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一）
“還以為會嚇著你呢。”
“你那腳步聲，我老遠就聽見了。”
“唉……”薛懷瑞鬱悶了，過去拉著吳笑煙的手，“過來，我給你擦頭發。”
幹燥的熏香後的布巾蓋在吳笑煙的頭發上，順著頭發朝後抹，然後裹住長發。剛裹住布巾就濕透了，薛懷瑞立刻換了一條。丫鬟們抱著一摞幹燥的布巾就站在邊上，薛懷瑞用一條，就遞一條。
等到擦得差不多了，一摞的布巾都用完了。薛懷瑞的手，在吳笑煙五黑的長發中順了兩下，利落的給她變了一個麻花辮。吳笑煙朝後一靠，靠進了他懷裏，薛懷瑞伸展雙臂，將她抱在懷裏，兩個人熟練又愜意的吻了一吻，便倒在了床上。
“笑煙，我想染承璐從你這搬出去。”
“他才剛剛兩歲，是不是早了點。”
“不早了。”
“你那滿肚子的心虛，以為我聽不出來？”
薛懷瑞把鼻子按在她肩膀上，哼哼了兩聲。
“搬走行，至少得五歲之後了。”
“……”這下是腦門整個抵上來了。
“娘！”外頭兩聲同音的呼喚重疊在了一起。
“我有正事跟你們娘說！”薛懷瑞立刻抬起腦袋來，喊了一嗓子。外邊流觴的聲音響起來了，兩個孩子被帶走了。
吳笑煙抬胳膊戳了他額頭一下：“這麽大一個人，跟孩子鬧脾氣！”
“沒，我是真有事。”薛懷瑞又把臉湊了過去，“過兩天我去白龍寺進香，帶著孫嬛去，你帶孩子在家裏。”
“……”吳笑煙略思索便明白了怎麽回事，“你小心些，不要弄假成真。雖然前頭的事情你瞞著我，我也沒怎麽問，但我也知道風頭是越來越不對勁了。可千萬不要假戲真做了。”
“放心吧，我有分寸。”薛懷瑞把吳笑煙的手拉了過來，吻了兩口。吳笑煙手指雖然很長可是手上很多細小的傷疤，掌心與虎口上更是繭子疊著繭子，可他就是越摸越親，越摸越愛。
兩天之後，薛懷瑞跟孫嬛前往白龍寺進香，這一去說是要去三天。
吳笑煙帶著三個孩子出了院子，教他們打陀螺。孩子還小，小胳膊舉著鞭子根本抽不準陀螺，隻是甩著胳膊亂抽。
之袖玩得瘋了，甩起鞭子一鞭子抽在流觴身上了。
“之袖！”吳笑煙眉頭一皺，把人叫過來了。
“娘，我錯了。”
“鞭子拿來。”
之袖老老實實的把鞭子遞給了吳笑煙，誰都沒想到，吳笑煙拿過來小鞭子，反手就抽在之袖身上了。她有分寸，力量不大，疼歸疼，傷不了皮肉。可別說之袖，一邊站著的承璐都嚇著了，姐弟兩個一起哭了起來。
婆子和丫鬟要去勸，被吳笑煙一瞪，一哆嗦站回去了。
吳笑煙一屁股坐在了侍女早就放好的矮墩上，任由兩個孩子哭。
過了半盞茶的工夫，兩人不哭了，之袖抽噎著走到吳笑煙身邊：“娘，我錯了。”
“娘，您不要打姐姐。”承璐也跟在後頭，其實他哭的到時比之袖凶。
“給承璐擦擦臉。”吳笑煙點點承璐，彎腰把之袖抱起來放在了腿上，問，“疼嗎？”
“疼！”之袖叫一聲又要哭，可是看吳笑煙陰沉下來的臉色，立刻把那一聲嚎咽回去了。
——
都說小孩子不懂事，但是，吳笑煙自己小時候的事情記得清楚，又養過薛懷瑞。她才不信小孩子真的什麽都不懂呢？其實他們看臉色，趨利避害的能耐，不比一些大人差。
“既然知道疼了，為什麽要打伺候你的丫鬟？”
“……我……我就是好玩……但女兒之後不會了！”
“自然是不會了。”吳笑煙拍拍她的頭，又對擦幹淨了小花臉的薛承璐招招手，讓他也靠到自己身邊來，“你們若是被人欺負了，為娘的我能跟人拚出命去，但你們要是無端端的欺負旁人，那你們怎麽欺負了別人，我就讓你們也嚐嚐。”
兩個孩子都被說的害怕，之袖在吳笑煙腿上不安的蠕動了兩下。
其實他們的年紀還不太明白這話裏全部的意思，可知道自己不能隨便打人，不然娘會打他們，這點是沒錯的。
吳笑煙說完了兩個孩子，又去看伺候他們倆的婢女。之袖兩個大丫鬟、兩個小丫鬟，四個嬤嬤，流觴算是其中一個大丫鬟。承璐，也是一般的人手，其實他還有兩個小廝，不過如今是跟這吳笑煙在一塊，小廝就避嫌了。
且這些人手還都是近身伺候的，其餘人手那是更多。
