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真的不累
慕容瞭蹤怕微微的觸碰都會讓謝雙梧消失於空氣中。
慕容瞭蹤為什麽不能隻是慕容瞭蹤,一個平凡無奇的隨船醫生,連簡曆都平凡難以找出特點,那麽該有多好。
愛上,就可以無悔的去愛,無懼的說愛。
安傑勒斯,奉告祈禱之意,可奉告祈禱之意何在,從出生就已背負了原罪,上帝怕是早已遺棄了吧!
名為安傑勒斯是對上帝的褻瀆,所以上帝降下懲罰。
愛上慕容瞭蹤是對謝雙梧的懲罰,而謝雙梧因為愛上慕容瞭蹤所受的痛便是對慕容瞭蹤的懲罰。眼睜睜的看著所愛之人為自己而痛,卻連擁抱也給不了。
上帝,你何其殘忍。
若是我前世犯下了錯,為何不讓我獨自一人擔下所有的懲戒,我願十倍百倍的承受。
約瑟夫?吉諾維斯的話還喋喋的不休,含著虛偽仁慈的淡然語調,徹底讓慕容瞭蹤失去了自製。
“夠了,約瑟夫?吉諾維斯,為什麽?到底是為了什麽?我以為你是厭棄我所以才避開我,可你卻是恨我,我從來不曾想過和你爭如何東西,到底為什麽?你要如此的恨我,你可知我對你始終有雁序之情啊!你和外公是我在這個世上僅剩的親人,可是為什麽……你卻要恨我,你怎麽能恨我,避開我,你與我血肉相連啊!”
大聲的質問漸漸低沉暗啞,染上了哭腔,最後更是凝咽難語。
鼻尖酸澀,眼中滲出的水霧模糊了視線,倔強的不想讓約瑟夫?吉諾維斯看到他的哭泣,慕容瞭蹤竭力遏製眼淚繼續,但又想看清楚約瑟夫?吉諾維斯的反應,便努力的睜大雙眼,想要看的更清楚一點。
望著水光閃動的雙眸,約瑟夫?吉諾維斯給慕容瞭蹤按罪名的話梗在了喉間,吐出或是咽下皆不得。
作為黑手黨接班人的嚴苛訓練從能走路開始便開始了,而父母被刺殺後,訓練變得更繁重的讓人無法承受。
誰也沒想到,包括是在黑道風雲中闖蕩了那麽多年的爺爺德裏克?吉諾維斯,與父親一同長大的理查德會背叛父親告訴了對立者父親的行蹤。
於是爺爺下了命令,約瑟夫?吉諾維斯,冠著這個名字的他隻能是為孤獨的王者,沒有朋友。
孤獨,寂寞這兩個詞,約瑟夫?吉諾維斯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比溫暖更早的學會。
所有人都礙於爺爺的命令不敢靠近自己,哪怕是給訓練中療傷的醫生在上藥時都緊閉嘴角不敢說任何安慰的話語。
唯獨她不同,拉法葉,她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樣,施治愈之術的光輝使者,她給了他無盡的溫暖。
當爺爺來到維克多島的時候,發現了這件事並為此大發雷霆的時候,拉法葉闖進了書房,抱住瑟瑟發抖的他,他永遠都記得拉法葉擋在他麵前,毫無懼色的對著震怒的爺爺說道:“我為什麽不能對他好,他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那時爺爺額間青筋暴跳的開了開口,但最後終究還是無力的坐在了椅子上。
拉法葉牽起了他的手轉身離去,身後傳來了一句落寞的問話:“難道我就不是你的父親嗎?”
感覺到拉法葉在那一刻停了下來,他隨之抬頭看向拉法葉,拉法葉眼中閃過淚光開口想要說話,但最後什麽也沒有就繼續走了。
唯一的親人。
他被這句話深深的撼動,他以為孤獨寂寞已經離他而去,他也能得到關愛,那雙拉著自己的手會一直拉著他,引導著他。
隻因為他是她唯一的親人,而她也是他唯一的親人。
緩緩的走向慕容瞭蹤,約瑟夫?吉諾維斯有些恍惚是走在書房外的長廊裏,兩邊的房間門扉緊閉,窗戶外是連月亮都吝嗇其光芒的一片黑暗。
每一次被叫道書房訓話,約瑟夫?吉諾維斯隻覺的這條長廊是比嚴厲的爺爺更讓人恐怖的存在,它的地麵鋪著厚厚的地毯,連自己的腳步聲都被吞沒,會讓人覺得永遠也走不出這孤獨的死寂。
可是有了拉法葉,幼時的他再也不害怕這條走廊,他相信如果他迷失在了這裏,拉法葉一定會來救他。
看著步步走近的約瑟夫?吉諾維斯,慕容瞭蹤反射性的往後退去,後退的腳步還未落在實地便觸到阻礙,那是謝雙梧的腳。慕容瞭蹤將腳放回了遠處,不再後退。
慕容瞭蹤以為約瑟夫?吉諾維斯會動手,全身緊繃的做好了應戰的準備,可是約瑟夫?吉諾維斯卻是將他握在身側的拳頭拿了起來,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攤平,而後相握。
掌心相觸讓慕容瞭蹤有種得到了約瑟夫?吉諾維斯兄弟之情的感覺,可是慕容瞭蹤不敢開口所要確定,他怕一切都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另一方麵,了解約瑟夫?吉諾維斯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的慕容瞭蹤無法讓自己不去懷疑這是不是又是約瑟夫?吉諾維斯的另一個手段,本能的想要保護自己將手縮回來,可是又貪戀這真假難辨的血肉親情。
