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一些有意思的小說
一股酸酸脹脹的感覺即刻湧上了她的眼角，陳惠然立馬扭過頭去深吸了一口氣。
上一次像這樣的感覺，大概還是在十四周歲生日的前一天吧。
鼓起嘴巴抿緊了嘴唇，陳惠然用力地攥住了手中的石子，粗糲的石子硌得掌心有點疼，但她不在乎，只要能幫助自己克制看向右邊的衝動就好。
從左手的掌心裡選了一顆小石子，用右手將它朝水面上拋去，「砰砰啪啪」在水面上彈了三個還是四個起落之後，陳惠然終於還是沒忍住向右轉過身去。
李泉的眼睛也在望著她。
她逞強地回報以笑容，但抽動嘴角需要耗費的力氣實在太大。
不得已她只好再度扭過身子望向湖面，恍惚間看到石子帶來的漣漪還在水面上泛著波紋。
與此同時李泉也有些惘然，他讀不懂陳惠然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但卻依稀記得這樣的表情絕對在過去某一年裡親眼見過。
腳下的步子還在向前邁著，他的心思卻停留在了小湖岸邊。
這樣走了大概幾百米開外之後，一直只顧著說話的卓清漣終於反應過來，有些訝異地轉過頭來望向李泉，「學長，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
「啊，沒事。」李泉從湖岸的涼風裡驚醒，雙手將額前的頭髮撫到頭頂，「抱歉啊，突然想起來還有些事，我先走一步。」
已經顧不上什麼情分和臉面了，這種表面工夫怎樣都好，現在我要去我該去的地方。
「好，學長你慢……」
一句話都沒讓她說完，李泉已經跑得沒影。卓清漣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小腦袋，皺了皺秀氣好看的鼻頭。
大概比參加運動會的速度還要快上許多，李泉喘著粗氣趕到陳惠然之前所在的地方，缺乏發現原地只矗立著一顆深灰色與銹褐色駁雜不分的老榕樹。
該死，說好的楊柳岸呢。
李泉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直起腰來環顧小湖前的寬闊廣場，卻哪裡都找不到自己想覓得的人影。
這樣的表情，不能再讓它出現第三次了吧？
李泉的腦海里突兀地浮起這樣的想法，不知由何而起，更不知會往何方。
10月底的南國，天氣多少有些轉涼的意思呢。一陣風從湖面上吹來，薄狹的榕樹葉子不能遮擋，分毫析厘地拍在李泉的面上。
當天下午五點半，李泉收拾好心情出現在一家不知該說是兼營飲品的書店，還是有書籍販售的咖啡廳。
先算作是咖啡廳好了。
這間咖啡廳是李泉和周青陽約定見面的地點。
根據上周五兩人的商定，以後的補習事宜例行安排在每周一、三、五晚上，因為二、四、六他需要參加校足球隊訓練，而周日則是想休息。
李泉對這樣的安排自然沒有太多的意見，只是有點疑惑，以周青陽還不如姐姐的單薄小身板，是如何混進校隊還當了隊長的。
不過隨後他想到了梅西的金球獎要多過C羅，於是便有些釋然。
雖說今天上午發生的事情導致一整天心情都不太好吧，但生活還是生活、約定就是約定，沒有理由因為自己心情不佳就毀約失信。
尤其在自己還是乙方的情況下。
李泉剛準備進門的時候，身後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頭去看，應該是剛剛放學的周青陽背著書包恰好趕到，於是兩人便一起進了店。
順帶一提，之所以沒有像上次一般約在家裡，是因為兩人都對神出鬼沒又腹黑毒舌的姐姐心有餘悸，實在不願再被她「捉姦」一番了。
進店之後，兩人找了個角落坐下，隨手招呼來店員點了飲品。
其實從這家店的人氣來看，飲品未必有多麼出色，但兩人只是偏愛它相對清靜的環境，對於余者並無太多的要求。
周青陽從書包里掏出一堆教材教輔，告訴李泉自己先寫作業，計時收費的李泉自然沒有什麼不樂意的，立馬爽快地答應了他。
其實根據周五那天看到的幾張試卷，李泉已經對周青陽的數學成績有了個大概的評估，也擬定了初步的補習方針——
那就是能補一點算一點，不周山都塌了還在意什麼烏龜殼。
對於他這種糟糕的情況，李泉覺得專業的補習老師都未必能妙手回春，何況自己這種半路出家的。
出於友善和真誠，他也問過周青陽是否應該參加更專業的補習，卻被對方一口回絕。
英明神武如周媽媽，自然不會不知道自己引以為傲的乖兒子需要更專業的幫助。
但奈何乖兒子在足球運動上投入的心力更多，對於更加專業，但也更加費時耗力的專業幫助堅辭不允。連這邊的家教都是知道由李泉提供后才勉強同意，也不知道吳桐的情面到底佔了幾分。
面對這樣任性的小公舉，李泉有時會想自己的違約金是不是已經賠定了。
一念及此，李泉不由地抖擻起精神，坐直了腰桿監督著對方的學習，直到眼見對方的確是在認真作業而非貌學神遊之後，才端起已經有些涼的咖啡輕啜一口，起身去了書籍區找書來讀。
也許是因為地處大學城，鋪租稍微便宜一些的緣故，這間咖啡店的書籍區面積大到有些令人髮指——
或者說這根本就是一家書店兼營飲品。
不過還是先算作咖啡廳好了。
李泉不緊不慢地在數十個書櫥之間逡巡徘徊，大致對這家書店的格調有了些了解。
那就是輕重緩急、兼而有之，既有茨威格和馬爾克斯的深邃厚重，亦有鐮池和馬與川原礫的輕鬆明快；其間還不乏有石田衣良、喬治馬丁又是劉慈欣這種國籍、品類各不相同，但依然遊走於主流和大眾邊緣的中堅作家。
非要以一句話來概括的話，那就是大多都是小說，而且很對李泉的胃口。
於是猶豫糾結了半晌，李泉還是從書櫥里抽了一本譯文版的《挪威的森林》。這本書他可是百看不厭，余者不論，單是40年代生人能創作出讓90年代出生的自己亦感同身受、心有戚戚的作品，這一點就足以讓李泉尊敬嘆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