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弓?”看見薛懷瑞拿過來的東西,吳笑煙不由奇道。
“爹許府裏的女眷練弓馬,笑煙,以後我教你。現在先拿這張弓試試。”薛懷瑞一開始就拿這張弓,其實是沒懷好心。她知道吳笑煙力氣大,在武藝上的天分比自己好得多,要是拿一二石的弓,怕是她三兩下就玩得順手了。
六石弓,即便是吳笑煙也沒法拉開吧?那到時候,就能以教導之名……嘿嘿嘿。
吳笑煙接過弓來,這是她頭一回拿弓。
在衍國公府裏自然是沒這待遇的,在宏京軟禁的時候,薛丁雖然教她習武,但一直沒教她正經兵器,弓箭更是不讓她碰。畢竟那時候吳笑煙年紀小,還有個更小的孩子薛懷瑞。薛丁就怕吳笑煙拿了兵刃弓箭做耍,會無意間傷到薛懷瑞。
但是沒吃過豬肉,還沒看過豬走嗎?
吳笑煙想了想,把個隨身揣著的頂針掏出來戴在了右手大拇指上,權充扳指。左手持弓,右手大拇指一扣弓弦,幹脆利索的唰一聲,就將這張六石強弓拉成了滿月。
“……”
拉開了弓弦,複又鬆開,吳笑煙皺著眉說:“有點輕。”
“……”此時此刻,薛懷瑞的腦海裏突然就浮現出了四個大字:夫人饒命!
“大郎怎麽了?”
“嗬嗬,沒事。那個……這弓叫鳴鳳弓,是四年前有人送給爺爺的。爹今天給我的,你要用的好,那就一直用著吧。”六石弓啊,薛懷瑞覺得他這輩子頂天了,也就是開個三石弓而已。他現在也有些可惜笑煙是女兒身,她若是個男兒必然是個豪傑。不,她若是男子,那他們倆如何成眷侶。況且,就算是個女兒身又如何?為將的女子從古至今不知有多少,“笑煙,以後,我必然也要你持此弓……不對,我不舍得你上疆場,那怎麽辦?”
吳笑煙看著一臉煩惱的薛懷瑞,其實心中比他還要複雜得多。
就在方才,薛懷瑞那一拉,他二人肩膀的一碰。早知道薛懷瑞已經越長越高,越長越壯,但那一瞬間仿佛格外的清楚,原來單單薄薄被她一條胳膊就能摟一圈的小肩膀,已經堅實到能讓她靠著,而不見絲毫動搖了。還有曾經那小小的被她抓在掌心的手,也已經那麽寬大厚實了,手上的力量已經足夠到穩穩的握住她的手,讓她難以抽開了,雖然她是沒用多大勁。
薛懷瑞確實不是男孩了,這想法一出現在腦海裏,竟然讓她一陣心驚肉跳。
隻是薛懷瑞全身心放在用這弓箭取悅她上麵,再加上吳笑煙麵黑,又努力繃著,這才沒被看出端倪,否則……
“我也不想上戰場啊?”吳笑煙笑著,低頭摸著那張弓,“若有機會,你……帶我去打獵吧。”
“好!”
這些日子下來,薛懷瑞的各種努力,吳笑煙都看在眼裏,記在心中。
因為自己的身份、容貌還有兩人彼此之間的年紀,她對薛懷瑞的懷疑和不確定雖然一直都在,但吳笑煙不是那種因為懷疑就一步不邁的人。想當年她一開始對薛丁夫婦也沒那麽信任,但卻不妨礙她張口便叫他們爹媽。
朝好處想,她和薛懷瑞也算是兩小無猜的長大的,雖然沒有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的童年雅趣,可也有生死相隨大難得脫的苦難磨礪。她對薛懷瑞,算是知根知底的,總比根本沒見過,或者見過但明知道是地痞無賴的人強。
大不了,也隻是你若無情我便休罷了。
但是……還是有些別扭啊。
薛懷瑞正高興呢,吳笑煙這不隻是應下了和他同去打獵,還說明,她開始接受他的感情了。突然就看吳笑煙的表情也來越古怪:“怎麽了?”
“就是……大郎,你還是努力長高點吧。”
“這!我!我已經長高長壯了!”薛懷瑞頓時憋了個臉通紅,他屬於躥個比較遲的那種,但如今也已經開始發力了。這是幸好生在國公府裏,不差錢,否則這衣裳都不夠他穿的。可比起吳笑煙來那始終是差著,吳笑煙一直以來在同齡人裏都是很高挑的那種,又年長了薛懷瑞快六歲,倆人身高能不差著嗎?
其實這也是薛懷瑞一直最在意的問題,他身高不夠,看著就讓吳笑煙生不起情來啊。
“好~好~”吳笑煙笑著撫摸薛懷瑞的腦袋瓜子。
薛懷瑞那個氣啊,好好的旖旎氣氛都消失不見了,光剩下……算了,他也懶得提了。慢慢來吧,反正不著急,他總會有長得比吳笑煙高的一天的!
