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子衿的福音
當聽到茯苓這句話,子衿摸上竹冊的手猛的收回,抬頭看向那張嬌媚的面容。
茯苓亦是用目光回應著子衿緩緩開口:「天裕國民風雖然較為開放,但也無法容忍一位女子大肆收集男寵,更何況安陽長公主的身份有多尊貴,可她為何要用自己的名節來冒險,子衿可願為找一個影子而被世人唾罵?」
「你發現了什麼?」
茯苓笑容有些古怪,沉吟片刻方才開口,「長公主府中的男寵,身份都不簡單。」他說完抬步向子衿走來,在她身邊緩緩跪下身,「子衿可知,林行之。」
子衿微微顰眉,她似乎在哪裡聽過這個人的名字。
是的,子衿記得此人。
如果她沒記錯,這個林行之就是殺手堂消失已久的堂主。
殺手堂隱藏在江湖中,這個江湖組織極為嚴密,拿錢殺人是他們的宗旨,只是這殺手堂也有自己的規矩,就是他們不會參與皇權政務,也不會接與其有關的事宜。
所有人都知道殺手堂堂主有兩人,更知道他們姓甚名誰,但卻沒一個人見過他們真正的面目。
這樣神秘的人,竟然隱藏在長公主府?
「那其他男寵的身份是什麼?」
「其他男寵倒與雲若很像,都是士族送來取悅公主的,但也都不會簡單。」他低低笑著,「安陽長公主的謀略可不比男子差呢。」
子衿看著跳躍的火焰慢慢開口,「她的目光長遠,也是許多男子都不及的。」
茯苓微笑著眨眨眼睛,「的確如此。」
是了,從朝堂到江湖,安陽的勢力可謂是遍布天下。
子衿從前一直不解容離為何會選擇去討好一位自毀名節的公主,如今細細想來,恐怕從一開始,容離便將這位長公主府查了個透徹,他要的從不是安陽,而是她身後龐雜的各方勢力。
不論安陽長公主怎樣手握權勢,她都只是一個柔弱女子,皇帝一日日老去,安陽長公主便明了,她唯一的靠山已經不穩,皇帝奪嫡之爭在所難免。
「子衿,安陽長公主此次分羹給你,想來是對雲若勢在必得,你也需要謹記,以後莫要再於雲若有絲毫來往。」
子衿動了動唇角,絲毫不覺得意外,這世間哪有這般好事,不都是在相互利用,各取所需。
「茯苓,府上的男寵是如何安置的?」
「子衿無需擔心,天師大人已經替……」茯苓說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壓低聲音對子衿說:「公主,門外有人。」
低沉好聽的男子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子衿偏頭,那白璧嬌媚的臉容印在她的眼底,帶著幾分迷惑的意味,茯苓的手就好像一條靈蛇,輕巧地繞上了子衿的腰。
還未等子衿有所反應,她只感覺左肩一涼,衣服已經被茯苓扯開大半,白皙的肌膚露在外面,整個人便被他按倒在席子上。
子衿獃獃的看著眼前嬌媚的男子,燭光柔和了他的美麗,讓人愛憐。
她還記得那晚馬車上,如春風般溫柔的男子在她耳邊說。
「我到底該拿你如何是好,如果你真的忘了……那我又該何去何從。」
容離。
其實他的心一直都在掙扎吧,恩與怨,他一直都在折磨自己,容離厭惡雲若,又何嘗不是知道了他與他都是同類人。
他在厭惡雲若時,又何嘗不是在厭惡自己。
看著心不在焉的子衿,茯苓眼中閃過狡黠,他低下頭,將唇貼在子衿耳畔嬌嗔著,「公主,你這樣三心二意可不行,茯苓要生氣的哦?」
子衿愣了愣,有些茫然,為何會想到他。
茯苓的蔥白的手覆在子衿的唇上,子衿身形微微顫慄,茯苓的動作讓子衿有些疑惑。
下一秒茯苓手指在子衿腰部一擰。
痛的子衿不由叫大聲叫喊,但唇被茯苓封住,叫喊變成了含糊不清的。
唔唔。
唔。
茯苓的臉埋在子衿頸窩裡,整個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外面,所以完全沒看到子衿恨恨地表情。
這個死茯苓,他想謀殺吧,下手這麼狠,痛死了。
耳邊又一次響起男子低低的輕笑聲,茯苓溫暖輕柔的呼吸不太均勻的拂在子衿的耳畔,弄得子衿耳朵漸漸染上淺紅。
「公主,輕一些,茯苓怕痛。」
子衿臉一紅,半晌生生是沒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可待反應過來,只覺得他太過語出驚人,饒是子衿知道他是故意說給窗外人聽的,可這也太過了一些。
什麼叫,輕一點?
