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迎春！快去叫人！夫人要生了。”流觴反應最快，一邊撐著吳笑煙，一邊推了一把迎春，可她叫著迎春的時候，這聲音都是打著顫的。
迎春扭頭就跑了出去，等吳笑煙在流觴和冬青的攙扶下走到了臥房門口的時候，外邊的人已經進來了。白三姑和李芝接過來把吳笑煙攙扶住了，畢竟是行伍裏練過的，她倆的力氣可是比兩個丫鬟大得多了。
在朝外走，迎春並幾個丫鬟把油紙傘盡量舉高了，可風大雨急的，就是從正房到產房走的這一路上，吳笑煙還是淋了些雨，不過不多，應該無礙。
吳笑煙前腳進產房，後腳文印和魏恒也到了。兩個老頭的袍子都濕了一半，可沒一個埋怨的，一個二個的反而眼睛瞪得大大的，興奮無比，不知道的還以為裏邊要出生的是他們孫子呢。
實在是有了孩子，不管男女，吳笑煙更穩了，太子爺也更穩了，不興奮不成啊。
白三姑她們之前每日都要用艾草熏蒸產房，被子褥子也都是嶄新的，躺上去蓬鬆柔軟，還能聞到陽光的味道。
幫吳笑煙脫了衣裳，蓋好被子，放下床帳，兩個老大夫被叫進去請脈了。
“側妃的身體是沒問題的，孩子也康健得很，側妃放心。”
吳笑煙點點頭，兩個大夫退下去了。其實她肚子晨起開始就疼了，甚至可能昨天夜裏就不對勁了。但從一個月前開始，她就一陣一陣的，還鬧了好幾次狼來了。所以這回她忍了一早晨，發現這回肚子雖然不是一直疼，但疼一陣，緩一陣，且一次和一次的時間距離越來越近，她這才確定了這回是真來了。
“將軍，別擔心，這生孩子疼上三五日的也有呢。您緩緩，中間不疼的時候，您能睡就睡，過一會兒熬點米粥上來，您盡量多喝。”
李芝用熱毛巾一邊幫吳笑煙擦汗一邊說，她生了五個孩子，有一個沒立住，更幫著不知道多少婦人接生過，雖然不是正兒八經的穩婆，但經驗沒的說。所以，她在這，就是流觴也靠後站著。
“好。”
吳笑煙剛應下一聲，外邊忽然就亂起來了。這風聲雨聲的，產房的門窗關得死緊，吳笑煙又被肚子牽扯了精力，外頭要是稍微亂一點，根本不會讓她注意到，可想而知是鬧騰得厲害了，才會傳進產房裏來。
“夫人，我去看看。”流觴道一聲，出去了。
流觴這一出門，就看見了外頭這麽亂的緣由——孫嬛帶著一大幫子人進了閑雲雅居了。
“參見太子妃。”流觴大嗓門道。
孫嬛看著流觴：“我知道，你是吳氏身邊伺候的，我聽說吳氏要生了，怎地進了產房穩婆卻還留在外頭？”
“啟稟太子妃，穩婆已經進去了，奴婢之前也曾叫人去叫這幾位嬤嬤，可幾位嬤嬤睡得沉，沒能給叫起來。”
“胡說！”這些婆子慣會踩高捧低，剛來的時候屁都不敢放一個，如今太子妃在這，她們自然是覺得自己腰杆子直起來了，“太子妃明見啊！我們自打來到吳側妃的院子裏，便日日兢兢業業，可這起子賤婢欺上瞞下，根本就不讓我們見吳側妃啊！”
四個婆子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那一張張老臉，看起來可憐歸可憐，但也夠惡心人的。
孫嬛瞧了她們一眼，朝邊上側轉過了身子不看。
其實孫嬛的情況與這些婆子差不離，她如今雖然依舊不知道薛慈軒抱著什麽心思，但也知道薛慈軒對她好，否則即便是薛懷瑞不在了，孫嬛又哪裏敢明目張膽的帶人來？薛懷瑞又不是不回來了，做事情做得這麽明目張膽，等薛懷瑞回來，一個妒忌就能以七出的罪名休棄了她。
孫嬛卻怎麽能忍受從太子妃的位置上下去？她想著，不就是死了個女人嗎？原本她在孫家的時候，孫堅每年不都得死幾個？那得寵的不過是陪葬豐厚些，不得寵的就是一卷薄席扔到亂葬崗子去了。
太子重情念舊，但又能念幾年？況且還有孩子呢，隻要撐過前頭艱苦的那段，太子對吳氏的心思淡了，一切就都圓滿了。
“現在這種時候，你們還在計較這些作甚？還是讓穩婆進去為要。”孫嬛貌似一臉著急的道。
“啟稟太子妃，側妃已經在生了，且裏邊也有人伺候著，還是不要讓房裏多見風……”
“掌嘴！”秦嬤嬤猛地竄過去，一巴掌就要打在流觴臉上，流觴下意識的躲開了，可是躲完之後，她自己心裏道了一聲：壞了！
果不其然，秦嬤嬤叉著腰，橫眉立目的指著流觴道：“你這賤婢，真是奴大欺主啊！”
