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顧聞騫這一覺睡的很沉,  醒來時家裡已經收拾的差不多,出屋后他表達了歉意,又跟表哥一起送還了借來的桌椅板凳,  還有碗筷等。

  張大英把剩下的豬肉、燒雞裝了一多半給哥哥嫂子帶回去,至於侄子侄女兩頭怎麼分,  這些就是哥哥嫂子操心的事,反正這些菜里是算了他們兩家的人頭的。

  舅舅離開時跟顧聞騫招呼道,  「聞騫,  我們就先回去了,有時間去舅舅家耍,舅舅再陪你好好喝兩杯。」

  顧聞騫答應了,並且再一次為舅舅一家的幫助道了謝。

  舅舅平日里不善言辭,  此時也欣慰的拍上了他的肩,「應該的,  小嬋是我外甥女,  你是我外甥女婿,舅舅別的幫不上,出把力氣不費事。」

  舅媽蔡大萍也跟秋小嬋說,「小嬋,你是個有福氣的,聞騫這娃踏實穩重,你們往後的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

  在長輩們看來,這就叫所謂的先苦后甜,  苦盡甘來。

  傍晚,  白日的喧囂熱鬧結束,小院歸於平靜,只有院里貼著的紅色雙喜透著未盡的喜意,  中午剩下的飯菜不能浪費,張大英又給幾家親近的分了些,剩下的留著自家吃。

  秋小嬋徵求顧聞騫的意見,「咱們晚上吃什麼?粥、麵條,還是米飯?」

  顧聞騫笑容繾綣,目光又深又沉,「我都行,隨你安排就好。」

  他向來不挑食,愛吃的不愛吃的也不過就是多吃幾口少吃幾口的區別而已。

  秋小嬋別過微微發燙的臉往廚房去,邊走邊說,「那就吃飯吧,中午還剩不少米飯,我用雞蛋、蔥花一起炒了,再熱幾個菜就好。」

  顧聞騫笑著跟上幫她打下手,等張大英送完了菜回來看到的就是小兩口一起做飯的景象,頓時欣慰的不得了。

  她在心裡跟走了的丈夫說,「長根,小嬋今天結婚了,我知道肯定是你在天上保佑她,才讓她遇見了聞騫這麼個好孩子,你放心,只要我活著一天就會顧著他們一天,你要是願意,就在下面多等等我。」

  晚飯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張大英笑著讓他們回屋。

  「廚房我來收拾,你們累了一天,趕緊去休息吧。」

  「媽,我們不累,還是你回屋歇著吧,這些收拾起來挺快的。」

  顧聞騫也道,「是啊媽,我來收拾就好,你跟小嬋都好好歇著。」

  「哎呦,怎麼好讓你來,咱們一起動手沒一會兒就幹完了。」

  農村的男人可沒幾個主動進廚房幹活的,雖然才結婚一天,但張大英對這個女婿已經是怎麼看怎麼滿意了。

  忙忙碌碌了一天,終於到了睡覺時間,按理該有個「鬧洞房」,但顧聞騫情況特殊,秋家是按嫁女兒辦的,只擺中午的酒席,鬧洞房的環節自然就取消了。

  秋小嬋一進屋就感覺空氣陡然稀薄起來,不禁心跳快,渾身都不大自在。

  顧聞騫走在她身後,等秋小嬋停下步子轉身跟他說話時,就落進了一個炙熱的懷抱里。

  秋小嬋微微掙扎,他的手臂收的更緊,低沉中透著沙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咱們是夫妻了,傻姑娘你還想逃到什麼時候。」

  秋小嬋沒想到他竟然看出了自己的緊張,微窘道,「我只是想去洗個澡。」

  說完她又加了句,「你也得洗。」

  顧聞騫笑了,在她額頭印下一吻后鬆開,「好,你去吧,我在屋裡等你。」

  秋小嬋拿了衣服趕緊跑向浴室。

  秋家的浴室在廚房旁邊,這年代農村裡自然沒有熱水器、花灑之類,就是一個澡盆,打了熱水泡一泡或者沖洗一番。

  浴室里的煤爐上溫著一缸熱水,秋小嬋用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給顧聞騫留著,她摻了涼水后擦洗一番,雖然有些無措,但再怎麼磨蹭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