這麼曖昧的話說出來,太容易讓人誤會。
屋外,月光灑在揶揄地面的衣料上,看著印在窗上的人影,淺淺的笑有些苦澀的味道,慢慢轉過身,他踏著月色消失不見。
當茯苓再一次看向子衿時,卻發現她眼角有淚劃過的痕迹。
茯苓一愣,不由懷疑是不是他剛剛太過用力,弄疼她了。
連忙準備起身,卻又一次被身下女子拉了回來。
人,還沒走吧。
子衿張了張嘴,茯苓只默默點點頭,子衿滿意的笑了笑,「茯苓,孤許久沒有見過你的舞蹈了,不知今夜可否為孤一舞?」
茯苓一愣隨後揚起笑容,「好。」
茯苓從子衿身上退開,繞過長案。
子衿慢慢坐起身,將方才被茯苓扯得有些凌亂的衣衫整理好。
子衿看著紅燭下,碧色身姿如柳枝在春風中搖曳,廣袖舒展,翩若驚鴻。
他青絲被髮帶輕綰著,垂在腿彎處,好似一隻暗夜中的魅靈,舉手投足間無不散發著迷人的魅惑。
茯苓雖然是男子,但若論起舞蹈,女子恐都不及他半分。
若說醉生夢死,也大抵不過如此了吧。
茯苓,這個人好似一個永遠無法解開的謎,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知道他的來歷,甚至就連名字的真假,真實的年齡,子衿都不能肯定。
他看似一直都追隨在子衿的身邊,聽命於子衿,可又是一個絕對的獨立存在,不受任何人牽制。
或許正是因為他是一個讓人解不開的謎,才讓人更加喜歡,更加想要一探究竟。
他究竟是誰,子衿不知道,但子衿明白他雖然不能算是真正的朋友,可也不是敵人。
舞到一半茯苓突然停下舞步,回過身沖子衿嬌媚一笑,「人已經走了,公主可放心。」
子衿沖他做出一個遺憾的表情,如此優美的舞姿怎麼也該讓她欣賞完,只看一半實在太吊胃口。
幽幽的嘆息一聲,既然茯苓不願意讓她看,也就是沒有辦法的事了,再遺憾也只能作罷。
子衿一轉話鋒直接開口問道:「方才窗外有幾人?」
「兩人。」
茯苓隨意坐在席子上,「一個武功雖然高深,卻氣息單薄微弱,像是久病纏身之輩,另一個……」
他壞壞的笑了笑,手支在長案前,稍稍起身慢慢靠近子衿,「公主若是今晚讓茯苓留下來,茯苓一定讓你見到,如何?」
子衿看出來了,茯苓就是想看她不知所措的模樣,好再趁機取笑她一番。
面對茯苓明目張胆的挑釁,子衿哪裡會示弱。
她學著茯苓的樣子,壞壞笑著,手指勾上他尖尖的下巴,「怎麼,茯苓今晚打算獻身與我了?」
茯苓神情莫測的看著子衿,語氣中帶著幾分挑釁的意味,「那就要看看公主有沒有本事,能讓茯苓主動獻身了。」
「倒也不急。」子衿鬆開茯苓的下巴做了回去,手指在竹冊上敲了敲。
茯苓揚揚眉毛故意做出一副無辜模樣,「看來,茯苓的魅力還抵不過這幾卷竹冊,公主當真是很會傷人心呢。」
子衿嗔怪的瞥他一眼,拿起一卷竹冊在長案上展開,「如果你這麼和我春宵一度,我倒是不介意。」
茯苓鄙夷的看著子衿,挪了挪身子找一個舒服的位置悠閑的靠在長案邊,一手搭在長案,碧色廣袖流在身旁,「你看這沐家家譜有何用?」
子衿認真閱覽著,生怕遺漏了任何的細枝末節,「我想查一個人。」
茯苓揚揚料峭的眉梢,眼中閃過一絲玩味,「哦?究竟是何人還需要安臨公主親自出馬?」
子衿無奈的搖搖頭,這茯苓在安陽長公主內院待久了,拐彎抹角挖苦人的本事也愈發熟練起來。
她不言,只是靜靜看著竹冊。
發現子衿不再搭理自己,茯苓用一種極為怪異的目光打量一番子衿,然後百無聊賴的趴在案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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筲挽端著葯碗走進屋子,屋子很暗,因為沒有掌燈,窗下男子半倚在軟塌上,月光灑下,筲挽似乎能感受到他眉宇間鬱結的苦澀。
「少主,該喝葯了。」筲挽輕聲喚著生怕驚擾到他。
