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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無常,世事莫測,很多時候都無從想象接下來究竟會經歷些什麼,更遑論作出應對。
這既是人生的悲哀所在,也是命運的神奇之處。
正因為無法預知,故而充滿期待,也才有繼續下去的動力,若早已看透未來,事事了如指掌,這樣似乎也沒有多大意思。
對於驚鯢來說,今天註定是個讓她難以忘懷的日子。
時值正午,日頭漸毒,行人漸稀,新鄭的街頭因此寂靜起來,西北城區的街道上,一名年過古稀的老婦人正在艱難前行。
她的頭髮已然全白,隨意用麻布固定在頂上,身形也已佝僂,面貌黝黑,溝壑縱橫。
手拄一根竹竿,三步一停,十步一歇,步履蹣跚,舉動艱難,瘦弱單薄的樣子,看起來只需一陣清風就能把她吹倒。
尤其是那一對渾濁不堪的暗黃色眸子,加上萎靡的精神,怎麼看都是個即將入土的人。
左手挎著一個竹籃,裡面裝的儘是飲食之物。
她一步步挪移到大街盡頭,隨即轉入小巷,緩緩來到一處小院停下,接著輕輕推門而入。
門戶一關,老婦人的精氣神為之一振,變得背不駝、眼不渾、反而神采奕奕,矯健非常。
「言兒,娘親回來了,還給你帶來了好吃的喲!」
聲音清脆悅耳,婉轉動聽,分明是個年輕的女子,語調中儘是寵溺,隱隱包含三分雀躍。
老婦笑意盈盈的推開正門,接著面色劇變,如臨大敵。
只見年僅三歲的女兒乖乖的坐在桌案后,上面擺滿了各種精美的吃食,正不亦樂乎的挑挑揀揀,黑漆漆的眸子冒出精光。
而旁邊坐著一個男子,身形修長,面貌俊美,紅袍金冠,白髮如雪,氣質尤其縹緲不定,見過一眼便再也無法忘記。
婦人驚呆了,怔在原地,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本來以她的修為斷不至此,經過長年殘酷訓練,飲血無數,殺人如麻,經歷生死數不勝數,世上已很少有東西能讓她失態。
可今時非同往日,眼前之人早已不是毫無感情的殺人兇器。
一來她叛逃羅網多時,已非冷血之人,無法適應從前那一套,面對突發情況不復冷靜。
二來已為人母,心中有了莫大的牽挂,面對心肝寶貝的危機,自然難以把持,方寸大亂。
事到如今,已然明了,男子自然是蘇錦,而那老婦人則是昨晚遇到的年輕婦人荊氏,也就是羅網天級一等的殺手驚鯢。
蘇錦銳利的目光往老婦人身上掃了掃,臉上泛起笑意。
「天殺地絕,魑魅魍魎,身為羅網天級一等殺手,越王名器驚鯢的執掌者,如今已失去了應有的銳利,看來你的道已經變了。」
老婦人乍被揭破身份,雖驚不亂,畢竟見慣了大場面,對這點小風小浪還能坦然面對。
「『皚皚血衣侯』,果然非比尋常,僅憑一面之緣便能識破我身份,你究竟有什麼目的?」
說罷,除去偽裝,瞬間從一個鶴髮雞皮的老婦人,變成了一個風情萬種的絕美少婦。
女孩見了,立即撲上去,口中糯糯的喊道:「娘…親。」
本來保持著高冷姿態的驚鯢瞬間破功,目光溫柔,面帶微笑,一時間母愛泛濫,凌厲氣勢也不復存在,渾身上下儘是破綻。
可蘇錦知道這只是表象,是對方故意拋出來引他出手的誘餌,一旦輕舉妄動必定落入圈套,將會遭到最凌厲的反擊。
驚鯢的小動作也暴露無遺,地上泥土被腳尖撥開,一朵粉色蓮花凸起,必是名器驚鯢劍。
「言兒,有沒有想娘親。」
「有…噠。」
「言兒真乖!」
母女二人你儂我儂,好一幅溫馨和諧的畫面,如果蘇錦自動離開的話,畫面將會更加和諧。
「難以置信,殺人如麻的羅網兇器也有如此柔軟的一面,足見人性是世上最複雜的東西,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你,亦或說兩面都是你,答案實在讓人好奇。」
驚鯢可不是任人拿捏的等閑之輩,立即反唇相譏。
「真是五十步笑百步,血衣侯所殺之人勝我百倍,又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說三道四。」
蘇錦道:「我當然不會這麼膚淺,由此可見我們是同一類人,而我正是為此而來。」
驚鯢秀眉皺起:「幹什麼?要我從此為你賣命?」
蘇錦欣然道:「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痛快,你也沒必要說得這麼難聽,相互合作而已,你以後為我辦事,而我幫你躲避羅網的追殺,如此互惠互利,豈不美哉!」
驚鯢略作沉吟,目光凜凜的盯著蘇錦:「我若不答應呢?」
蘇錦頓了頓,似在沉吟,似在思索,似在惋惜。
「你是一個很有價值的人,若不能主動為我創造價值,那麼我只能用你來交換價值,相信羅網樂見其成,希望你好好考慮。」
蘇錦這話已是威脅,驚鯢卻怡然不懼,滿面譏笑。
「怎麼?大名鼎鼎的血衣侯什麼時候也成了羅網的爪牙。」
蘇錦也不生氣,淡然道:「笑話!羅網中人不過是一群見不得光的宵小之徒罷了,值得我賣命?單憑他們還不配!
