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但即便薛慈軒早就信了傳聞又如何?吳笑煙的身份改不了,薛懷瑞是他極!為!出!色!的兒子,這點也該不了。
難不成他能提前把吳笑煙收用了?薛慈軒想了想吳笑煙的容貌,她那次連孫嬛都沒認出來,更何況吳笑煙?他想起來的隻是模糊的一張少女的臉,隻記得是個膚色很黑很醜的女孩。
薛慈軒搖了搖頭,也不知道他那兒子是怎麽忍得住下口的。
“陛下?”還在下麵跪著的薛末不知道薛慈軒這搖頭是什麽意思。
“陛下。”季福也進來了,“那吳氏回來了,說是‘太子疾病,要請太醫’。”
“啊?胡……”薛慈軒臉上一紅,正要罵,卻又突然閉住了嘴,點了點頭道,“這次是鬧得厲害了一些,不過,既然病了,就快讓進來吧。”
薛末還懵著,季福倒是乖覺,道了一聲是,就退下去了。
可是命令下了,季福走了,薛慈軒坐在那,突然就又氣起來了。
“這真當孤是親爹啊,拿自己的命逼孤啊。”薛慈軒抬手在椅子上錘了兩捶,站起來,走了。
薛末跪在地上,也不敢起來,隻能在心裏嘀咕。太子被背出來那樣子,是人都看見了。這一會,近衛裏已經有人開始傳,說是煒王給太子下了藥,要把他幽禁在宮中,血娘子得了消息來救夫君呢。薛末也是這種想法,所以他雖然懲處了被他抓到的嚼舌根子的近衛,處罰卻並不十分重。
薛末此時是真心覺得自己有罪,陛下是他的君,無論陛下如何,他若是忠直之士,就不該有其他的想法。
卻說此刻薛慈軒所在的地方,正是他當初和孫嬛相遇的普慈齋。
方才宮裏亂起來,薛慈軒就緊急避到這個僻靜地方來了。本來當時季福還提議出宮去,被薛慈軒否了——被個女人逼得逃出王宮,叫什麽樣子?
且那時候他不認為近衛們處理不了這個女人,結果他就被打臉了。
吳笑煙帶著太子走了,剛知道的時候,薛慈軒真的起過心思,命薛末帶人把薛懷瑞給……
是嫡長子如何?於國有功又如何?沒了一個不聽話的,對他有威脅的兒子,良臣猛將還多得是。
為了煒國的崛起,為了薛家的上位,薛慈軒相信,九泉之下,他的小雅會理解他的。且他日後會追封小雅為皇後的。
那命令就在嘴邊上,剛剛要吐出來的時候,吳笑煙就又回來了。就跟一團飯被硬塞進喉嚨裏,堵得他胸口發悶。
可是再一想,真要是殺了薛懷瑞,外邊會怎麽傳啊。畢竟薛懷瑞很是愛惜羽毛,並無什麽不恭之事流傳。父殺子,其餘兩國正盯著他的錯處呢。這要是宣揚開來,畢竟對煒國不利。
所以不殺,就不殺唄。
可再一聽,不但回來了,還要太醫?
這要是吳笑煙在他跟前,薛慈軒能啐她一臉。什麽叫恃寵而驕,什麽叫狂妄無禮,這就是!
但沒辦法,既然已經不打算殺薛懷瑞了,那當然是怎麽顯示父子親厚怎麽來。這簡直就是另外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臉上,還是他自己打的!
站在普慈齋一棵枇杷樹下麵,薛慈軒運了半天氣,才總算是緩回來了。
可緩過來了,他一轉身,看著眼前的景兒有點熟,細一看,想起來當初孫嬛可不是坐在那嗎?
這進來的,為何是吳笑煙,不是孫嬛啊?
