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晚上十點，秦家。

  秦明良出差，秦夫人去國外看留學的秦小姐去了，沒人管束的秦家大少秦歸喝得爛醉如泥，在傭人的攙扶下跌跌撞撞地往二樓房間方向走。

  經過席卿的房門前時，秦歸停住了腳，然後伸出腳，在他門上狠狠踹了一腳。

  「小雜種，老嗝，老子讓你告狀，有種出、出來，老子跟你單挑！」

  他僱人去打席卿的事，被席卿直接告訴了他們的父親秦明良。

  雖然他抵死不認，可還是挨了他爸一頓臭罵，更加恨席卿恨得牙痒痒。

  「一個沒教養的賤種也敢在老子面前撒嗝，撒野，我，我呸！」

  傭人扶著搖搖晃晃的秦歸，也沒去勸阻他，任憑他在席卿房門前耍酒瘋。

  秦歸是這個家裡正正經經的大少爺，未來秦家的繼承者，而席卿只是個上不得檯面的私生子，他們這些傭人都慣會看人下菜碟，知道誰應該縱著，誰可以無所謂。

  這不，他被大少這樣罵，席卿連反抗都不敢。

  傭人這樣想著時，眼前一直緊閉的門忽然打開了。

  席卿冷冷地站在房門口。

  少年丰神如玉，身上還穿著校服，周身的氣息卻是令人窒息的冷厲，傭人的視線撞進他陰冷的目光中，瞬間覺得像渾身被毒蛇爬過一樣，令她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席卿自打來這個家裡，一直沉默寡言存在感極低，傭人從沒見過這樣子的席卿，快嚇死了。

  她扯了扯還在罵罵咧咧的秦歸胳膊，低聲勸說「大少，您喝多了，我扶您回房休息吧。」

  秦歸卻並未感受到危險，指著席卿的鼻子破口大罵「別以為爸爸把你認回來，你就是秦家少爺了，下等人就是下等人，給你封太子也改變不了你血液里的下賤！野種！」

  傭人聽得腿都軟了。

  席卿淡淡地掃了臉色煞白的傭人一眼，吐出兩個字「下去。」

  傭人戰戰兢兢「可是，我我還要扶大少回去休息。」

  席卿「我來。」

  傭人？

  席卿卻已不由分說地伸出一隻手，抓住秦歸的胳膊，只是這麼輕輕鬆鬆地一拎，就把爛醉如泥的人穩穩噹噹扶住了。

  「雜種，別碰我！」秦歸怒道。

  可任憑他怎麼掙扎，那隻白皙修長的手都一動不動，連拖帶拽地把他往房間拖。

  傭人直覺席卿不可能那麼好心，怕失職被責備，忍著害怕，跟在後面，席卿也沒理她。

  剛走到門口，傭人聽到「咚」地一聲，原來是秦歸進門時不小心，在門檻上撞了一下，那動靜，傭人聽得腦袋一疼，絕對要起一個大包。

  秦歸疼得眼冒金星，剛要罵娘，腳下被什麼絆了一下，席卿鉛著他的手一松，他原地摔了個狗吃屎，牙齒咬在嘴唇上，直接見了紅。

  「□□媽的，你這是故意的！」秦歸捂著嘴，疼得倒抽冷氣。

  席卿不說話，又把他從地上拖起來，往床上去，秦歸掙扎間，腳狠狠地踢在了床底的木板上，他腳上穿的是柔軟的家居鞋，腳趾上沒防護。

  那酸爽，疼得他嗷嗷直叫。

  傭人看得心驚膽戰，好在席卿把他扔床上后，就沒在折騰他了，只是用看垃圾的眼神看著狼狽不已的秦歸，臉上是不加掩飾的戾氣與狠色，彷彿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修羅。

  秦歸從小被嬌養長大，哪裡見過這個樣子的人，嚇得直打哆嗦，跟烏龜一樣把頭埋在枕頭裡，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席卿聲音冰涼「怎麼不罵了？」

  秦歸哪裡還敢罵，把自己團成一團，縮在床上，要多慫有多慫。

  一直到席卿離開，扶著門框的傭人才感覺腳沒那麼軟了。

  他只是個高中生啊，為什麼會有那麼可怕的一面。

  隔日，秦歸醒來，就感覺頭疼腳疼渾身疼，他迷茫片刻，醉酒後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上來，最後定格在席卿那張清俊又可怖的臉上。