  她洗完后回房,換了件粉色的棉布襯衣襯褲,這是專門做了睡覺時穿的,白天盤著的頭髮已經散開,波浪卷似的散在肩上,橘色的燈火中,她的臉上鍍了一層柔美的光,身形窈窕,神情羞澀中透著忐忑,顧聞騫只覺得自己二十五年的自制力轟然倒塌。

  顧聞騫迅速洗了個澡回屋,發現小嬋已經躺到床上,像蟬蛹一樣裹著被子,顧聞騫笑著走近,先將柜子上油燈的光調的弱些,然後床帳散下,他隔著薄薄的秋被擁住她,炙熱的吻上了她的唇,等秋小嬋從一片空白中醒來,發現自己已然躺在了他的懷中,連衣服都散開了。

  這樣的親密讓她既喜歡又害怕,顧聞騫撫著她的臉頰低頭,這次的吻細密而溫柔。

  「別怕,相信我就好,我絕不會傷害你。」

  秋小嬋的情緒在他輕柔的撫慰中得到了緩解,嘗試著回應他的親吻和擁抱,漸漸的沉浸在心靈契合的歡愉里,在漫漫長夜中完成了蛻變。

  第二天顧聞騫像往常一樣早早醒來,懷中的妻子睡的正香,像一株盛開的芙蕖般純潔美麗,長長的睫毛,小巧的鼻尖,嫣紅的唇瓣,還有掌心圓潤光潔的肩。

  他憐愛般的在她唇上輕輕印下一吻,而後鬆開手,幫她蓋上被子穿好衣服出了房門。

  張大英已經起床了,怕影響女兒女婿休息,連做飯都盡量不出聲。

  「媽,早上好,抱歉我起晚了。」

  張大英哪能為這事怪女婿啊,再說自家女兒起的更晚,這要是嫁到別家去跟婆婆住一塊肯定是要被婆家說道的。

  「不晚,你們年輕人多睡會沒啥,到了我這個年紀想睡也睡不著了。」

  早飯不用他幫忙,顧聞騫就去院子里找活干,劈了柴后,還把有些壞的雞圈修好,幹完這些他得去牛棚,雖然不住那了,但活還是得繼續接著干。

  張大英聽說他要去村頭,趕緊讓他吃早飯,「你先吃,小嬋沒起就不等她了,我給她留著早飯呢。」

  今天的早飯挺豐盛,白米粥、韭菜炒餅,還有三個白水煮蛋,一人一個。

  以前張大英總捨不得吃,秋小嬋花了很長的時間給她「洗腦」,人的身體不能沒有營養,就像牛一樣,不能吃幹活不吃草吧,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沒有一個健康的身體什麼都是空談。

  後來張大英自己也發現從吃好睡好不去想那些不痛快的事後,身上的病痛緩解了不少,也認可了女兒的理論。

  顧聞騫吃了飯後回了趟屋,看小嬋還沒有醒的跡象,她睡著後有些不老實,翻身後被子從肩上褪了下來,露出雪白的背脊,還有那舒緩誘人的曲線。

  他忍著悸動走過去幫她重新蓋上,真想留在家裡抱著她繼續睡,但一方面工作得完成,另一方面即便是夫妻也不宜大白天摟在一起,只能捏了下她的耳垂,笑罵了句「小傻瓜」,帶著滿腔的柔情愛意出門了。

