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你睡吧。”吳笑煙笑眯眯的翻身起來了，“看我的。”
薛懷瑞舒服的吐出了一口氣，果然一閉眼就睡著了——在笑煙這裏，心情安逸自然，每日都得一夜好眠。
吳笑煙出去，不多時，整個閑雲雅居的燈火便都點了起來。前頭的三位醫藥供奉又都被叫進了院子，不多時，有掛著太子府腰牌的護衛快馬出了府去，向著源埠的各處散去。
天還沒亮，整個源埠的達官顯貴已經都知道了，太子中毒，嘔血不止。
每個人在談論這個消息的時候，眼睛也都忍不住朝著皇宮看去。
老百姓以為薛慈軒和薛懷瑞父子和睦，但是官員勳貴們誰都知道怎麽回事，且早就已經提前選好了隊站。
雖說開國之君功勞最大，但誰都知道，薛慈軒這個開過，薛懷瑞至少占了六成。如今薛懷瑞聲勢正隆，兵權在握，薛慈軒如何與他爭？
薛慈軒登基在即，可稍微有點腦子的都明白，這父子之間，要麽是老子幹掉了兒子，要麽就是兒子擠退了老子。
看來這是，老子先動手了？
不過皇帝這手動得可不好，下毒就下那見血封喉的，沒毒死這叫怎麽回事？
古琪兒這個珍妃的名頭，現在看起來都不是那麽重要了。甚至人們都想，是不是陛下故意在這個時候這麽幹，就是為了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外加下毒的時候不讓自己的兒子注意啊。
薛慈軒倒黴啊，上回那謠言的事情，他就落了一褲襠的黃泥，如今這又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屎盆子扣在了頭上。
大怒之下，薛慈軒當天就帶人出宮朝著太子府去了。
坐在車輦上，薛慈軒突然意識到，自從遷來了源埠，他已經很久沒有出宮了啊。朝前頭看，還在廖廷的時候，他已經有很長時間在國公府裏不動彈了。薛慈軒下意識抓著腰帶扭了扭——什麽時候他的肚腹已經這般胖大了？雖說看著越發威嚴，但精力確實已經不比從前了。
撩開垂下的幔帳看向車外，靜街的路上，不見行人，可紅牆綠瓦看著熟悉無比。
幔帳飄忽間，送進來的空氣竟讓他煩悶的胸口，感覺到了一種鬆快。
薛慈軒笑了一下，這回雖然是焦頭爛額，無可奈何的出來的，但此時的這份心情，已經讓他覺得不虛此行了。
至於薛懷瑞……無論誰要殺他，現在他都還不能死，否則他死了，這國也就亂了。就是因為薛慈軒想得明白，他才到現在才沒用下毒和暗示的手段。
薛慈軒突然心中閃過一絲明悟，若是薛懷瑞死了，為了穩定人心，他怕是隻剩下退位一路了。到源埠後生下的皇兒還一個比一個小，到時候得利的可不就是隻剩下另外兩個兒子了嗎？
上回謠言的事情也是，薛懷瑞自己是不會傳那種謠言的，一個不巧被老百姓信以為真，他就樂子大了。依然是隻有他那兩個大兒子得利最大。之前薛慈軒以為懷宇和懷瑾一個貪婪無德，一個膽小懦弱，都無法給他造成什麽危險，現在看來，過去是他自大了啊……
薛慈軒心事重重，可卻又欣喜莫名的來到了太子府。
如今太子府裏正大開中門，久不出門的孫嬛帶著滿府的女眷都戴著紗帽在外迎候。
春霖攙扶著孫嬛，緊張得滿手都是汗，這要是一會孫嬛看見了薛慈軒做出什麽瘋癲的舉動，那在場的仆役怕是都得把命撂下。
孫家那來“探病”的兩姐妹，不時撩起紗帽來耳語一番，麵上有遮掩不住的興奮。
吳笑煙作為女眷中最高的一個，又是背脊挺直的在那站著，自有一股凜然的氣勢。
站在吳笑煙身後的曲夫人舉著扇不斷的扇風，攙扶著她的是個小丫鬟也在旁邊不停的給她扇。她的丫鬟還是叫桃兒，雖然名字一樣，過去的那個桃兒已經嫁了，這是個新的小丫鬟。隻是曲夫人叫慣了桃兒，就讓信的大丫鬟也叫了一樣的名字。她雖然無寵也無子，可是有靠山，日子過得舒坦無比。
如今的曲夫人，身姿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窈窕，卻是珠圓玉潤。乍一看，比吳笑煙更像是生過兩個孩子的。
薛慈軒來了，一下馬車就哭了起來，歎了一聲：“我的兒子啊！”眼淚唰的就流了滿臉，直接抬腿就朝府裏頭跑。
眾女眷愣了一下，都跟在後頭追。一時間，場景倒很是可笑。