  「操！」他罵了一聲，卻不敢像以前一樣，直接去找席卿的麻煩。

  他也想去秦明良那邊告狀，但席卿完全有理由說，他是扶喝醉的他回去，他不配合，才不小心摔的。

  席卿昨天完全沒動手，告狀都沒理由。

  秦歸越想越氣，最終緊緊攥著拳頭，狠狠砸在床上。

  謝時予今天有點倒霉，車子在路上拋錨了，又值上班高峰期，打不到車，連共享自行車都沒看到，好不容易打了輛滴滴，那司機還走錯了路。

  等他到學校時，早讀課已經上了20分鐘了。

  最倒霉的是班主任剛好在，他連教室門都沒進，就被罰站在門口。

  謝時予讀了那麼多年的書，第一次被罰站，他覺得自己這個純屬不可抗力因素，就跟班主任解釋了一下，希望能免去罰站。

  他們班主任是個40歲上下的女人，姓田，帶著黑框眼鏡，一頭利落的短髮，給人一種非常幹練的感覺。

  聽了謝時予的解釋，她扶了扶眼鏡，不近人情道「我不管你什麼原因，遲到了就是遲到了，給我好好站著。」

  好吧。

  謝時予從書包里拿出英語課本，罰站也不能阻止他學習的步伐。

  早讀課就30分鐘時間，很快結束了，下課鈴一響，謝時予立刻拎著書包走進教室，他可不想被其他班的人圍觀。

  「時予，你剛剛站著睡著了嗎？我拉你遊戲也不理我。」一進教室，曲寧澤就湊上來問。

  謝時予拿出手機看了眼，果然微信上有好幾條遊戲邀請。

  「我沒看到。」

  「沒事沒事，我是怕你罰站無聊不對啊，你罰站沒玩手機嗎？還是你屏蔽我了？」

  謝時予正在掏下節課的課本，漫不經心地說「我在記單詞。」

  曲寧澤睜大眼「我操，你還沒放棄考第一的事啊。」

  謝時予揚眉「我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

  他這話剛說完，看到一雙修長筆直的大長腿停在他的課桌旁。

  謝時予抬頭，就被席卿清雋雅緻的臉暴擊了。

  啊！這是什麼絕美盛世美顏，稍稍吸上一口，一早上倒霉帶來的鬱悶就都一掃而空。

  謝時予正要問席卿有什麼事，席卿就面無表情地把一張18分的數學卷子放在他桌上。

  謝時予「」

  操！

  他就說席卿怎麼會來他座位，敢情發試卷呢。

  對了，他好像是數學課代表。

  這分數，結合他剛剛說的話，e

  不過謝時予一向臉皮厚，面不改色拿起那張18分的試卷，說「看來我進步空間很大，革命還沒成功，我會繼續努力。」

  曲寧澤已經趴在桌上笑yue了。

  席卿也聽到了他們剛剛的談話內容，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他搭了一句「那你加油。」

  ！！！

  美人在跟他說加油！

  謝時予如同被打了氣，臉上不自覺綻放出笑容「好。」

  席卿被他的笑晃了下眼，這人，每天都這麼多的笑。

  曲寧澤掐了掐還沉浸在美人鼓勵中的謝時予，恨鐵不成鋼地說「操，他剛剛內涵你你聽不出來么！」

  謝時予敲他腦袋「嫉妒的人別說話。」

  曲寧澤？？？

  他嫉妒啥了？！

  因為這張18分的試卷，數學課下課後，謝時予被老師逮去辦公室單獨批評。

  數學老師姓秦，是個胖胖的中年男人，笑起來跟尊彌勒佛似的。

  老秦板著臉把教案往辦公桌上一放「知道我為什麼叫你來么？」

  謝時予態度良好「知道。」

  「你知道個屁知道！」老秦拔高聲音，把辦公室其他老師和過來交作業問問題的學生都嚇了一跳。

  「你看看你這次數學周考的分數，18分，人類的下限都要被你突破了，下次是不是給我考個個位數，嗯？這麼基礎的題，給我上初中的小侄女做都不至於這麼低分，你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真的不想學了？」

