生,所以我必須馬上動身,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清澈的眸子靜靜望著子衿,容恩沒有再多說。
閉起眼睛,子衿沒有再看他,現在她更想去見另一個人,那個記憶中溫柔的,殘忍的人,很多事,拖的越久,糾纏的越深。
原本勻速行駛的馬車毫無征兆的突然晃動一下,子衿的身子向前栽去,卻恰好被一雙手牢牢扣住。
二人齊齊看向車簾的方向,馬車外此刻恰巧傳來馬夫的聲音,“天師,他們在進行排查。”
容恩原本警惕的神色緩和了幾分如釋重負般,“原來隻是排查,沒什麽大礙。”
子衿慢慢眨著眼睛,容恩剛才的反應實在太反常。
“車上是什麽人?”馬車外傳來一聲嗬斥聲。
“在車上做好。”容恩語氣一改往日的溫暖,用一種命令的口吻,他掀起車簾快速離開馬車,隻剩下車簾擺動。
從子衿說想要回來時,容恩就變得有些怪異,而方才馬車被攔下,他冰冷的神情子衿都看在了眼裏,下車時,又故意擋住她的視線。
密函上所指的京城變動,究竟指的是什麽?
子衿摸上袖口,指尖觸摸到一陣冰涼,她差點都忘了,容離親手交給她,他說這是一位故友相送。
這匕首是她下山時子虛仙人相贈,再回到林王府,子衿就將它送給了容離,並對他承諾會放他離開。
轉眼間都是四年前的事情了,的確是一位故友,因為已經遠去。
“郡主。”一道男聲傳來,“郡主我是燕庶。”
燕庶,他為何現在才出現,子衿皺皺眉頭。
“在下知道郡主有很多問題想問,但現在並不是良機,眼下皇城中並不安全,據在下所知,容公子早已和皇帝聯手,他們的目標就是林王府。”
“郡主當天離開時,容公子便用迷藥將在下軟禁了起來,幸得在下能逃出,且不算晚,在下已秘密通知了三皇子,郡主進了城三皇子自會接應。”
“什麽人。”馬車外突然傳來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
子衿連忙掀起車簾,看一道白色常服的男子走過來,如今已是入夜十分,男子的身影在黑暗中是如此威儀,獨立於天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