其實養兩個孩子何至於需要這麽多的人？
吳笑煙一開始也真是這麽感慨過，但後來發現，是真的需要這麽多人。
因她們不隻是分別照顧好兩個孩子就好了，每個孩子房裏的所有日常應用的器物擺設，吃喝拉撒，修理灑掃，一個人是絕對管不過來的。最要緊的，便是如果不安排這麽多人手，便會被傳成太子不重視，那即便有吳笑煙看著，兩個孩子如今的生活實際上是受不著委屈的，但隨著他們漸漸長大，麻煩事可就多了。
之袖和承璐不哭了，兩人開始重新玩起陀螺來。
吳笑煙記著，她之前就想過給他們找隻小寵物，可是事多竟然忘了，如今是真的得放到心上了--雖然有兩個孩子彼此作伴，等到承琅長大了就是三個了，可這麽大的地方，三個人還是空曠寂寞了些。
吳笑煙正想著給他們弄個什麽寵物，玩得滿頭熱汗的承璐湊過來抱住吳笑煙的腿：“娘，為什麽每次爹一來，我們就見不著您了啊？”
因為你們爹是個醋缸啊，可這話隻能在心裏想想：“因為爹娘要說些大人的無聊事兒啊，你們若是聽了，會覺得沒勁兒得很。爹娘愛你們，自然就不讓你們跟著受罪了。”
吳笑煙說得坦然，可是邊上丫鬟婆子聽她說“大人的無聊事兒”頓時都紅了臉，怕是已經想的歪了。
薛承璐“哦”了一聲，可還是有些茫茫然：“我見著爹娘就很高興了，不會覺得沒勁兒的。”
“要是一回兩回自然不會覺得沒勁兒，可總是見，就不同了。就如你喜歡吃魚羹，可若是日日讓你吃，那就不喜歡了。不信便試試？”
“我也要！我最喜歡吃芙蓉餅！”之袖也立刻湊了過來。
吳笑煙看著兩個孩子，笑著吩咐道：“從今日起，承璐一日三餐都是魚羹，之袖一日三餐都是芙蓉餅。”
“吳側妃，奴婢們不敢違抗您的吩咐，可是這給兩個小主子吃這些，怕是會害了病。”
“那便讓他們倆混著吃，而你若不想幹，那就回家去。”吳笑煙臉上依舊是笑盈盈的，說出來的話卻絲毫都不客氣。
她心裏有分寸，魚羹自然是少不了魚肉，另有火腿、筍、香菇、青菜與蛋。芙蓉餅也是麵、蛋、菜和肉俱全。兩樣吃食的口味也沒的說，否則兩個孩子也不會這麽喜歡。幹的吃芙蓉餅，稀的吃魚羹，又有什麽缺的？
那嬤嬤臉色頓時一青，當即跪在了地上：“奴婢該死，還請吳側妃責罰。”
吳笑煙嗬嗬一笑：“死就算了，但是罰確實該罰。不過，讓你一個跪在這也太孤單不好看了。”他抬頭指了指其餘七個嬤嬤，“老幾位就一塊在這坐陪，不對，跪陪吧。冬青，你留下看著。”
語畢，吳笑煙把兩個孩子抱起來，轉身就走。
兩個孩子都有點傻，還有點懵。可還是窩在自己娘親的懷裏，老老實實的。
吳笑煙可並不是拿奴婢隨便撒火，她今天是故意的敲打敲打這幾位。
之袖的脾氣是有點衝，但她跟著吳笑煙一塊的時候，吳笑煙都有注意引導她，小姑娘哪來的毛病抽人作樂？
承璐是個好奇心挺旺盛的人，遇見事喜歡多想，可以為承璐過來問的時候朝嬤嬤們看的那眼她沒注意到嗎？
八個嬤嬤，都是宮裏賜下來的人。皇宮的馬桶確實都鑲著金邊，可皇宮裏的人不一定就都是好東西了。
在承琅出生後，吳笑煙對前兩個孩子本來就放鬆了，還有個隻要一回來就扒著她不放的大孩子……
雖說她好好養大了薛懷瑞，可那時候的情況是雖天大地大，卻隻你我二人，跟想在哪裏能一樣？對於這三個親生骨肉，她反而無法像當年對待薛懷瑞那般放進全部心力。
讓流觴去照顧之袖就是因為覺得不對勁，沒想到還是不成。流觴畢竟隻有一個人，獨木難支。
把兩個孩子抱進房裏，看著他們倆都有點木，吳笑煙知道這是被嚇著了。本來之前之袖抽人那事，已經是緩和下來了，可是又罰了他們的嬤嬤，這下子是被嚇得狠了。要是不處理好了，親骨肉之間怕不是就會有嫌隙了。
“娘，嬤嬤們已經認了錯，娘就不要再罰他們了。”鞭打旁人為樂的之袖，反而先向吳笑煙求情了。
“娘……嬤嬤們讓我問您的那件事，是不是不好？”
“不覺得是嬤嬤們不聽話，不給你們吃好東西，所以才罰她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