看著悲喜交雜神色不定的慕容瞭蹤,約瑟夫?吉諾維斯清楚慕容瞭蹤此刻心中的矛盾。
他知道,一直都知道。
自從拉法葉死後,怕安傑勒斯步上拉法葉後塵的爺爺便再也不敢將安傑勒斯也養在維克多與世隔絕。
他和自己一樣住在了美國大陸上的一座家族別墅裏,共同由爺爺撫養。
既然住在同一屋簷下,就算自己再怎麽想法設法的和安傑勒斯避開,但總有遇到的時候,那時他會裝作沒看到的或是轉身或是拐彎的離去,可是他會習慣性的尋找身邊能映出景象的一切物品。然後看到安傑勒斯站在那裏,看著他的身影遠去,直到自己再也找不見他投射在物品上的身影。
怎麽能恨他?是啊,怎麽能去恨他,一個一直都向自己期望著親情的人,怎麽能去恨。
手握著慕容瞭蹤的手,可是慕容瞭蹤的手卻沒有握緊自己的。
是否已經太遲,這兩隻手已經錯過了相握的機會。就連自己願意單方麵的握緊,也無法真正的手心相抵。
這白綢的手套隔開了一切,是的,為什麽恨?因為安傑勒斯從小便帶上的白綢手套。
拉法葉的手沒有一直握著他,漸漸的拉法葉開始有意無意的疏遠自己,不再願意讓自己黏著她。
訓練的內容很多,其中有一項便是跟蹤,他發現拉法葉每每找不到的原因,因為拉法葉愛上了條美人魚,拉法葉叫他慕鱗。
他故意弄出了聲響讓拉法葉知道,他告訴拉法葉他會保守秘密。他以為擁有共同的秘密會讓兩人更加的接近,可是錯了,就算拉法葉之後會帶自己去看慕鱗,可是拉法葉和慕鱗之間已經失去了他的位置,他是遊離在他們兩人外的存在。
後來慕鱗死了,他以為一切都會回到最初的地方,也確實拉法葉用更多的時間陪著自己。
可是拉法葉後來懷孕了,生下安傑勒斯。安傑勒斯身上充滿了慕鱗的影子,於是拉法葉全部的精力都被奪走了,直到最後拉法葉投向了大海。
是啊,拉法葉已經自投大海了,再也不在了,可是這隻手自己還能握緊啊,與自己血肉相連的手。
疲倦襲上臉龐,約瑟夫?吉諾維斯覺得累了。
“坐下吧,讓醫生把傷口包紮下免得感染,順便再吃點東西,呆在貨艙那麽久該餓了吧,想吃什麽我讓人給你做。”
安撫的拍了拍安傑勒斯的手,約瑟夫?吉諾維斯示意他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轉頭向手下吩咐完卻發現安傑勒斯依舊站立著,有些不解的問:“怎麽不坐下?”
“我……你,不用了,我不累,站著就好。”雖然此刻在約瑟夫?吉諾維斯的眼中看不到惡意,可是慕容瞭蹤有些擔心約瑟夫?吉諾維斯可能會傷害謝雙梧。
看著笑得僵硬而勉強的慕容瞭蹤,約瑟夫?吉諾維斯不解的皺起眉頭,直到餘光瞥見了謝雙梧白色的裙角。
瞳孔霎時收縮,約瑟夫?吉諾維斯邁前一步逼視著慕容瞭蹤:“你不坐,是因為你身後的謝雙梧吧,你害怕我會傷到她對嗎?你認為我會傷害她對嗎?”
往事一幕幕在記憶中翻騰,約瑟夫?吉諾維斯在安傑勒斯和自己輪廓相似的眉眼中尋找,卻再也不見持續了二十多年的期盼,有的隻是滿滿的防備。
少一步便錯過了,如果那時候不轉身,如果相遇時能在你期盼中給你一個笑容,甚至是一個眼神,我們是不是就不會錯過。
手無意識的握緊,看著慕容瞭蹤想掙脫卻又顧忌的神情,約瑟夫?吉諾維斯隻覺得無限的憤懣在心中瘋狂的滋長蔓延。
愛情,又是愛情,一個毫不相關的人以愛情為名奪走了他的親情。
他不放手,這一次他不再說當年那個無能的孩子了,這個與他血肉相連的安傑勒斯是他的,他出生時他是第一抱的人,安傑勒斯是他給了他這個名字。
奉告祈禱,這是天主教為了紀念耶穌基督降臨世間為人,為救贖全人類而犧牲,而所作的禱告。是人類向上帝祈求原諒的他們罪行的祈禱,人類聽從了惡魔的挑唆,將上帝之子釘在了十字架上。
安傑勒斯也是他的贖罪,慕鱗心口那致命的一槍,是他除了射靶外開的第一槍。
可是現在,他要離開了,真正的離開了,被人以愛情為名帶走。從此,再也不會有人會癡癡的望著自己背影,渴望著血肉的聯係。
“不是的,我隻是……隻是真的不累。”
謊言要順溜的說下去才能具有說服力,可是看著約瑟夫?吉諾維斯,慕容瞭蹤突然間說不下去了,可是為了避免約瑟夫?吉諾維斯過於激動而拿謝雙梧出氣,慕容瞭蹤隻好繼續說下去。
不明白約瑟夫?吉諾維斯的雙眼中為何突然間會有這麽多的落寞,慕容瞭蹤開口想要詢問,可還未發出聲音,隻覺得天旋地轉,手被往後剪去。
等到慕容瞭蹤看清眼前情況的時候一切已成定局,手被狠狠的反折在後腰,單膝跪地,胸膛被抵在沙發的扶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