  秋小嬋醒來時太陽都已經升高了,那個一晚上緊摟著她不肯鬆手的男人不在身邊,她抱著被子起身,腰間的酸澀提醒著她經歷過什麼。

  坦白說昨晚還是挺超乎她意料的,本以為他那樣的人夫妻生活肯定是恪守禮節,點到即止,沒想到異常熱情,讓她都有些吃不消。

  穿上衣服出了房間,她媽在院子里鋤草,見她出來指著廚房說,「早飯給你溫著呢,趕緊去吃吧,聞騫去村頭了,到飯點了回來。」

  秋小嬋點頭應下,吃了飯後又回房把髒了的衣服被單拿出來洗,她臉皮到底薄,不好意思對著張大英,背著身蹲在地上,母雞咯咯的圍著她轉。

  「媽,咱們再多養兩隻□□,這樣每天也能多撿幾個蛋。」

  「成,過兩天我去找找看。」

  雖說村裡之前有規定,每家每戶養的雞不能超過五隻,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已經沒人嚴格遵守了,每家多養幾隻實屬正常,法不責眾,自家也沒必要一直守著這個規矩。

  九點多鐘秋小嬋開始準備午飯,昨天還有剩下的肉,不吃會壞,她重新回鍋過了一遍,又炒了個新鮮的蔬菜,還煮了一小鍋雞蛋湯,等飯菜全部準備好,顧聞騫推著院門進了院子。

  秋小嬋見到他就想起昨晚,臉也不自覺的燒紅了,顧聞騫彎著唇把飯菜端了出去,一家三口吃起飯來。

  「聞騫,你幹活累,多吃點。」

  「謝謝媽,你也多吃些。」

  說完又看向身旁的小嬋,夾了個雞翅膀給她,小嬋看過去,他笑了笑低頭吃飯。

  吃飯的過程中張大英談起了正事,「聞騫,你跟小嬋結婚了,雖然你家人沒能過來,但小嬋已經是你們顧家的媳婦,我尋思著沒幾個月就要過年了,你要是想帶小嬋回去探親也該提前準備起來。」

