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哦?”要是過去,聽見胡先生指責薛懷瑞,薛慈軒當然是信任胡先生的。可如今,薛慈軒心裏已經有了懷疑,再聽見胡先生的指責,薛慈軒語調就頗有些微妙了。
胡先生當然聽出來了,不由得有些不快:“世子爺為何作此怪聲,難不成是信不過胡某嗎?”
跟在薛慈軒後邊進來的常德抬了把椅子過來,薛慈軒一言不發的坐下了。
胡先生頓時名表,這不是一點的不對了,他想再說什麽,可是突然抖了一抖,臉色變青:“世子爺還請稍待,容胡某告退片刻。”
“先生去吧。”薛慈軒雖然已經起了疑心,但到是也沒有眼看著胡先生出醜的心思,點頭讓他離開。
誰知道胡先生轉身走了兩步,身子一搖晃,就聽滴滴答答水珠滴落之聲,再看地麵,已經濕了一灘冒著熱氣的水。胡先生並沒回頭,腳步匆匆的走了。
“瑞兒過來。”胡先生一走,薛慈軒便招呼。
“爹……”
“先生前幾日打了你的手,如今可好了嗎?”看兒子這樣,薛慈軒心生愧疚,早些時日薛懷瑞見著他還是麵上帶笑,活潑伶俐的呢,現在卻戰戰兢兢的。
“已好了。”薛懷瑞把手舉起來,薛慈軒拉過他的手看,卻發現掌心是好了,但手背上,手腕,乃至小臂,都有一道道戒尺責打過的紅檁子,有些已經消腫了,有些則是心傷。
“這些是怎麽回事?”
“胡先生說打手會留下病根,他為我好,便勻開打。”
胡先生對薛懷瑞懷有惡意,壞他名聲,但終究是不敢把國公府的嫡長孫給打廢了。
薛慈軒呼吸頓時一重,無明業火直竄頭頂。
“怎麽沒人告訴我?!”
常德和鴻寶全都嚇得跪在了地上,鴻寶抹著眼淚說:“我們去找人告訴世子爺了,但是還沒進素梓院就被人給攔下了。”
“誰攔的?!”薛慈軒怒了,他的兒子,他和愛妻唯一的骨肉,曆經艱險才回到身邊,他都舍不得打,結果有人背著他,見天的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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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真說薛慈軒多心疼,也不盡然,讓他憤怒的更多的是有人背著他,踩他的臉。以及,有人把他當傻子,背後搞手段,蒙蔽他。
“這……就是跟在世子爺身邊的……”鴻寶一臉畏怯。
“說!”
“是!是!是繁錦姑娘。”說完了,鴻寶嚇得都貼在地上了。
“她怎麽把你攔回去的?”一聽這人,薛慈軒臉色果然從惱怒變成了疑惑,顯然這位繁錦和旁人不同。
“頭一回……”
“你還去了不止一回?”薛慈軒問完也覺得自己這問話多餘了,看薛懷瑞的傷,這些下人要是隻去了一回,那才是怪了。
“小人們前後去了三回。”
“說!”薛慈軒剛下去的惱怒,這下子又升起來了。
“頭一回……”鴻寶看著薛慈軒,見他這次沒再阻攔,才接著說,“頭一回,繁錦姑娘說世子爺這些日子公務繁忙,好不容易午睡了,不讓我們打擾,說等您醒了,她幫我們通傳。”
鴻寶又抬眼瞧了薛慈軒一眼,恰好薛慈軒也低頭看他,那陰沉沉的臉色,嚇得鴻寶趕緊把腦袋低下去了。
不用說,那位繁錦姑娘是什麽都沒說的。
“轉天,大郎又挨打了,還是小人去的素梓院,剛到門口,繁錦姑娘就出來了,說知道我是去做什麽的。世子爺也都知道了,但是,這事是先生教訓學生,應該的,世子爺不會去管的。第三回……離著素梓院的大門還有一段呢,繁錦姑娘就出來了,把小人大罵了一通,說一個小孩子就是讓我們這群狗眼奴才嬌慣壞了的。”
鴻寶不敢抬頭,常德那邊也是低頭半天了的。可常德畢竟比鴻寶小,性子不是十分耐得住,偷偷摸摸的抬頭朝上一瞟,頓時嚇得:“呃!”一聲,把頭低回去。對剛才自己的偷看行為是後悔不已。
世子爺那臉,黑得都能和雷公媲美了。
薛慈軒也知道自己的臉有多難看,他雖然沒自己拚殺過,但畢竟是掌兵的人,虎起臉來即便是殺人如麻的武將也不敢與他對視,他現在臉色能好看才怪了。
“爹,瑞兒聽話,爹別氣。”薛懷瑞卻抬起手,輕輕拍著薛慈軒的大腿,對著薛慈軒這張黑臉,依舊能一臉天真爛漫,“爹打我手板,就不氣了。”
薛慈軒看著自己兒子,不過半個多月不見,原本養成了圓臉的小男孩,現在雙頰都幹癟下去了,還不如剛回來那時候呢。一雙孩童的眼睛清澈分明,直直的看向他,讓薛慈軒愧疚不已。
說好了要好好對待小雅留下的孩子的,結果這才多久?就讓孩子受了偌大的委屈。
鴻寶和常德卻都在心裏一突:胡先生這事死定了!
