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面癱男(十九)
第二日傍晚,夜暮降臨。
齊一在屋外守著,北採在暗黃色的紙上心神不寧地亂塗亂畫著,而魏央正在營帳里與其他大將們用沙盤等想作戰計劃,按照系統告訴她的,快到時間了。
果然,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囂聲,北采抬眼一看,就看到魏央正穩步進來,他雖然面無表情,可是眸子里卻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意,他進來很快地穿好了銀色鎧甲,動作迅速又利落。
北采有些擔憂地看著他,魏央武功高、作戰技能強,唯一不足的就是,他不是很懂人心。原劇情里,就是這樣一個暗沉沉的傍晚,斥候傳回來消息說前方發現了水源和隱秘的山路,可以直通敵軍。要知道,他們之前就是因為地勢險峻,始終對自己不利,才遲遲沒有開戰。可是誰知,這個魏央將軍親自救過的、一直都忠心不二的斥候已經叛變了。
本來不必魏央親自去,可是原來,皇帝許諾他贏了就讓他娶段語韻,現在,他又想娶北采,為了更好地做出行軍路線,他執意要親自去偵查地形,誰知,中了埋伏。
那時候,是齊一救了他,只不過,齊一也被一箭穿心而死。
這次,她要代替齊一,她有護心甲、有系統……她不會死。她也想過要不要告訴他有危險不要去,可是她一個對軍事半分不懂得女孩子怎麼會知道有危險?這無疑是暴露她。而且救他的話,也更能促進他們的感情。
北采知道魏央不會和她講太多打仗方面的事,她想了想,還是換上一張笑臉問:「魏央,你要去哪?」
魏央的動作頓了頓,他看了看北采笑盈盈的小臉,心念一動,大手輕撫上北採的發頂,低聲溫和道:「等我回來。」
然後他就穩步走出,囑咐齊一「看好她」就徑自離開了。
北采自他踏出屋子起,就連忙行動起來,得先解決那個齊一。齊一對她雖然不再像之前那樣惡聲惡氣,卻還是明顯不喜,一般不會正眼看她,幸虧她早有準備。
「齊一——」北采拉長了聲音道。
齊一皺了一下眉頭,將軍剛走,她就開始不安分起來。但是他好歹是她的侍衛,想到這裡,他還是耐著性子回頭問道:「有什麼……」
「吩咐」兩個字還沒說出來,他就只覺得鼻中吸入了什麼,然後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他身後的北采拍了拍手,收起裝葯的瓷瓶,內心感慨道,這個「白散」真好用,不愧是古代的藥粉,撒一下就能讓人暈倒。
系統冷道:「那是因為對你沒有防範。快收拾。」
北采不敢再耽誤,連忙迅速換好了早準備好的護心甲、和士兵的銀色盔甲,帶了金瘡葯,這才匆忙衝出去騎了匹駿馬就沖了出去。
馬棚外,聽到馬兒嘶鳴聲,一巡邏兵奇怪道:「好像有馬被騎走了。」
另一人看了一眼遠處的騎著馬漸漸縮小的人影,回道:「雖然天黑看不真切,但那盔甲也是我們士兵的,想必是和魏央將軍一起去偵查地形的,因為點什麼事耽擱到現在。」
於是他們就不再奇怪,繼續巡邏起來。
而這邊,北采正用力地甩著馬鞭加快速度,她已經來遲了,只有抄近路才能趕上魏央他們,天黑,他們也不會注意後面突然混入了一個同樣盔甲的人。還好她生前有去馬場練過騎馬,雖然不是很適應這樣快的速度,但是還是能忍受的。
在系統一直在告訴她近路的路線的幫助下,她拐了一個彎后終於追上魏央的隊伍,她放慢了速度跟在隊伍後面,稍微鬆了口氣,心卻還懸在嗓子眼裡。
因為,要進峽谷了。
進了峽谷,她可就要高度集中注意力了。
隊伍小心進了峽谷,四周都是懸崖峭壁,他們一行人小心地觀察著形勢,總覺得哪裡不對,可是又說不出來。
太安靜了,安靜到詭異。
突然,只聽到前方的魏央沉聲喝道「原路返回!」,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與剛才詭異的安靜形成鮮明對比,此刻峽谷里是沉悶的聲響,震得人耳朵發疼,滾滾巨石順著峭壁兩側滑落,峽谷上方突然出現很多敵兵,他們繼續推著巨石滾落,馬兒受驚早已不聽命令,下面亂成一團。
北采早有預料,她毫不猶豫地棄了馬和盔甲,只餘一身輕便的黑衣貓在掉落的巨石後面找尋魏央。她眼睜睜地看到巨石重重砸落在馬兒、士兵身上,剛剛還鮮活的生命當場就沒了氣息。
北采怎麼會不害怕,她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樣的血腥又殘酷的場面,她知道這不是電視劇,他們都是真真切切的死了,永永遠遠地消失於世間。
她想叫可是卻發不出聲音,想哭卻又流不出眼淚,她的手都是抖的,手心裡都是細密的冷汗,腿也有點軟,心臟狂跳,根本靜不下心來找魏央。
系統知道她的所有情緒,堅定又溫和道:「別怕,我在。」
這句話讓慌亂的北采微微定了定神,是啊,有系統在,系統在她眼裡幾乎是無所不能的。她要努力忍受這種親眼看到別人死去的恐懼,她還有人要救,魏央還在等她。
「魏央在前面右方大石下面,你穿著黑衣,天黑敵方注意不到你,他們從峽谷上下來需要時間,但你速度要快。」系統冷靜的聲音響起。
北采深吸一口氣,連忙行動起來,果然,她一看就看到了魏央。魏央穿著鎧甲,看不出來傷勢,但是似乎已經昏過去了,看來傷得不輕。北采按照系統的命令,借著旁邊的巨石,用巧力將壓在魏央身上的巨石稍微挪動,魏央這才完全暴露在她的眼前。
之前的練武和輕功不是白練的,北采背上魏央,只是覺得稍微有點吃力。她背著魏央走,腦海里全是系統冷靜的聲音:
「往右走。」
「往左走。」
「跨過這片山林左側有一處隱秘的山洞。」