  顧聞騫放下筷子點頭,「好,探親的事我跟小嬋還沒商量,等商量后再決定什麼時間回去。」

  下放四年來,顧聞騫只回去過兩次,心裡自然是想家的。

  秋小嬋看他情緒低落下來也挺心疼他,安慰道,「你想什麼時候走都行,隊長挺好說話的,咱們請十天半個月的假沒問題。」

  張大英也點頭,又起身回屋,出來時手裡拿了個手帕。

  「這個你們拿著,這次辦婚禮統共用了一百六十塊,剩下的錢你們收好,出門肯定得用錢,還得給家裡帶點啥。」

  這一百六除了婚宴外,還包括了其他所有支出,還算是非常節省的。

  雖然顧聞騫說剩下的錢當作聘禮,張大英也不會要這個錢。

  顧聞騫沒收,婉拒道,「媽,你收起來吧,回去的路費我還有。」

  「我都這麼大年紀了,留錢幹什麼,你們剛結婚,花錢的地方多,就別跟我客氣。」

  顧聞騫不收張大英就把手帕塞進了女兒衣兜里。

  「原本攢著給你結婚的錢還沒動都別擔心我,晚會我去隊長家問問,你們已經結婚了,是不是能給聞騫安排其他的活干。」

  在牛棚多少帶了點「懲罰」的意思,但他跟小嬋結婚後就算是自己人了,又是家裡唯一的男性丁,該爭取的權益得爭取。

  吃過飯回屋休息,顧聞騫從帶來的行李箱里拿了件長形的木製品出來,等他轉身,秋小嬋好奇的看過去問,「什麼呀?」

  「你猜猜看。」

  「我還真猜不出,看樣子像是安照片的鏡框。」

  他們去縣城辦理結婚登記時拍過一張合照,就是那種只照上半身的大頭照,原本想再去拍一張全身照,老闆臨時有事關了店鋪沒拍成,所以秋小嬋不確定是不是鏡框。

  顧聞騫笑著轉過手中的木框,一個回眸倩笑的麗人躍然紙上,竟然是一張自己的素描畫像,他還用玻璃壓上了。

  她驚喜的問,「你什麼時候畫的呀,也太像了。」

  「畫了有一陣子了,送給你做結婚禮物。」

  原本該昨晚送的,但他把這事給忘了,今天才想起來。

  秋小嬋是真的很喜歡也很感動,她抬頭看向顧聞騫,在他脈脈含情的目光中擁住他,臉埋壓了他的胸前。

  「你可真是太壞了,總做一些讓我感動的事,就想讓我越來越喜歡你。」

  顧聞騫將相框放在身旁的柜子上,兩手回擁著她,下頜摩挲著她的發頂,低頭親吻她的眉心。

  「那我要讓你失望了,如果這叫壞的話,我肯定會一天比一天更壞。」

  也會一天比一天待她更好,因為她是他的妻,是與他身心契合水乳交融的愛人,世界上沒有人比他們更親密,即便是父母,亦或是未來的孩子,內心足夠親近但也無法達到那樣的不分你我。

  他的唇落下來,秋小嬋順從著內心的渴望仰起頭,與他唇齒相依,輾轉廝磨。

  一吻結束,秋小嬋的唇瓣越發紅潤飽滿,比六月的蜜桃還要水潤。

  秋小嬋拿起那幅畫看了又看,有感情才能憑著印象將她畫的這樣好。

  她在屋裡看了一圈,最後挑中對著床的那面牆,「這幅畫就掛在這裡吧,我得天天看著才行。」

  顧聞騫點了下她的鼻尖笑了,「好,聽你的,你說掛哪裡就掛哪裡。」

  他下午還得去牛棚,不去的話那些牛就沒人飼養,不像秋小嬋,結婚前跟養豬場請了三天假,這三天不用去也不計工分。

  「探親的事你想了嗎,什麼時間回?」

  秋小嬋怕等到過年前連火車票都不容易買,不如現在,氣候正適宜。

  顧聞騫想了想說,「那就下個月吧,我寫信回去說一聲,他們知道肯定高興。」

  秋小嬋說,「我還沒怎麼聽你提過家裡的事。」

  顧聞騫環著她的肩拉著她一起坐到床邊,視線投向窗外,眼裡蘊著許許多多的情感,有追憶有幸福也有痛苦。

  「我的父母都是很溫和的人,在我印象里他們從來沒有對我發過脾氣。」

  然後他跟秋小嬋說了父母的故事,大學相愛,畢業后結婚,一個是大資本家的小女兒,一個是政客的小兒子,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但他們謙遜有禮,從不驕傲自滿,不斷的學習充實自己,追求思想的豐饒而非物質財富,體諒母親懷孕艱難,顧聞騫出生後父親就決定不再要其他的孩子,在對顧聞騫的教育上,父母也是民主而自由的。

  他們視孩子為平等的人格,而非自己的附庸,小時候調皮也好,做錯了事也罷,父親不會第一時間責罵,而是仔細幫他分析事情的利弊。

  比如他踢球打壞了花盆,父親會問,如果花盆砸到了別人怎麼辦,輕則頭破血流,重則傷及性命,或者沒有及時打掃傷了腳怎麼辦?

  「你或許覺得這只是一件小事,但『現微知著』,不能只看到眼前,要想到這件事後面的弊端是什麼,很多危險的發生都是因為沒有重視起來,這才雪球般越滾越大。」

  因此顧聞騫會養成這樣沉穩的性子也就不奇怪了。

  秋小嬋聽完后感慨道,「他們真的是很好的人,是值得敬佩的。」

  特別是磨難到來時,他們有機會出國避禍,去國外的大學任教,但他們拒絕了。

  「如果我們這個時候『逃』了,跟承認賣國有何區別?我們是中華人,越是艱難越是有髒水潑過來,我們越是要堅持到底,等著哪天洗刷掉滿身污糟。」

  所以父親「下放」到東北農場,母親身體不好,被舅舅花了好大的力氣保下,這幾年一直在舅舅家養病。

  「好了,今天先說到這裡,我得去村頭了。」

  秋小嬋挽起她的手臂,頭倚在他肩頭輕聲道,「咱們好好生活,盡全力孝順父母,總有一天這些苦難都會過去,到時候你就能跟父母團聚了。」

  他嗯了一聲,只當妻子是在安慰,親了親她的額說,「最痛苦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母親知道我結了婚很高興,等她見到你一定會非常喜歡。」