閑雲雅居的人都知道，這老嬤那是指桑罵槐，她罵的不是流觴，而是裏頭的吳笑煙。
往常吳笑煙好好的，誰敢來撒野？可是吳笑煙躺下了，太子妃又帶了這許多人來，把她們看得嚴嚴實實的，眾人心裏焦急，可是也沒法。且就算沒被看著，她們又能如何？太子也不在，前院裏錢總管倒是留下了，可是沒用啊。
此時鴻寶也確實得了後院的信，可沒法啊，他一個外男，連後院都進不得，隻能幹著急。甚至於鴻寶這時候都生起了切自己一刀的心了，做個太監可就沒那許多的忌諱了。
“本宮看，不隻是奴大欺主，你這丫頭該是也生了二心，想著你主子去了，好借勢而上吧？”
“奴婢並沒……”流觴跪在大門口，可話剛說了個開頭，秦嬤嬤一腳就過來了：“住口！太子妃跟前，哪裏有你說話的地方？！”
秦嬤嬤這一腳，可是一點都沒留力氣，正正好好踹在了流觴的腰上，流觴哎喲一聲，就歪栽到了地上。另有兩個跟著孫嬛過來的粗壯婆子，過去便拽著流觴的胳膊，把她從產房門口拖開了。
那四個穩婆一看這架勢，頭皮都炸了，此刻她們反而有些後悔接了這個差事了。都已經這麽真刀實槍的了，太子妃和太子是一家子，她以後可能是沒事的，可她們就是個四個窮苦婆子，那太子回來可不就是拿她們解恨嗎？
“麻煩四位了。”可太子妃都這麽說了，她們能怎麽辦？隻能想著幹好了活兒，拿到了銀子，趕緊回家就讓一家子搬家！
她們卻哪裏知道，秦嬤嬤這麽氣勢洶洶的，其實也是怕啊。
別看她說這樣，說那樣的，總是撩著太子妃朝前衝，可要人命沒關係，她也沒想到太子妃這一下子就來了一個狠的啊。
穩婆怕被人當了出氣筒，她也怕啊，且穩婆還能跑，她乃是太子府裏的奴婢，怎麽跑？她就隻能賣力給太子妃當馬前卒，就指望著太子妃能記掛著她，到時候保下她一條老命來。
四個穩婆推門就進去了，然後她們是走著進去，滾著出來的。之前打頭進去的那個，把捂著臉的手一鬆，吐出了一口帶著兩顆牙的血唾沫，另三個隻是稍微好點，可也是鼻青臉腫的。
產房的門依舊牢牢的關著，同動靜，裏邊的人貌似還搬來了桌子家具什麽的把門堵上了。
“反了天了！”孫嬛喝了一聲，命令著自己院子裏的粗使婆子道，“去！把門給我撞開！”
她話音剛落，忽然衝過來了一群婆子，把被壓著的流觴救了出來，還牢牢堵住了產房門口。
誰院子裏沒有粗使婆子啊？孫嬛既然能帶富貴雍容的來找事，那閑雲雅居的自然也能來護主。
且閑雲雅居的婆子都是行伍出身，不是原本就來自瀝血軍，就是自家男人是太子爺的親軍，別看兩邊都是膀大腰圓的，那一邊是肥肉，一邊是腱子肉。
“好！好！你們的膽子可是都大了！”孫嬛指著這些婦人，氣得直打哆嗦。
別看孫嬛這麽瘋，可其實她是沒辦法啊。
從嫁進來那天開始，薛懷瑞說到做到，對她是發乎情止乎禮，真的是手指頭尖都不帶碰她的。她從十五歲進門，到現在已經快五年了，她都快二十了，青春韶華轉眼就沒了。
薛懷瑞要隻是寵著一個妾還無所謂，可這都寵得邪門了。要是往常的人家，還能跟家裏人念叨一下，想著從外人那給薛懷瑞試壓。
可薛懷瑞是刀槍陣裏殺出來的太子，別說外人，就是皇帝要說他兩句，也得斟酌著來。
孫嬛她怕啊，她怕一旦皇帝沒了，薛懷瑞就直接把吳笑煙扶正了。就算不扶，她僥幸成了皇後，可一個沒孩子的皇後算個什麽？甚至再朝後想，皇帝不是自己親生子的太後，她要怎麽過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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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吳笑煙沒了之後，自己的生活想象的有多美好，實際上心裏對於自己的未來就有多恐慌。甚至於她覺得吳笑煙一個女人做將軍，又以她的名義開了那許多的作坊，都是薛懷瑞要給吳笑煙上位做的準備。
孫嬛不認為自己這麽做有錯，她都是被逼的，被吳笑煙，被薛懷瑞逼的，她覺得自己不這麽幹，不是死，就是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