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 第六百二十九話:前因後果(兩章合
徐茵茵帶著人剛進了二門,迎面就被柳家眾人給圍了上來。
親眼瞧到跟在嘉成郡主身後的那個少年,柳家眾人俱是狠狠地一震,柳二爺更是紅了眼眶,激動的渾身直抖,柳二夫人亦是激動的直哆嗦,幾欲站不住,若不是身邊丫鬟托著,整個人都已經癱倒在地了。
像!實在是太像了!
「郡主.這.這孩子.」平原侯老夫人到底是年紀大見過的風浪多,這會兒雖然也是激動不已,但還能穩住。
徐茵茵看著柳家眾人的神情,不由迎上了老夫人伸過來的手,一把扶了她道:「此事複雜,一時半會兒的說不清,咱們不如進去坐下來慢慢說。」
「哎好,進去說,進去說。」老夫人忙拉了徐茵茵,一行人便即又往前廳回。
一刻鐘后,眾人在前廳里按位置落了座。
徐茵茵身為郡主之尊,又是貴客,平原侯老夫人便直接拉了她一同坐了上首的羅漢榻。
丫鬟魚貫而入上了熱茶來,但一廳的人都沒有這個心思喝茶。
一落座,老夫人便迫不及待的問起來,「郡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孩子可是?」
柳二爺夫婦也眼巴巴的望著徐茵茵,又不時瞥一眼那站在徐茵茵身側的少年,幾乎已經可以確定這孩子就是他們的敬兒,就等徐茵茵一句話了。
徐茵茵便拉了毛蛋上前,說道:「這孩子今年十一,屁股上有塊大紅的胎記,八年前被人在京城的上元節燈會上密謀抱走,而後一路帶去了千里之外的雲州.抱走他的人我今兒也一併帶來了,老夫人你們自己問個清楚吧!」
說罷,一個示意,門口的朱成便將喬二福給架了進來,毛蛋娘也就是況春蓉則被連翹領著,也沒捆也沒綁的自己走進來的,只是神色頹然。
毛蛋看著二人被摁著跪在了地上,下意識的上前一步,但想到什麼,又忍住了,低下了頭去。
昨兒發生的一切,顛覆了他所知,他到現在都沒有緩過來呢。
柳家眾人看著喬二福和況春蓉二人,只覺陌生,他們壓根就不認識這二人,想來這二人就是當年的人拐子,應該立時送往官府定罪才是!
但有些話,還是要問清楚的,柳二爺忍不住,直瞪了喬二福怒道:「是你們拐走了我兒?讓我們骨肉分離八年,你們真是好生歹毒!」
喬二福垂頭不說話。
柳二爺氣不過,衝上前就對著他踹了兩腳。
徐茵茵不由開了口,「事已至此,該說的都說了,也不差再說一回了,說吧!」
況春蓉抬眼,眼神複雜的看了徐茵茵一眼,這才將目光移向了面前一臉怒意的柳二爺。
須臾,似是凄笑又似冷笑了一聲,緩緩開口道:「柳二爺可還記得春荷?」
春荷
柳二爺大驚,下意識的回頭看向身後正望著毛蛋哭的柳二夫人。
柳二夫人聽到春荷二字,亦是第一時間望了過來,臉上同樣是一怔。
平原侯老夫人也只覺這名字有些耳熟,不由定定的看向況春蓉,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侯府其他人不知究竟,聽著這話頭,只覺這事情莫非還有不得了的隱情?一時間也是好奇不已。
「十二年前,柳二爺一次偶然在京外城的繡房街見到了一個賣花的小姑娘,不免驚為天人,被她的美貌所吸引,從而上了心。
此後,柳二爺便常往繡房街去,每每都能看到那賣花的小姑娘,還曾親自去買過她的花,和她說過話,一來二去的,柳二爺對這姑娘心生喜歡,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只可惜,柳二爺家中有不納妾的傳統,柳二爺即便再喜歡這姑娘,也不敢將她帶回府中,博得姑娘芳心后,便將人安置在了一處宅子里,從此,這姑娘就成了柳二爺你的外室。
可惜,這姑娘並不知道柳二爺已經有妻室,對你的話深信不疑,你騙她只是暫且將她安置在外面,只待說服了家中長輩,便娶她回家,所以啊,她就滿心歡喜的只等著你有朝一日娶她回家。
可等啊等啊,沒等到你娶她回家,反而先等來了她懷了身孕,她怕啊,若是在孩子生下來之前,她不能被你娶回家,那麼這孩子不就是外室子?沒名沒分的私生子?所以催促著你快快娶她回家。
但你怎麼敢呢?不但不敢,你這會兒連納她回家的心思都不敢有,只因這時候你府里的妻子也被診出了身孕,全家大喜不已,你也歡喜不已,又怎麼敢讓妻子發現外頭的外室呢?
