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59
男生叫張顯, 是席卿高一時的同學。
張顯聽到謝時予的話，一時呆住。
他顯然沒想到謝時予看著可可愛愛人畜無害，說話卻一點都不委婉。
不過張顯不是個吃虧的主兒, 他聽到謝時予罵他們辣雞, 臉立刻沉了下來。
正欲發作, 他聽到一直沒吭聲的席卿冷不丁開了口。
「我上高中的時候脾氣是不是太好了？」
這聲音又沉又冷，聽不出什麼情緒，卻讓人汗毛倒立。
張顯腳底一寒。
他是聽說過席卿初中時威名的。
只是, 自從上了高中, 席卿就收斂了鋒芒, 只是冷冰冰的誰都不搭理，只要不是關乎他母親的事, 就算當面挑釁他，他也無動於衷, 才導致張顯愈發囂張。
人就跟彈簧一樣, 他弱你強，他強你弱。
席卿這明顯是威脅的話, 讓剛剛還一臉囂張看不起他的張顯有點怵，又放不下臉。
他看了眼周圍來來往往的遊客，昂著下巴說：「怎麼, 光天化日，你還想打我不成？」
席卿不接話，只是慢里斯條地挽起袖子。
張顯的臉色變了。
一直都沒正眼看他的席卿冷冷掃了他一眼, 目光跟他聲音一樣沒什麼情緒, 張顯卻很中二地從這個眼神里讀出了殺氣。
他當即慫了。
「今天你人多，」張顯一邊後退一邊死撐面子找場子，「你給我等著！你……」
席卿往前邁了一步。
還在放狠話的張顯大概以為他要揍他, 腳下一個踉蹌，原地摔了一跤，他連痛呼都發不出來，四肢並用地爬起來，狼狽而逃。
謝時予：「.……」
見過慫的，沒見過慫成這樣的。
席卿肯定也就嚇唬嚇唬他，這裡是景區，不遠處就有個寫著「警察police」的崗亭，他就算心裡再氣也不可能再這裡打他。
誰知道這位是個慫包。
他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校霸，雄風不減當年吶，」謝時予沖席卿擠擠眼，逗他說，「人家的腿都軟了呢。」
席卿聞言，目光有點怪異地落在他腿上，又落在他嘴角，那塊昨天被自己磕破的地方。
謝時予後知後覺他這話有歧義，當即乾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厲害得讓我腿軟。」
「.……」
怎麼感覺這表述.……更那啥了。
作為一個被舍友分享過好些小黃蚊的不純潔高中生，謝時予也不知道聯想到了什麼，一下紅了耳根。
席卿忍不住，短促笑了聲。
「嗯，」他說，「我知道。」
謝時予：「.……」
操，這天是聊不下去了。
他瞪了席卿一眼，轉身同求同腳地往景區方向溜，壓根不管席卿有沒有跟上。
***
張顯一直跑進了旁邊的商場，才敢停下來，氣喘吁吁地看了眼身後，見席卿和他那個少爺朋友沒跟上來，才鬆了口氣，想到剛剛自己那狼狽樣，內心一陣氣悶。
「張顯，這邊。」
正在他胸悶不已時，聽到一個女聲在叫他，他轉過頭，看到一個漂亮的女孩沖他招手，心中鬱氣頓時散了不少。
呵呵，他有女神，席卿那窮鬼有什麼。
想到這些，張顯內心很快平衡。
他小跑過去，面露殷勤：「晶晶，你這麼早就到了？」
女生名叫喬晶，是張顯高一時的同學，喬晶長得很漂亮，班上的男生幾乎都暗戀她，包括張顯。
「我爸過來辦事，我搭他車過來的，所以早了點。」喬晶解釋。
「可惜我還沒滿18歲，不能開車，不然我就開我爸新買的奧迪來接你。」
說到這裡，他不動聲色地顯擺：「嘿嘿，豪車就是不一樣我跟你說，坐著特別穩特別舒服，一點都不暈車。」
張顯家有點小錢，所以對席卿出口閉口都是窮鬼，自認高人一等。
「.……」喬晶沒搭這話的茬，目光落在他手上，「你手怎麼了？」
張顯剛剛跑得急，剛進來又碰到了女神，完全沒注意到自己有什麼異樣。
經喬晶提醒，他才感覺掌心火辣辣地一片疼，他抬起手來看了眼，發現手在剛剛摔跤時擦破了。
不但手，他黑色的休閑褲膝蓋處也有一片白色的擦痕。
張顯又想到了剛剛的經歷，面目扭曲了一下。
他張了張嘴，卻沒把自己碰到席卿的事講出來。
他知道喬晶喜歡席卿，即便他已經轉學走了，也還對他念念不忘，他不想讓喬晶知道對方回來了，不然肯定要去找他玩。
「剛被一個不長眼的王八蛋碰了下，摔的。」
他把不長眼的王八蛋帶入成了席卿，所以這話說得格外咬牙切齒。
喬晶皺了下眉，顯然不太喜歡張顯的說話方式。
不過她沒說什麼，從包包里拿出一包紙巾，遞給他：「你處理一下吧。」
張顯眉開眼笑地接過來：「好，謝謝。」