軟塌上,容離緩緩睜開眼睛,漆黑的眸子染著少許迷茫,「端下去,我不想喝。」
筲挽抿著唇有些為難的看著容離,原本少主的意思她只需遵守即可,但這次卻不同以往,筲挽動了動身子卻並沒有要退下的意思,而是雙膝一彎,堪堪跪在地上。
「少主,您就吃藥吧,從林王府回來如今已過去半個月有餘,再這樣下去您的身子,恐真真受不住,求您聽筲挽一次勸吧。」
「您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我們,為小公子想想啊,若您出了什麼事,我們又當如何自處。」
筲挽看著軟塌上的容離,他的面色越來越蒼白,精神也越來越萎靡,可即是如此,容離還是不願用藥。
筲挽不明少主究竟是在和自己過不去,還是在和公主過不去。
若說從前容離只是利用公主,除此之外絲毫沒有別的心思,筲挽是信的,因為在她的印象里這般的容離,才是他們認識的少主,若當真是為情所困,他們才會覺得陌生萬分。
可如今,他還是那個無情的少主嗎?這種惶惶終日的心情太讓筲挽害怕。
容離並沒有理會筲挽的哀求,就連一個目光也不願再施捨給她,只是自顧自的說道:「告訴支芩,成事後她可自行離開。」
筲挽咬了咬唇,有些委屈,她對容離稍稍福身,弱弱回一句,「是。」
「下去吧。」
聽著容離微弱如碎雪的聲音,筲挽只覺鼻尖微微有些酸楚,又一次的福身,「筲挽告退。」
筲挽退出房間,踏上的容離慢慢睜開眼,目光渙散的望著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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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頭打更人的梆子敲過三更天,子衿捲起最後一卷竹冊,按了按有些僵硬的脖頸。
「公主收穫如何?」茯苓百無聊賴的趴在長案上,看到子衿終於不再只對著竹冊,他自然欣喜。
「如你所願,一無所獲。」
「當然會一無所獲,家譜也是由人撰寫的。」
茯苓的一句話點醒了子衿,她一直盲目的想在家譜上查到蛛絲馬跡,卻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
由子衿牽起的兩個人,有著太多莫名的相似
她疑心母親與幽蘭宮去世的妃子有關,卻忽略了若是皇帝下令,這家譜不也是可以隨意在上面點點畫畫的。
子衿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對茯苓道:「你果然是我的福音。」
茯苓低笑出聲毫不在意開口道:「什麼福音,公主只不過是當局者迷罷了,若公主願意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待問題,想必會比任何人看的透徹。」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就是茯苓想告訴子衿的,若想看清問題本質的真相,就必須理智的將自己從問題中抽離出來,以一個全新的視角來看待這個問題。
「公主有些事急不得,順其自然就好。」
順其自然嗎?
茯苓熄了屋中所有的燭火,香爐中的香料早已經被他替換。
他坐在床沿看著子衿原本緊蹙的眉頭漸漸舒展,心中一喜。
屋外輕微的腳步聲讓茯苓變得警惕起來,他偏過頭看向屋外,只見一道黑色人影一閃而過。
茯苓立刻站起身衝出了屋,反手扣住那趴在窗沿邊鬼鬼祟祟的傢伙。
那人連忙出聲求饒,顯然被嚇得不清。
茯苓深知此人沒有武功,立刻收回手,那被扣住的人跪在地上,一個勁的磕著頭。
「公主饒命,公主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