偏好生不巧,這姑娘久不見你再來,心生疑竇,跑出了門去,便正好在街上看到了你,她偷偷拉著人打聽,得知了你的身份,同時,也知道了你早已娶妻,且妻子也剛剛傳出喜訊!
她承受不住被欺騙的打擊,動了胎氣,小產了,你去看她,卻還在滿嘴謊言的糊弄於她,她忍不住,將你的謊言揭穿,質問你為何騙她,鬧著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更要到府上去討一個公道。
你嚇壞了,生怕她真做出這樣的事來鬧得人盡皆知,讓世人知道所謂的痴情種柳二爺也不過是個道貌岸然的傢伙而已!是以,讓人將她看管了起來。
這小院的婆子和丫鬟都是你從外頭買回來的,並不是侯府的下人,那婆子見姑娘每日以淚洗面,實在是可憐,一時不落忍,便悄悄的放走了她。
她一得了自由,便一心只想著往侯府來,要討一個公道,她只想問你,為什麼要騙她呢。
可惜,她又怎麼知道,這些高門大戶為了名聲,那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呢?
她被人請進了侯府,從此啊,就再沒有出現了。」
況春蓉已然淚如雨下,語帶哽咽,冷冰冰的盯著臉色慘白的柳二爺,幽幽道:「柳二爺,你知道她在哪裡嗎?」
「我知道,她啊,她就趴在你的肩上,腦袋上頂著一個血窟窿,正對著你的耳邊無助的說著『好疼,我的頭好疼,救我,救救我』呢。」
柳二爺終於撐不住,整個人跌坐在了地上,額上滿是汗,「你是誰,你是誰。」 況春蓉冷冷道:「我叫況春蓉,春荷便是我親姐姐,你們將她殺害,一床草席裹了將她埋了,這麼多年,難道午夜夢回不會覺得於心有愧嗎?所以,你們的兒子丟了,都是你們的報應!報應啊!」
她說著不由又埋怨的看了徐茵茵一眼,「若不是郡主,若不是郡主多管閑事,早晚有一天,你們會嘗到被自己的親生兒子親手殺害的滋味的——」
徐茵茵不免又嘆了一口氣,那春荷的確無辜枉死,但況春蓉如此做,也是太過狠毒,這要毛蛋如何面對?
人都說女人狠起來無法想象,她也是佩服這況春蓉。
為了替姐姐報仇,她選了最難走的一條路,且偏偏,若真叫她成了的話,就是最狠的結果,保管讓仇人痛不欲生。
徐茵茵扭頭看向怔忡的老夫人,接過話頭道:「當年那春荷一路進侯府來,那個婆子不放心一直在後面跟著呢,況春蓉便是從這個婆子嘴裡得知了真相,是以,一直在謀划著替姐姐報仇,可惜,她人單力薄,如何跟侯府抗衡?所以一直藏在暗處,找尋合適的機會。
終於,那一年的上元節,讓她找到了機會,侯府眾小輩出門逛燈會,卻發生了亂子,貴府小公子被人流衝散,身邊只剩一個奶嬤嬤護著,況春蓉同這喬二福一直在暗中跟著的,看準這機會,就將小公子給抱走了。
為了躲過侯府的追尋,兩人帶著小公子一路不停地逃往了雲州,仍不敢大意,為了心裡的復仇大計,況春蓉遂認識了耍雜技謀生的黃有銀,同其結為了夫妻,帶著兒子跟他一起回到了黃有銀的家,就此隱藏了起來。
孩子年幼,受過驚嚇,早就記不得事了,況春蓉且對他呵護備至,沒用多久,這孩子便一心以為自己就是她的親兒子了——
後來雲州大旱,為了求一條活路,雲州百姓皆逃荒出來,機緣巧合之下,他們母子二人同我們徐家落戶在一個村子,我們便是如此認識的。
去年冬,我宜陽府,況春蓉找到我,請求我上京的時候帶著他們母子二人一起上京,聲稱是為了孩子能有個好前程,我當即便暗暗覺察,遂讓人多注意了她幾分,這便發現了來找她的喬二福,從而得知了其中有蹊蹺,於是將計就計應了她,帶了他們母子進京,我起先並沒有聯想到毛蛋會是你們府中丟失的孩子,是那日撞見柳二爺喝醉,突然覺得毛蛋跟柳二爺有些相像,這才起了懷疑,從而找上了他們二人,問出了前因後果來——
況春蓉待毛蛋猶如親生,待他懂事後,就將仇恨灌輸給了他,告訴他京城有他的殺父仇人,不但殺了他的父親,還搶了他的一切,對他們母子趕盡殺絕,讓他要努力,要上進,終有一天,進京去,找到機會,手刃仇人,替父報仇,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作孽,作孽啊.」聽到這些,老夫人忍不住直哆嗦,不敢想.不敢想,若是沒有郡主,真到了那一天,會是怎樣的場面.