孫嬛的心思也正千回百轉，她怕薛慈軒，也厭惡薛慈軒，最後的一夜對她來說就如噩夢，讓她知道了在薛慈軒心裏自己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不管這個女人的腦袋有多麽的不清楚，在這一點上她是沒錯的。
可是如今的處境，卻又讓她在看見薛慈軒的一瞬間，產生了一種向他求救的欲望。
但是沒有，這個男人出現之後，甚至沒有多看她一樣，就哭泣著衝進了府中。
薛懷瑞是中毒了，但她孫嬛也是重病了兩個多月了，這個男人卻連一聲詢問都沒有。宮裏的賞賜，孫嬛知道那都是貴妃送出來的。
“嗬嗬……”
春霖聽到一聲冷笑：“太子妃？”她一邊扶著孫嬛追趕薛慈軒，一邊湊上去問。孫嬛歪著頭看了春霖一眼，她的眼睛從紗帽的縫隙裏露出來，瞬間春霖被看得寒毛直豎——瘋狂又森冷，怕是傳說中的厲鬼，也就是這個樣子了。
春霖咬緊嘴唇低下了頭，她還想著日後削發為尼過清淨日子，可不能惹了孫嬛被她打死。
薛慈軒一進門就聞到了一股血腥氣，他瞳孔一縮，三兩步跑進房裏，見麵色蒼白的薛懷瑞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撩開被子握了握他的手，隻感覺指尖冰涼，可手心又有一股潮汗。昏睡的薛懷瑞口申口今兩聲，薛慈軒湊過去詢問，薛懷瑞隻是用手按住胃部，發出難受的哼哼。
薛慈軒扭頭看房裏三個施禮的年長男子：“你三人便是瑞兒府裏的大夫？我兒情況如何？”
“啟稟陛下，太子所中之毒為何我等尚不知曉，隻是此毒藥性頗為劇烈，所幸發現得早，太子……”
“不必廢話！你便說結果如何！”
“太子需好生靜養。”
薛慈軒歎了一聲：“如今正值我兒大展拳腳之際，怎奈……不過身體重要，其它都不過是細枝末節。稍後我會派兩個太醫過來，我兒便安心修養吧。”語畢他直接站起來就朝外走，女眷們正走到門口。
吳笑煙雖然能趕上來，可是她身份在那，不能越過孫嬛，隻能跟在後頭。
薛慈軒看見她們，把剛才那些話又說了一遍，再加上一句：“好好伺候太子。”便大步走了，女眷們又緊趕慢趕的恭送到門口，絕對算得上來也匆匆，去更匆匆。
薛慈軒一走，眾人便回了府內要各回各院，吳笑煙向孫嬛到了別，剛要走，就被孫嬛叫住了：“吳姐姐，府裏隻有咱們三個姐妹伺候太子，又都是年歲不小了，實在是委屈了太子。且如今太子病種，姐姐和本宮又都還有孩子要照顧。本宮的這兩個妹妹正是青春年少，便要她們也來分擔一下，姐姐看如何？”
紗帽已經被摘了下來，孫嬛眼睛亮亮的笑看著吳笑煙。吳笑煙不知道該用肆意，還是該用瘋狂來形容她的笑容。
“太子妃說的是。”吳笑煙坦然的點頭。
對當年的孫嬛，吳笑煙還多少有些內疚。可她早就知道當時的自己有多可笑了。
這又不是吳笑煙好薛懷瑞將她們騙娶進來的。這些女人，從最早的曲芍藥開始，都是自己願意來的。她們不是不知道薛懷瑞身邊早就有了一個吳笑煙，可依舊都懷著一朝得寵的心思，想著變成第二個吳笑煙，希望從太子這裏得到愛、寵、子嗣，還有權力和地位。
這兩個孫家的小姑娘便是如此，她們甚至都沒見過薛懷瑞，隻是從各種傳說中認識了這個男人。可是此時此刻，吳笑煙沒從同樣摘下紗帽的女孩們臉上看到不快或者怨恨，她隻看到了滿滿的驚喜與渴望。
接著大概是想到現在薛懷瑞中毒在身，才趕緊把表情壓抑住，隻露出擔憂和哀愁。
那閃亮亮的眼睛，竟然和孫嬛有著一般無二的瘋狂，隻是孫嬛是因為絕望，她們是因為渴望。
男人隻有一個，吳笑煙不想分給任何人，可是這些人確實來爭來搶的。吳笑煙不需要覺得內疚，也不需要認為她們可憐，既然想要得寵，那麽首先就要做好失寵的準備。
吳笑煙也笑了，對著孫嬛點點頭，回她的閑雲雅居去了。
她進門的時候，薛懷瑞正在喝鴨血湯。
“去！也不怕陛下又繞回來！”吳笑煙瞪了薛懷瑞一眼。
薛懷瑞咂咂嘴巴：“不管信還是不信，我父皇都不會再回來的，否則若是真的，外頭要傳他多疑。若是假的，拆穿了卻也要傳他對我逼迫太過，以至於隻好借中毒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