其他同學也陸續到了，他們今天是高一部分同學的聚會，約了在這個商場一起吃午飯，然後玩密室逃脫，晚上再一起唱k。
密室逃脫是張顯選的，之前他做過功課，選了個特別恐怖的，這樣子他就能在喬晶嚇得腿軟尖叫的時候像一個騎士一樣保護她，帶著她殺出重圍。
為此，他花了一筆錢問工作人員要到了密室劇本，到時候要找出口或者解密，他就能大展拳腳，讓喬晶對他刮目相看。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他本以為知道劇本，就不會害怕了，事實上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等進到密室，被裡面陰森可怖的氣氛一烘托，加上同行膽小的男女生的尖叫，頓時就感覺打哪都有鬼會跑出來，嚇得腿軟發軟瑟瑟發抖。
什麼劇本英雄救美，統統拋到了九霄雲外。
而他以為會嚇得撲進他懷裡尖叫哭泣的喬晶，反倒看起來沒多恐懼，拖著他們一行人，順利解開了密室各種關卡，找到了出去的路。
一直到離開密室逃脫的地方，張顯還白著臉扶著牆，像個死人。
「你沒事吧？」喬晶走在他身邊，關心地問。
其他人出來后，被商場亮堂堂的白熾燈一照，加上這裡人來人往，很快都緩過來了，只有張顯看著還處在驚嚇中。
要平時，被女神這樣一關心，張顯肯定要很開心。
但現在，他恨不得刨個洞把自己埋了。
「沒事，」張顯紅著臉，不敢看喬晶，「可能有點低血糖吧。」
一個男生毫不猶豫地拆他台：「不對啊，我看你中午吃得挺多的。」
「滾你媽的！」張顯臉紅脖子粗，「誰說吃得多就不會低血糖！」
男生哦了一聲，笑道：「看不出來你人高馬大的，這麼虛弱啊。」
其他人都笑，張顯氣死了，不想在女神面前丟人，說：「我去個洗手間。」
玩了那麼久，很多同學都要去洗手間，不去的人就在外面等他們。
喬晶進密室之前就去了，這會兒等在外面，她和幾個同學就站在電梯旁邊，正等著時，旁邊的電梯「叮」一聲到了。
電梯門打開，裡面走出兩個個子高挑的男生，兩男生外貌都是萬一挑一的那種出挑，剛走出電梯，不少女生的目光頓時聚集在他們身上。
包括喬晶。
喬晶看到其中一個男生的外貌后，驚訝出聲：「席卿？」
兩男生的腳步頓住。
「真的是你，席卿，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喬晶臉上的驚訝變成了驚喜，笑看席卿道。
在場其他人都是席卿的同學，但只有喬晶主動友好地打招呼，其他人都一臉古怪。
可見這位在銘頂人氣頗高的學神，在他以前的高中並不合群。
謝時予十分鬱悶，縣城就是這點不好，地方小，出來玩老能碰到熟人。
更令他鬱悶的是，一向對人冷淡至極，說一個字都嫌多的席卿居然破天荒地吐出三個字：「前幾天。」
謝時予：「.……」
他看了眼這個笑得一臉燦爛的小姐姐.……長得可真漂亮，顏值雖然比他們的校花周亦可差一點，但絕對算得上是一位大美人。
謝·檸檬精·時予立刻泛酸了。
「哦哦，你外婆身體怎麼樣了，好點了嗎？」
靠，還知道外婆的事情，以前一定很熟吧。
席卿聲音淡淡：「好多了。」
「那就好，外婆她人那麼好，肯定會吉人自有天相的。」
席卿：「謝謝。」
「你們要去哪裡，要不要一起吃個晚飯呀？」
「不必了，有事，你們玩。」
喬晶臉上出現明顯的失落，不過她還是維持了微笑：「好吧，那下次見。」
張顯在洗手間用冷水洗了把臉，好不容易緩過勁來，出來就看到正在和喬晶說話的席卿，以及他那個少爺朋友，喬晶那笑容，是他從來都沒見過的溫婉燦爛。
特別是她主動提出要跟席卿吃飯，看樣子要鴿了晚上的唱k節目，張顯頓時嫉妒得面目全非。
幸而席卿識相，拒絕了。
他掩去眼中的喜悅，走過去，安慰看著席卿他們離去的背影一臉失落的喬晶。
「他肯定是怕請你吃飯要付錢，請不起才拒絕的，畢竟他那情況你也知道，別難過啦，不值得。」
喬晶聞言，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她指著席卿的鞋子說：「你知道他那雙鞋子多少么？」
張顯對於鞋子完全沒研究：「啊？很貴嗎？」
喬晶：「不貴，也就一萬多吧，有這家底，請我吃飯肯定是夠了。」
張顯：「.……」
想到之前他在席卿面前顯擺的話，張顯難堪到無地自容。
席卿這雙鞋子是秦明良買的，多少錢他並不知道，剛去秦家那會，秦明良也不知道是出於補償，還是面子功夫，給他買了不少名牌鞋服。