恰在這時,開門聲響起,原來是胡先生換完衣裳回來了,他臉色也夠難看的——身為一個有些年歲的男子,在旁人麵前失禁,不難看就怪了。
“世子,在下剛才……”
“也怪我強人所難了,先生畢竟年紀大了,還是回家頤養天年去吧。”這要是換個人,薛慈軒一刀就把人哢嚓了,但胡先生是個文人,且畢竟還是薛懷瑞的老師,如今亂世中,名聲還是很重要的,否則被胡亂傳一個亂殺文人的名聲,那可就不妙了。
“世子,還請聽在下解釋!”
解釋個屁啊!薛慈軒一甩袖子,抱著薛懷瑞徑直去博浪軒了。
到了博浪軒,他把以吳笑煙為首的一幹人都叫出來了,本來是要罰的,他們伺候大郎,就伺候成這樣了?
對,不是薛慈軒的錯,薛慈軒乃是慈父,哪裏能有錯呢?他家大郎被一個自己都管不住的老酸儒欺辱成那個樣子,全都是下人的錯!
明著說是被胡先生欺負當然不行,可是“護主不利”四個字就足夠了。
吳笑煙跪在院子裏,一聽這話,卻鬆了口氣。
她哪裏知道薛慈軒根本不知道薛懷瑞之後見天的挨打啊,早知如此,她早就讓鴻寶通過趙婆子之口,告訴給薛慈軒了。就算無法施行原定的計劃,她也不願讓薛懷瑞受這麽長時間的苦啊。辦法總還會有的,苦痛與傷痕一旦刻印在身上那就隻有經過時間才能愈合,不可能回到曾經無恙的時候。
但誰讓老夫人病了呢?瞧見薛懷瑞的傷勢後,轉天老太太就稱病了。說怕過了病氣,就不讓薛懷瑞去問安了。可傳到外邊,就變成了薛懷瑞氣病了老夫人。沒了看護的長輩,胡先生這才越發有恃無恐。
吳笑煙也算是更清楚明白了,薛懷瑞即便有著嫡長的名頭,但作為一個孩子,在這國公府的後宅裏,他實際上是多麽的脆弱和無助。
如今經過這事,想來薛慈軒心裏會有防備,日後再出現類似的事情,他也不會外人說什麽就信什麽了。
吳笑煙已經做好了被責打一頓,再去幹上一段時間苦役的準備了。但這個罰,她受得心甘情願。
薛懷瑞看這架勢,也知道自己院子裏的人要倒黴。他上回可就是好不容易才把吳笑煙要回來的,這次人才回來沒多久呢,又要讓她去受苦?
哇的一聲,作為一個孩子,薛懷瑞是用了他最有利的武器--哭。
當然,他也是知道,這時候哭有用,否則像前些日子,他哭,大概薛慈軒隻會覺得他心煩。
確實,現在正好是薛慈軒對薛懷瑞最內疚的時候,看薛懷瑞一哭,到嘴邊的責罰咽回去了,趕緊哄孩子。
“爹……爹……他們都對我很好,爹……”薛懷瑞拽著薛慈軒的衣襟,一邊哭一邊說。
薛慈軒猶豫了一下,心裏也不由得心虛,他也知道是遷怒,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行,就讓他們一會去領十板子吧。”
薛懷瑞又搖:“爹,不能讓我一院子的人,都躺在床上動不了啊。”
“這也是……你們自己商量著輪流去吧!”
“謝世子爺、大郎。”府裏的規矩,被主子責罰了,不能哭求,隻能謝。
如今跪在院子裏的大多數人,對大郎的謝到是真情實意的。畢竟是大郎讓他們的責罰輕了許多,比起被從院子裏打發走,十板子算得了什麽?知道內情幾個更是感謝,就算有信心被調回來,但總歸還是留下的好。
薛慈軒把薛懷瑞放下,說今日一會過來與他同進午食,就急匆匆的走了。
稍後,薛懷瑞身邊的大丫鬟繁錦被配了人,配的竟然是倒夜香的獨眼老五。原來還聽說繁錦要被世子爺收房呢,這前後變化大的,實在是驚人。
薛慈軒這些日子因為外事疲累,原本在素梓院休息的時間也少了,多在三位夫人那裏打轉,在柔情蜜意中,消散疲勞。把繁錦配了人後,他卻又少去那三人的院子了。
薛慈軒也是明白人,這事該不隻是繁錦自作主張。原本胡先生乃是他一個幕僚介紹來的,讓這老先生回家後,薛慈軒又另派了人手去查他的底。不過在查底的同時,胡先生的壞名聲也被他派人傳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