  秋小嬋笑著點頭,眼睛亮亮的閃著光,側著頭逗趣道,「那當然,你都這麼喜歡我,婆婆那麼善解人意也一定喜歡我喜歡的不得了。」

  顧聞騫果然笑了,輕輕拍了下她的頭,附和道,「你說的對,等我今晚回來給他們寫信,把咱們的照片放進去,讓大家提前見見你。」

  顧聞騫走後張大英也去了隊長家,秋小嬋在家裡無所事事,琢磨著把地里長好的蘿蔔□□洗乾淨,準備做蘿蔔乾吃,味道好的話還能拿道縣城去賣呢。

  張大英去了一小時左右回來了,從神情上判斷不出事情辦成了沒有。

  秋小嬋問,「媽,隊長怎麼說?」

  張大英有些累,先找了張椅子坐下,「他說你們剛結婚,怕隊上其他人有意見,還得再緩緩,等農忙的時候找個機會安排聞騫去做其他事兒。」

  秋小嬋知道沒幾天隊上就要組織收玉米,也就是隊長間接應下的意思。

  「那挺好,隊長還是蠻好說話的。」

  張大英搖頭道,「哪有那麼容易,還不是舍了你媽我這張老臉,我跟秋芳一直處的不錯,這麼多年她暗地裡幫了我們不少忙。」

  要不小嬋哪能攤上養豬場那麼好的差事,雖說工分少,可幹活清閑,也不容易受欺負,畢竟朱大娘人不錯。

  秋小嬋這才知道老太太不顯山不露水的安排了那麼些事,為女兒也真是操碎了心。

  天擦黑了顧聞騫才回來,換工的事張大英跟他提了兩句,其實對顧聞騫而言不管做什麼工都一樣,但從家庭利益出發,他也願意多掙些工分讓岳母和妻子過上更加安穩的生活。

  晚飯後顧聞騫開始寫信,秋小嬋搬了把椅子坐在他身旁看,他先問候了長輩,跟著就提了婚禮的事,將所有的細節都用文字描繪出來,希望家人讀信的時候能有身臨其境之感,秋小嬋也再一次感受到了他內心的柔軟和體貼。

  寫到新娘子很漂亮,穿著紅色的嫁衣,他們一起騎著自行車穿梭在田間小道上,秋風吹拂在臉上,自由而幸福。

  顧聞騫停下筆側頭問,「小嬋,你想不想寫幾句?」

  秋小嬋驚訝的「啊」了聲,「讓我寫?可我不知道寫什麼。」

  顧聞騫將手中的鋼筆遞給了她,安慰著說,「想到什麼就寫什麼,或者問候一聲也好。」

  秋小嬋看著紙面上鏗鏘有力的字跡,最終還是同意了,「好,不過我寫的不好你可不準笑話我。」

  幸虧她練過書法,要是一筆狗爬字寫出來對比就太慘烈了。

  她提筆寫道,「媽媽好,舅舅舅媽好,我是小嬋,我跟聞騫結婚了,雖然我們遠隔千里,沒有見過彼此,但我聽聞騫說了許多,內心深處有種自然流露的親近感,或許這就是家人之間的情感……」