“來!光能拉開弓不成,我來教你射箭。”
而吳笑煙對這方麵果然是天分極高,按照薛懷瑞教的姿勢,她第一箭就能上靶了。第二箭嗖的一聲直接穿過了靶子,砰一聲釘進了靶子後邊的牆麵裏。
鴻寶跑過去齜牙咧嘴頗費了一番力氣,才把箭拔出來。看他那樣子,還有人心裏唾棄他拍馬屁:拔根箭而已,至於嗎?結果一看鴻寶抓著的那根箭的樣子,眾仆役頓時覺得脖子後邊發涼,忍不住後退了幾步。
——
箭頭整個都變形了,被擠壓成了一小團!這得是多大的力氣?
“這個……明天我讓工匠來一趟,把牆加厚點,笑煙你再繼續吧。”
吳笑煙想說:我不把弓拉足,拉到八成滿就好了。但是想想,這麽說有太過炫耀之嫌,也就沒說話,隻是點點頭。
“不過今天,既然我在這了,你自可以敞開了玩。笑煙,咱們倆比比,誰的箭距離紅心更近。”
“你學了多久的箭,也是真好意思拿這做比。”吳笑煙笑罵他。
“我就是要與你比,你敢不聽?”
吳笑煙無奈的挑挑眉:“自然遵命。”
這對小夫妻快快樂樂的,各種花式玩著射箭。卻不知道滿院子的仆役都暗下決心,靶子後邊的那堵牆,以後能不路過就不路過。就算是日後那牆加厚了,但也備不住萬一有個好歹的……
倆人玩到黃昏,進屋吃過了夕食,都收拾好了。
薛懷瑞坐到床邊上去了,吳笑煙看他這樣一怔:“大郎你今日這麽早就要睡了?我叫人準備……”
“不是。”
“不是?”
“笑煙,今天我教你射箭了,你是不是也教我點事情?”
“教你?我有什麽能教你的啊?”吳笑煙笑嘻嘻的坐到了薛懷瑞身邊。
“做那個……”
“啊?”蚊子一樣的聲音,雖然吳笑煙耳朵不聾,可也實在是聽不清楚。
“做鞋。”
“啥?!”吳笑煙是真嚇著了,她忍不住朝床裏看了一眼,想著自己是不是已經睡著了,現在正做夢呢。
“就是做鞋啊。”
“大郎,你這是……怎麽想起來這出的啊?”
“你給我做了很多,我也想給你做啊。”
“這不能相提並論啊。我是女子,我給你縫衣做鞋是應該的。”
“射箭不是女子幹的,你不是也幹了?”
“……”這麽說好像也確實沒錯,“那……那我教你?”
“來!”
還是怪啊。
雖然是答應了薛懷瑞,但是吳笑煙還是傻愣了半天,才開始教薛懷瑞——因為完全不知道該怎麽開始,無論是說話還是動作。
“那個……就是把鞋麵縫到鞋底上……”
“鞋底呢?鞋底怎麽做?”
“鞋底就不用……”
“不行!我要從頭開始學起,我得知道鞋底怎麽做。”
“……”吳笑煙此刻的心情是崩潰的,“那,大郎你稍等。”
吳笑煙出去了一趟,拿回了一把髒兮兮的木頭凳子,還有一個看起來更髒的木頭框子。
薛懷瑞一臉的好奇,但卻沒多問,老老實實的坐在那,等著吳笑煙教。
吳笑煙把東西擺好,又從自己的衣箱子裏翻出來了一包碎布頭。
“做鞋底,最好就是用白棉布。”吳笑煙找了一塊最大的平鋪在木框上,“這樣鋪平,然後刷糨子。”
“糨子?”薛懷瑞才看見吳笑煙拿來的罐子。
“嗯,用米麵煮的,還加進了生蛋清。”吳笑煙有點感慨,糨子這東西,普通人家也就是逢年過節才用洗過麵口袋裏洗出來的麵,或者不能吃的缸底麵、缸底米,煮上一鍋。糊燈籠,糊窗紙,貼對聯,貼吊旗。可要是收成不好的年月,哪管什麽髒不髒啊,都是糧食。
國公府裏的糨子,絕對可以稱之為奢侈了。
“聽起來到像是吃的。”糨子這東西,薛懷瑞還真沒怎麽用過。
吳笑煙一聽笑了:“我也這麽覺得,小時候還嚐過呢。”
“味兒怎麽樣?”
“還成,就是味兒淡了點。”吳笑煙是標準的大肚能容,是吃的就好。
薛懷瑞也笑了,過來拿吳笑煙刷糨子的刷子:“笑煙,讓我來刷,讓我來刷,本來也是你教我。你都做了叫什麽意思?”
“我是怕你糟踐糨子……怎麽說也是糧食。”
薛懷瑞拿過刷子的手僵硬了一下,一臉委屈加無奈的看向了吳笑煙:“我又不是那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紈絝,不就刷糨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