“陛下,太子妃宮外求見。”
按理說太子妃求見是該報到魏貴妃那去的,可現在情況特殊,既然是太子家的,且陛下對太子妃有那麽點……嗬嗬。季福當然是直接報到薛慈軒這裏來了。
薛慈軒沉吟片刻道:“送到太子那去。”
“遵旨。”
此刻吳笑煙和薛懷瑞都在魏貴妃的院子裏,薛懷瑞躺在榻上,太醫在那診治,已經褪了戰甲的吳笑煙坐在邊上看著。
這次來的不是南宮大夫,而是一位姓徐的,薛家搬到大覺之後,才征召入宮的當地名醫。
徐大夫看著年紀四十五六,一絲白頭發都沒有,一臉跟武將似的蓮蓬胡子。
薛懷瑞這狀態也怪,他是睜著眼睛的,胳膊腿也能動。但往常銳利如鷹隼的眼睛此時光輝暗淡,四肢動起來也極其的緩慢,在配合他一絲皮肉都沒有牽動的表情,這讓他看起來就像是睜著眼睛睡覺一樣。
“太醫,太子的病可能醫?”吳笑煙也不問什麽病,這明擺著了。
徐太醫的表情也有點微妙,因為薛懷瑞中的這藥,乃是一些世家裏男人們用來尋樂子的藥,尤其是遇見了桀驁不馴的女子此藥最為管用,效果也最直接。
吃了藥就如薛懷瑞這般,睜著眼,能動彈,還有意識,現在沒表情,可等到疼了、爽了、難過了、憤怒了,還是有變化的。不過這藥不能吃多了,更不能長時間吃,否則人就廢了。
翻翻薛懷瑞的眼皮,徐太醫又用針紮了他的人中,見薛懷瑞依舊木然,又紮了左手中指的指尖,擠出兩滴黑血,徐太醫知道了,太子爺喝下去的這藥量……有點多,可這事兒他當然不敢說。
“啟稟吳側妃,太子乃是憂勞成疾,吃上兩服藥,好好將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哦。”吳笑煙點了點頭,“果然是太醫,醫術精湛,既然如此,那待太子服過了藥,徐太醫就跟我回太子府吧。”
“這……”徐太醫顯然不太願意把自己繞進去。
“怎麽?太醫還有旁的事兒?”吳笑煙笑嘻嘻的看著他。
徐太醫腦海裏立刻浮現起來這位吳側妃是怎麽進來的了,他這把骨頭可比不得那些近衛的大漢,當即滿頭大汗的躬身施禮:“臣自當盡力。”腰剛直起來又加了一句,“太子這病,最好吃了藥便去泡湯,泡熱熱的藥湯。”
吳笑煙笑得更舒暢了:“那可麻煩太醫了。”頓了頓,吳笑煙又低聲道,“稍後我便請太子向陛下求個恩典,日後便請太醫照顧太子了。”
徐太醫先是怒向頭頂衝,心說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但看吳笑煙一臉懇切,徐太醫猛地一驚趕緊斂衽向著吳笑煙行禮:“謝過太子,謝過吳側妃。”
吳笑煙這可不是逼迫他,這是就他的命啊。
太子中了這種藥,還八成是陛下的手筆。若太子不是太子,以他的相貌,說是陛下想對太子有點什麽,那也可能。可太子是太子,這裏邊隱含的意思可就更惡毒了,陛下這是想廢了太子啊。
要不然南宮老頭不來,讓他來呢。雖然徐太醫也知道這不是個好差事,可沒想到是個要命的差事啊。
想通了,道謝了,徐太醫幹脆親自跑去配藥了。
稍後藥來了,泡澡的藥湯也來了,吳笑煙不用旁人,自去將薛懷瑞的牙關掰開,把藥灌進去了。泡澡也是,隻留個太醫,其餘人都出去,她自己將薛懷瑞扒個幹淨,放進了浴桶裏,再蓋上蓋子--蓋子分兩半,合起來中間有個洞。
“太子怕是稍後會嘔吐。”徐太醫那意思是給薛懷瑞圍上點。
吳笑煙點點頭,拿了個小水盆放在他下巴下麵,想了想又把他牙關捏開,以免他自己來不及張嘴,嘔吐物嗆到氣管裏可就不好了。
果然,沒多久薛懷瑞開始嘔吐,嘔出一灘酸澀難當的黃水來。且這一吐就每吐了一刻多鍾,吐完了他的眼睛就恢複了些清明,脖子動起來也利落了許多。隻是他舌頭還不大聽使喚,隻能發出虛弱的“啊啊”聲。
但這樣吳笑煙也高興得很了:“太醫,可以將太子挪出來了嗎?”
“還要等等,要聽到排氣聲。”徐太醫話音剛落,就聽見水桶裏水泡亂炸,嘭嘭有聲。徐太醫下意識衝到桶邊上,“這就要出毒,快……”
卻是吳笑煙直接掰開了木桶,拿一床棉被把薛懷瑞一裹,抱到屏風後邊去了。
“……”徐太醫眼睛都瞪出來了,看著那地上浴桶的殘骸,他也隻能讚一聲,女中豪傑了。
吳笑煙把薛懷瑞放在恭桶上,裹著薛懷瑞的那塊棉被已經濕了,吳笑煙把棉被轉了轉。但發現因剛才是用中間裹著薛懷瑞的,所以現在要是想讓他躲開那一截潮濕,那不管怎麽裹都隻能裹半截,鬧來鬧去都是顧頭不顧腚。
“勞煩太醫,送條烘熱了的被子過來。”
“這就來。”徐太醫也苦笑,他雖說不是那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但在家裏鋪床疊被的事兒根本輪不到他,這烘被子的活計,好像是自出娘胎來就沒幹過。
在屏風外邊就聽響鞭一樣的聲音,進到屏風裏頭,更是響雷陣陣。不過徐太醫也是究竟陣仗的大夫,對這些並無所謂。隻是一看那兩人的架勢,徐太醫有點尷尬。
原來吳笑煙用被子,把薛懷瑞和她自己裹在一塊了。她用自己正好隔開那點濕的地方。
隻是太子爺是坐著恭桶的,這位吳側妃在被子裏就不知道是個怎麽樣的姿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