柳二夫人同柳二爺更是后怕悔恨不已。
原來只以為兒子是被人拐子給拐走了,沒曾想,這背後竟是這樣的隱情,
柳二爺抬手就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這一切,都怪他啊!
這邊,柳二夫人已經抱著不知所措的毛蛋哭得聲嘶力竭了。
深呼一口氣,柳二爺看著仇視他的況春蓉,不由出聲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欺騙了你姐姐,但當初我是真的喜歡你姐姐,也想找個萬全之策求了家中納她進府的,可當時我妻子懷著身孕,受不得驚嚇,我一直寬慰著她一定會給她一個交代的,騙她是我不對,但哪裡想到她等不得,鬧到了侯府來。
當時還沒說幾句話呢,我妻子氣得動了胎氣,我兩頭顧不上,她就突然決然的一頭撞死在了我的跟前——
她是自盡的,雖說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但侯府不曾害她性命,這是事實。」
況春蓉不由冷嗤一聲,「呸!你們巴不得她自我了斷給你們省了麻煩呢,就算她不自己一頭撞死,你們又豈會放過她?別在這裡假模假樣的悔過了,你若心裡真有我姐姐,又如何會讓她慘死後就一床草席裹身葬在城外,連個碑都沒有?我姐姐就是你們害死的!你們就是殺人兇手!」
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很是明朗,毛蛋便是平原侯府二房丟失了八年的唯一嫡子柳元敬。
這一切,都歸咎於柳二爺,是他招惹了春荷,卻又騙了春荷,沒能給事情一個善終,只嘆那春荷是個烈性的。
況春蓉聯合喬二福拐走了平原侯府的嫡孫,論罪當該判處死刑,可又有那樣的前因,到底該如何做,端看平原侯府了。
且剛同柳家相認的毛蛋,哦不,柳元敬又連連替況春蓉求情,讓柳家人饒他們一命。
雖說況春蓉居心不良,但拐走他的這八年,她待他跟親生的一般模樣,呵護備至,便是在逃荒路上,也是寧肯自己餓有吃的也會都緊著他——
柳元敬實在是不忍心看她死。
柳二爺間接害了春荷一命,況春蓉偷走他兒子使得骨肉分離八年,算是相互抵過了。
柳家思前想後,最終並沒有將況春蓉二人送往官府,只將他們逐出了京城,讓他們從今往後,不得踏入京城半步。
而在這般處理之前,柳二爺單獨見了況春蓉,對著她誠懇的道了一回歉,並表示會替她姐姐春荷修墓立碑,他也會親自到她墳前上香懺悔賠罪。
況春蓉被逐出京城那天,徐茵茵露了面。
一臉憔悴的況春蓉見了她,再沒有往日的恭敬討好,只是冷冷一笑。
徐茵茵嘆了一口氣,也沒有同她多說什麼,只道:「保重。」
況春蓉並不領情,扯了扯嘴角,「罷了,你心裡定認為我傻,認為我狠毒,可哪又怎樣?我是功虧一簣沒錯,但照兒心裡,永遠都不會忘記我這個娘的。」
她說著,仰頭肆意的大笑了起來,而後便被喬二福拖著大步離開。
徐茵茵只看著她走遠了還回了頭來,沖她別有深意的一笑,頓時不由一怔。
毛蛋已經十一歲了,他是個聰明的孩子,也是個善良的孩子——
柳二爺雖然有錯,但柳二夫人和柳家其他人無辜,且他們都是真心疼愛毛蛋的,血脈至親的真心疼愛,定能溫暖毛蛋的心的。
至於毛蛋會不會對柳二爺這個親爹心生隔閡,親近不起來,這便不得而知了。
想來,這就是況春蓉退而求其次想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