對於秦明良給的金錢和物質，席卿向來都不拒絕，他從決定被秦明良認回去起，就沒想要假清高，他確實需要秦明良的錢給外婆治病，既然接受了，就沒必要惺惺作態。
既然叫了他一聲爸，席卿就要把屬於他的那一份拿過來。
***
謝時予和席卿來這裡，是要吃一家老字號的本地菜。
這家店原本在隔壁街一條巷子里，但那裡拆遷了，打聽了一下才知道搬到商場這裡來了，所以二人又溜達來了這裡。
席卿拿過菜單，問：「你想吃什麼？」
謝時予這會兒心情正不爽。
即便席卿拒絕了那個女生吃飯的邀請，謝時予還是有點不開心。
他又不太好意思把這點不開心表現出來。
因為他之前就跟席卿說過，希望他多交點朋友，好么，人家以前好不容易有個朋友跟他說幾句話，他就開始拈酸吃醋了。
這算什麼。
他只能鬱悶地瘋狂長蘑菇。
所以席卿問，他脫口而出：「蘑菇。」
席卿翻了下菜單：「這個季節沒蘑菇，菌子可以嗎？」
「可以，要酸的。」
「.……」席卿對待某人有十足的耐心，即便對方提出這麼無理的要求，還是又看了下菜單，問，「酸辣金針菇？」
「哦，行吧。」
席卿感覺到了謝時予情緒上的變化，他估摸著是跟喬晶有關，又怕自作多情。
因為某人，並不像他一樣會有那麼強烈的佔有慾。
他點了幾樣特色菜，問謝時予有沒有要補充的，謝時予擺手讓他做主，席卿就叫來服務員，服務員確定菜單了以後，問：「我們這邊最具特色的百果釀兩位要來點嗎？」
「不用。」
「要。」
兩個人幾乎同時開口。
說不用的是席卿，他知道百果釀就是果酒，喝著很甜沒感覺，但後勁不小，某人這酒量.……今天他是騎自行車來的，萬一某人非要用大二八載他回去，那恐怕要一車兩命。
然而，某人目光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席卿對服務員說，「那就來一小壺吧。」
菜上得很快，兩個人轉了一下午，這會兒都餓了，這家店賣的都是本地的特色食品，很多食品的做法謝時予見都沒見過，不過味道都很不錯。
特別是那個百果釀，席卿一個沒注意，大半壺都被口渴的謝時予灌下去了。
看著某人漸漸迷離的雙眼，席卿感覺，要完。
吃完飯已經晚上8點多了，今天的謝時予卻異常乖，乖乖地等在一邊看他結賬，乖乖地跟他一起坐電梯下樓，步伐平穩，要不是他自始至終一言不發，席卿都要懷疑他壓根沒醉。
結果，走到外面，謝時予就蹲在一個花壇邊，席卿以為他走不動了，正要把他扶起來，聽到他說：「別動我！我是蘑菇。」
說著，他還唱：「我是一顆小蘑菇，咕咕咕咕咕！」
席卿：「.……」
幸好這周圍沒什麼人，不然又是社死現場。
謝時予好像比上次在宿舍喝得還醉，以前還知道說自己沒醉，現在直接把自己當蘑菇了。
席卿耐心哄他：「乖，我們先回家。」
謝時予眨巴眨巴眼：「你是采蘑菇的小……額，哥哥么？」
席卿：「.……」
應該把某人這些醉言醉語錄下來，看他還敢不敢要酒喝。
眼看他不承認，某人就要紮根在這裡，席卿忍著尷尬配合他：「嗯，我來采你回家。」
謝時予看著他，點評：「采菇賊。」
「.……」
「行吧，看在你帥的份上，本菇讓你采。」
席卿眼眸動了動，決定以後一定不能讓謝時予在除自己外的人面前喝酒。
謝時予乖乖地沖他伸出手，席卿莞爾，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他醉成這樣，騎車回去是不現實了，席卿用打車軟體叫了輛車，好在一路上謝時予都很乖，沒再提自己是蘑菇的事情。
不然被司機大叔聽一路，明天他酒醒后肯定要一頭撞死。
車子只能到街上，兩個人下了車，一陣冷風吹來，謝時予打了個寒噤。
這會兒在城市裡夜生活才剛開始，在這城郊街上卻幾乎沒有人，只有幾盞孤零零的路燈，和遠近幾聲狗吠。
席卿牽住謝時予的手，要帶他回家，拉了下沒拉動。
見他垂眸站在原地，席卿哄他：「我家到了，小蘑菇。」
謝時予卻是掙開他的手：「我才不要跟你回家，你家都有別的菇了。」
「.……」席卿在他腦袋瓜子上不輕不重地彈了下，「我家只有外婆，沒別的菇。」
「哼，你別想騙我，我都看見了。」謝時予氣呼呼。
席卿想到了什麼，目光一動，低聲問：「你看見了誰？」
「就那個女生，商場碰到那個！」
說到這裡，喝醉的謝時予都要委屈成球了：「今天你對她說了四句話16個字，大騙子！還說沒有別的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