  「我」

  「好了，我不想聽你狡辯，」老秦粗暴地打斷了謝時予的話，「我就問你一句，你還想不想學了？不想學別說你以後考18分，就是考0分，我也不管你。」

  這題謝時予會。

  他堅定地說「想。」

  老秦鬆了口氣，他看這孩子混日子一樣的學習態度，真怕他說不想學了。

  老秦的聲音緩和了不少「好，那就從這張試卷開始，我上課講的你估計也沒聽懂多少，我本來想中午幫你重新講一遍，但臨時有點事情，就找了個同學來幫你。」

  謝時予沒想到老秦行動力這麼強，趕緊說「不用了，我都聽懂了。」

  「聽懂了？」老秦的臉立時拉下來，「敷衍我是吧，我剛看你上課全程都埋著頭。」

  「我那是在訂正試卷。」

  「考18分你給我扯訂正，你怎麼不說你在做奧數題呢？」

  「」謝時予被堵得啞口無言。

  可他真不想浪費一中午的時間聽人講一張基礎卷。

  他靈機一動「要不您隨便指試卷上的題考我，只要有一題不會，我就」

  「秦老師，您找我。」

  謝時予的話還沒說完，聽到辦公室門口一個清冷的聲音說。

  是席卿。

  該不會

  「席卿啊，你來了，」老秦招呼他進來，「你等等啊。」

  老秦說著，轉向謝時予「我本來找了數學課代表給你講，既然你說你」

  「老師！」謝時予毫不猶豫地打斷他，誠懇地說，「我確實有很多地方不懂，很需要重新聽一遍。」

  「」老秦被謝時予的反覆氣得忍不住瞪他一眼。

  不過謝時予及時主動地承認了自己不懂，並且願意改進，老秦心中還是很欣慰的。

  他轉向席卿「是這樣的，你中午呢，抽點時間，幫忙謝時予把試卷講解一下，上課我講的不夠詳細，他沒聽懂。」

  席卿還沒說話，謝時予就從他的臉上讀出了拒絕。

  好在他十分能裝，擺一臉求知若渴的樣子「拜託了，學神。」

  少年眼巴巴地看著他，漆黑明亮的眼中全是希冀。

  不知何時，這雙總是充滿惡意的眼，變得靈動又明媚。

  席卿忽然想起來不知從哪聽來的一句話他的眼中，有星星。

  拒絕的話被他咽下去，席卿垂眸「好。」

  謝時予在心裡比了個耶。

  感謝原主，考了個這麼幸運的分數。

  「時予，你很餓嗎？」

  中午，食堂里，曲寧澤看謝時予飛快地吃完了飯，忽然攬住他，哭唧唧道「看看可憐的孩子吧，都餓成什麼樣了。」

  謝時予一身惡寒，推開曲寧澤「我等下有點事。」

  「啊？不是說好去大東他們宿舍打遊戲嗎？」

  「你們去，」謝時予拿起餐盤，腳底抹油，「走了。」

  謝時予步伐鬆快地走出食堂，又想到席卿給他補課，怎麼得也得感謝一下人家，剛好食堂旁邊有一家甜品奶茶店，謝時予想到女生都愛喝奶茶，席卿應該也不例外。

  他走進去，由於不愛喝這玩意，他也不知道哪種好喝，在店員的推薦下，點了兩杯布蕾脆脆奶芙，又要了塊看著顏值很高的紅絲絨蛋糕。

  謝時予靠在櫃檯前玩手機等店員給他調奶茶，感覺到又有客人進來，他往旁邊靠了靠，讓開位置。

  「謝時予！」

  嗯？謝時予抬眸，看到了一臉不虞的肖姍姍。

  肖姍姍自從被謝時予刪掉微信，氣得不行，一直等他來道歉，也沒等到。

  她這才意識到謝時予可能真的生氣了，又拉不下臉來主動找他，見他在這裡買奶茶，本來想進來裝作買奶茶等他跟自己打招呼，結果她都點完單付完錢了，對方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肖姍姍才主動出聲。

  誰知謝時予淡淡地「嗯」了聲，繼續低頭看手機。

  肖姍姍從沒見過這麼冷漠的謝時予，有點慌了。

  她扭捏了一會，才低聲說「昨天是我不對，說話太重了，我給你道歉，你別生我氣行不行，主要是你那些話也太過分了。」

  說到最後，肖姍姍的語氣變得委屈巴巴。

  謝時予冷冷道「我沒說那種話，別人瞎傳的。」

  「但它傷害了我啊，」肖姍姍語氣裡帶著哭腔，「害得我被他們取笑了一整天。」

  要是以前，肖姍姍這樣子說話，謝時予立刻會變得束手無策，一邊賠不是一邊問她要什麼，買禮物給她道歉。

  然而，今天謝時予卻跟吃了塊鐵一樣，表情都沒變一下。

  這時，店員把奶茶和打包好的蛋糕遞給謝時予。

  謝時予接過來，居然看都沒看肖姍姍一眼，就抬腳往店外走去。

  肖姍姍哪裡在謝時予這裡受過這種委屈，拔高聲音說「我歉也道了，氣也受了，你這人怎麼這樣啊。」

  謝時予頓住腳，冷聲說「我這人就這樣，所以以後各走各的，別互相礙眼。」

  肖姍姍「」

  雖然出了點小插曲，但謝時予心情依舊十分愉快。

  他提著奶茶蛋糕回到教室，席卿已經在了，正在做題，細碎的黑髮自他額間垂下，襯得他皮膚愈加雪白如玉，如同從畫中走下來一般，好看到不真實。

  他是這麼的絕美。

  也是這麼的脆弱。

  想到那個狗校霸被他這好看的外表迷得失了智，連他是男的也不介意，謝時予提著東西的手指緊了緊。

  他一定要好好呵護這朵嬌花！

  謝時予把奶茶和蛋糕放在席卿面前，說「請你的。」

  席卿看了眼眼前一看就甜到發膩的甜品，額角跳了一下。

  「不需要。」席卿把東西推開。

  謝時予知道他為了維持男生人設，想喝也不敢。

  所以，他先拿起一杯奶茶，插上吸管，喝了一口。

  他買的是全糖，被齁得差點吐回去。

  不過他堅強地咽下去了，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貼心地說「奶茶是大眾飲品，不僅是女生，男生也喜歡的，我就超愛喝！」

  「而且我買的熱的，就算特殊時期也能喝。」

  席卿「？」

  什麼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