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追問
陳琛轉過頭去看著他。
陳景之卻長長嘆了口氣,自嘲道:「我和你個小丫頭片子說這些幹什麼,越活越差勁,越活越差勁……」說著也不管身側想要扶他的丫鬟,自顧自的往前走了。
陳琛站在原地沒動。
「小姐都快巳時(上午九點)了。」豆蔻在一旁提醒道,她們這麼早回府是有事情要辦的。
陳琛卻看著陳景之遠去的背影還是沒有動彈。
「小姐?」
陳琛拔腿朝陳景之追去,豆蔻有些茫然的望著空空的身側,半晌才反應過來連忙追了上去。
她追上去的時候正好看見陳琛喊住陳景之。
陳景之剛才不知怎麼走得路,腳上一隻鞋早就不見了,只留另一隻胖胖的福鞋孤單的呆在上面。
陳琛心裡跳得厲害,她極力掩飾住自己的心情,喊道:「你……你太自私!」
陳景之望著她。
她咽了口唾沫,有些不敢直視陳景之的眼睛,接著道:「你既然成立了家世,就應該負起責任來,你這個樣子,把二嬸嬸和曉兒當成了什麼?!」
陳琛之所以說這段話,並不是自己有多麼愛管閑事,而是想到了舅舅周弘。
後來因為秦情的干政與霸道,周弘剛登基時的雄心壯志已然消磨殆盡。他日日流連後宮,只有在無處可去時才會去找自己,然後與自己玩一晚上的遊戲或者兩人自顧自的看一晚上的書。雖然周弘不理朝政,但是對她非常的好,所以在她漸漸懂事的之後,才會無限惋惜這個名不符實的「夫君」。
此時的陳景之像極了當時的周弘,即便境況不同,可彼此眉眼間的神情卻出奇的相似。
那個豆蔻叫過來的小丫鬟滿臉激動的望著她。
陳景之卻面無表情。
她心裡忐忑的緊,嘴巴張了張,卻沒再說話。
陳景之晃晃悠悠的走了過來,如果此時他手裡再拿個酒葫蘆就更形象了,陳琛強迫自己抬頭看他,眼睛故意睜得大大的,以示自己觀點的正確。
「為什麼你們每個人都這樣呢?」陳景之聲音幽幽的,好似風一吹就會散了。
陳琛一怔,當她看到陳景之那雙彷彿盛滿了悲慟的雙眸,心下猛地一跳。
她眨了眨眼。
陳景之卻呵呵笑了起來,聲音清雅中透著低沉,頗有些不羈的意味。
「我又和你說這些做什麼呢。」他低頭自嘲的笑了笑,脫力的朝陳琛擺了擺手,轉頭搖搖晃晃的走了。
「我定是上輩子做了孽。那麼,報應到我身上就好了……」
父親說他是十九歲的解元郎,從小天資聰穎,學習不費吹灰之力。當時合族上下都以為他是將來陳氏的支柱,是那種四十歲就可以進入內閣的人才。
但此時這個當年的明日之星卻衣衫不整,酗酒度日。
發生了什麼呢?什麼東西會讓一個人自暴自棄,毫無信念呢?
這個當年周弘沒有告訴她,陳景之也不可能告訴她。
「小姐。」豆蔻看她一直在發獃,有些擔心。
陳琛回過了神來,看到豆蔻忽然想起什麼來,道:「你讓你哥哥來找我一趟。」
或許可以跟蹤一下陳景之看看,總能找到蛛絲馬跡的吧。她又嘆了口氣,喊了聲:「算了。」每個人都是有隱私的,她也不例外。那她又有什麼權利去剝奪他人的隱私呢?
「豆蔻。」
豆蔻認真的聽著她說話。
「你說……」她頓了頓,似乎是在措辭,「一個人的力量能否改變天命呢?」
豆蔻想了想,才答道:「奴婢不清楚。但當年地震的時候,奴婢都感覺自己要離開了,但是哥哥用手將奴婢託了出來;在往北的路上,奴婢幾次感覺自己要餓死,卻都有好心人救助;而在京里差點被賣到那種地方去,又是您看到奴婢將奴婢帶了回來。」她笑了笑,又道:「奴婢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哥哥了,但是您卻在前院看到了與奴婢相似的哥哥。」
陳琛怔怔的望著她。
「奴婢認為,人的力量就是用來改變天命的。」
「……或許你做的這些,本就是天命呢?」陳琛道。
豆蔻疑惑的看了她一眼,笑道:「奴婢認為不是。」
只要認為不是,那就可以儘力而為。無論結果怎樣,都會無悔今生。
豆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您與其擔心這個問題,不如擔心一下英小姐。」
「她怎麼了?」陳琛還回味在剛才那句話里。
豆蔻向她眨了眨眼,「您不是和英小姐約好了一起去給老祖宗買禮物嗎?說是回來叫著曉小姐的?」
「啊!」陳琛猛地驚醒過來。
壞了壞了。
她拔腿朝瀾院跑去,拽著陳曉兒就往外跑,但見著秦英的時候,還是看到了秦英如墨般的臉色。
「你是不是看我手痒痒了?!」秦英朝她冷冷道,引得路人側目。
陳琛忙過去拽了她的胳膊往旁邊金樓里拖,邊走邊說道:「臨時發生了一點小事情嘛……」
秦英看著她。
她知道不說出點什麼來秦英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只好含糊其辭道:「溫夫人去我們家了。我見了客,也不能馬上就走對不對?」
「哪個溫夫人?」
「還有哪個溫夫人。」陳琛無奈道。
秦英努力思考著,陳曉兒忽然想起什麼來說道:「怪不得我們門口今天停著輛馬車。」
「你出門了?」陳琛問道。
陳曉兒搖了搖頭,小巧圓潤的耳朵上墜著的南珠耳墜跟著左搖右晃,說不出來的可愛甜美。
「是母親去門口迎接父親的時候看到的。」
陳琛啞然。
她想起自己剛才對陳景之說的那番話,現在覺得頗為莽撞。她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嗯了一聲。
秦英忽然「啊」了一聲,問陳琛:「是不是溫庭里的夫人?」
周圍人看了她們一眼。
陳琛示意她小聲一點,畢竟現在溫府地位尷尬,不適合在大庭廣眾之下議論。
秦英卻絲毫沒有察覺,依舊道:「她去你們家幹什麼?」
所幸她聲音稍微小了些,周圍人沒有再望過來。
「我哪裡知道。」她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