北采覺得身體和大腦彷彿都不是自己的了,她麻木地聽從著系統的命令,可是內心裡的恐慌卻蔓延得無邊無際。
走了許久,她終究還是忍不住帶著哭腔問道:「魏央會不會死?」從她背上魏央開始,她就感受到有濕潤粘稠的液體一直持續不斷地滑落在自己的脖子上、身上,她知道那是魏央的……血。
系統的聲音帶了點安撫的意味:「到了山洞就給他上金瘡葯,他不會死。」
有鹹鹹苦澀的液體滑到了嘴邊,是……淚水,真沒出息啊,到底還是沒忍住哭了,她邊掉著大滴的眼淚邊忍不住問系統:「為什麼?為什麼我們明明能避免這一切,還要眼睜睜地看它發生?」 她還是無法忘記,剛才那慘烈的場景。
系統知道她一直沒放下剛才眼睜睜看到那麼多人喪命的事,如今魏央又生死不明,她難免害怕驚慌,他的語氣盡量溫和道:「生死有命,原劇情他們就是這麼死的。你能改變的,只有魏央。」
生死有命……生死有命。
是啊,她至少現在還有魏央可以救,魏央全靠她了,想到這裡,她努力振作起來,雖然眼淚還是在剋制不住地大滴大滴滾落,但她走向山洞的步伐愈發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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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裡,篝火燃得正旺。
北采坐在篝火旁,橙紅色的火焰映入她的眼底,她側顏美好,一向嬌俏上挑的嘴此刻卻緊抿,眼圈發紅,明顯是剛哭過。她一身黑衣,更顯得她單薄。
魏央醒轉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魏央甚至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才會醒來就見到……北采。可是這山洞……又明顯不是。公主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公主。」一開口,他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嘶啞。
北采聽到聲音後轉過身來,轉瞬斂了悲傷的神色,努力裝作輕快的樣子笑道:「魏央,你醒了。」 似乎一點也不驚訝他能這麼快醒來。
魏央看著面前笑意盈盈的公主,很快想明白了怎麼回事,他的眸子裡帶了怒火,想呵斥她這麼危險居然還跟來,可是他也知道此刻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他壓下怒氣,低聲道:「敵方肯定在到處搜查,很快就會找到這裡,外面天黑,你穿這身黑衣出去,他們找不到你的。」
北采還是只是笑:「然後你就在這等死嗎?」
魏央不作聲。他醒來其實就發現了,他的盔甲已經不見,應該是被公主脫下,只余裡面的衣服,傷口處已經被抹了大量上好的金瘡葯,但是受傷太重,他現在一時還不能靈活走動,是她的負擔。與其這樣,當然是能活一個是一個。
魏央眸里閃過不舍,但他還是裝作不在意地強硬道:「你留在這也是一起死。」
北采自然不是那種明明在危險關頭還說什麼我不走,我要陪你一起死的白蓮花。相反,她還有她的任務要完成。只不過有系統在提醒她,她知道敵方還得一會才能查到這邊。
她什麼也沒說,沉默了一會,突然小聲問:「魏央,你喜歡我吧?」聲音輕柔。
魏央愣了一下,然後低聲回道:「喜歡。所以……你快走,替我活下去。」他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淡漠,可是細聽,裡面卻暗含了滿滿的深情。
北采似乎釋然了,她露出了一個很明媚的笑道:「魏央——以前說想讓你笑,一直沒實現,你能沖我笑一下嗎?」
魏央聽到這話,只覺得驀地一下心情複雜起來。面癱,不是心結解決了就能一下子治好的,他也想,在最後時刻,給他心愛的女人一個笑,不讓她以後回憶起來的他都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可是。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到。
只不過,他看到她,就覺得心暖起來,何嘗不想笑?
於是,北采就看見眼前面容冷峻的魏央,嘴角微微上揚起來,使得整個面部冷硬的線條都柔和起來,眸子是暖意,在洞內篝火的映襯下,竟覺得十分溫暖。雖然還不能稱之為笑,但是對於魏央來說,已經是最大限度的表露情緒了。至少,能從他這個表情看出來,他是開心的。
北采似乎已經很知足,她笑眯眯地點了點頭,最後收斂了笑意,眸色認真道:「魏央,你不會死的。」
剛剛系統告訴了她敵方的位置,她差不多也要出去了,話落,她留戀地看了一眼魏央,就轉身,頭也不回的疾步出了山洞,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
魏央眼看著北採的身影消失,一直暗暗替她擔憂的心才放鬆了下來。
他就怕她不走,如今,她活著,他也就知足了。
魏央收回視線,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忍著傷口的疼痛,輕輕從袖子里拿出一直隨身攜帶的「央」字帕子,低頭輕輕吻了吻那個「央」字,眸色里是不舍和化不開的愛意。
他心中默想——
再見了,我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