話又說回來,夜幕和羅網時有合作,即便沒有隸屬關係,但也存在三分情誼,如果用你做籌碼,相信可以換取足夠的利益。」
驚鯢道:「一對孤兒寡母,你竟也下得去手?」
蘇錦道:「這世上的孤兒寡母多了,豈獨你們母女,再說像你我這樣的人,親手製造的孤兒寡母豈在少數?她們都有資格博取同情和施捨,而你卻沒有。」
驚鯢咬牙切齒,憤憤道:「你真是個無情無義的人!」
蘇錦嘆息道:「世上哪有真正絕情絕義的人,你所看到的只是表面,在我內心深處,藏著太陽般火熱的情感,大海般廣闊的胸懷,可只能讓我最親近的人感受,是要感受溫暖,還是要迎接嚴寒,截然不同的後果只在你一念之間。」
驚鯢思慮良久,突然間神秘一笑,眼中爆出陣陣殺氣。
「我既不是你的朋友,也不是你的敵人。」
蘇錦奇道:「為何?須知你只有兩個選擇。」
驚鯢搖頭道:「不,我還有第三個選擇,便是殺了你!」
蘇錦嘻然而笑:「那就要看你有多少斤兩了。」
話音未落,驚鯢腳尖一挑,驚鯢劍破土而出,一陣光芒閃過,劍已在手,帶起凌厲的劍氣向蘇錦胸膛刺去,去勢極快極凶。
眼見命中之際,蘇錦整個人化為一陣白霧消散,致命一劍頓時撲了空,凌厲劍勢向後激射,將泥土夯成的牆壁開了大洞。
「你所引以為傲的天級一等實力,在我眼中不值一提,感受我為你精心準備的禮物吧!。」
聲音回蕩四周,猶在耳邊,卻只聞其聲,不見其人,這詭異絕倫的情況實在駭人。
「這難道是道家至高心法和光同塵?」驚鯢大感頭疼。
和光同塵乃道家至高心法,赫赫有名,非曠世奇才不能練成,百年來也就一個北冥子而已。
蘇錦所用的卻是七無絕境,可將身體化為氣體,以此躲避對手攻擊,也可異地重組,作為突襲的奇招,已達無常無相無形無色無方無向無定的高深境界。
以驚鯢當下的修為自然無法傷到他,甚至摸不清蘇錦的所在和動向,更遑論克敵制勝。
驚鯢是果決之人,心知難以匹敵,一把抱起女兒退向屋外,而等待他的卻是十餘只弩箭。
驚鯢退勢立止,手中寶劍舞得密不透風,瞬間擊出十道劍氣,每一劍都命中一隻箭矢,隨即脫離險境,轉危為安。
同一時間,十餘名持劍武士殺到,個個身披白甲,殺氣騰騰,正是血衣侯府的精銳護衛。
驚鯢抱著女兒騰挪躲閃,一面伺機而動,短短片刻出了三劍,每一劍都命中一個護衛,而且都在小腿處,傷口雖深卻不致命。
或許是因為女兒在懷,她並不願意大開殺戒。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剛剛逼退劍士的圍攻,又突然竄出十餘道鐵鏈,一端帶有利鉤,如毒蛇般相互糾纏一起,形成一道羅網,將驚鯢牢牢罩住。
鐵鏈千錘百鍊,驚鯢劍鋒也難以一擊而破,加之有女兒牽制,驚鯢已然陷入了困境。
突然,驚鯢將寶劍一揚,接著氣貫全身,雄渾真氣溢出,形成一個真氣漩渦,只不過這個漩渦不是向內收斂,而是向外狂壓,頓時將那十道鐵鏈寸寸斷裂。
同時,長劍舞成一片白霧,銳利劍氣四散狂突,每道劍氣皆不落空,傷敵而不殺敵,且每個人都傷在小腿處,連傷口都差不多。
蘇錦化虛為實,由一片白霧凝結出本體,看得驚鯢施展手段,亦不禁點頭表示讚賞。
「驚鯢劍不愧是名器,與你相合果然威力不俗。」
蘇錦看得明白,驚鯢劍的劍鋒設計頗為精巧,使劍之人依劍身紋路可得心應手施展功力。
而且透過劍尖的小孔,可以將內勁形成一個循環,如同狂暴的漩渦,足將一切目標撕碎。
「驚鯢,果然沒令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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