  寫完一段后,秋小嬋將信紙移過去給他看,顧聞騫微笑著點頭,「寫的很好,看得出是發自內心的。」

  「那當然,這就叫真情流露。」

  她得意的樣子像只狡黠的小狐狸,顧聞騫側頭吻住她的唇瓣,只輕輕一吻很快就移開,不意外的看到她紅了的臉頰。

  「我再寫兩段就好,你不用陪我,先去忙。」

  天都黑了還有什麼可忙,不就是洗澡睡覺那點事,他都這麼說了,秋小嬋也不陪他,拿了換洗的衣服毛巾就去了洗澡間。

  這一晚的顧聞騫依舊如燎原之火般熱烈,慶幸的事秋小嬋總算跟上了他的節奏沒再體力不支睡過去。

  深夜,秋小嬋貓兒一般倚在他身側,跟他提了盤算已久的問題,又怕他一時間接受不了,因此說的很是委婉。

  「我聽說很多人偷偷去『黑市』,缺什麼就去那裡買,不用糧票也行。」

  顧聞騫「嗯」了聲,聲音低沉中透著一份慵懶的性感,深夜裡聽別提多迷人了,秋小嬋覺得哪怕光是聽他說話都能不可自拔的愛上他。

  他說,「有需求就有市場,這樣的事是禁不掉的。」

  秋小嬋往他身上靠了靠,輕聲在他耳畔問,「那咱們能去嗎?」

  顧聞騫只覺的耳根一燙,撫著她腰肢的手掌不自覺的收緊,而後大腦才對她的話做出了解析。

  他唯一的想法就是,「你是有什麼想買的?」

  秋小嬋搖頭,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包括儲存了哪些食材。

  「好東西當然是咱們自己先留著,這次回首都就帶些山貨,咱們這除了這些也沒旁的能拿得出手。」

  顧聞騫沒想到看似嬌滴滴的小妻子竟然是個膽子大的,連他都顧慮著沒往這處想,反倒是她先提了。

  黑市的事他早就知道,也曾經做過交易,當初來上堯村時水土不服生了一場病,看病貴,他不願家人擔憂,就把那塊戴了幾年的表賣了,後來回首都舅舅問起他才坦白,後來舅舅又送了他一塊,他怕弄壞,一直放在枕頭下,結婚前拿給小嬋她也沒要,還是放在枕頭下留著看時間。

  用她的話說,財不露富,隊上除了隊長,也就四五家有手錶,還是國產牌的,他們要是戴塊瑞士表出門,肯定得被人惦記上。

  「咱們離縣城遠,想去黑市做買賣沒那麼容易,首先咱們怎麼去?從家走到鎮子上,再搭車去縣城,一路上背著東西別人問怎麼說?到縣城萬一東西沒賣出去又碰上稽查隊了呢?」

  秋小嬋知道執行起來困難,但有困難就解決困難,不能什麼還沒做就退縮啊。

  「那這些先不考慮,我就問你同不同意?咱們家三口人,我只有三個工分,媽身體不好乾不了地里的活,光靠你一個人是不行的,要是咱們哪天有孩子了,花錢的地方多著呢。」

  顧聞騫聽她提到孩子就笑了,其實他剛剛說了那麼多並不是不同意,只是將現實的困難猜出來分析給她聽,就像她說的,有問題就解決,重要的是對這件事的態度如何。

  沒結婚前他從來不考慮這個,一個人吃飽全家不愁,但現在有了媳婦,未來還會有孩子出生,顧聞騫本就不是個願意受長輩救濟的性子,結婚收了舅舅五百塊已經他的極限了。

  「你說的對,如果你真想做這個,我們首先得買一輛自行車,其次,咱們得找個中間人,不用自己出面,有貨盤給對方,這樣既節省時間又能掙錢,只是讓出了一部分利潤。」

  雖然掙少了,但安全係數提高了,只要對方遵守規則,即使出了事也不把他們共出來,那交易就能長久進行下去。

  秋小嬋認定他不是無的放矢,說的話肯定是有緣由的,直接問,「你這麼說是有認識的中間人?」

  顧聞騫的手掌從腰間移到了她的耳畔,捻著她的耳垂回,「之前賣手錶認識了一位大哥,他是專干這個的,在黑市有一定的名望,讓我有東西直接找他出,如果他還沒出事的話,我倒是能聯繫到他。」

  當時顧聞騫是跟著對方去家裡交易的,顧聞騫還記得對方的地址。

  「太好了,我發現你就是我的□□,不管什麼難題你准能解決。」

  會木工會畫畫還會幹體力活,除了不大會做飯外簡直沒得挑,重要的是他還長的好,天天對著也看不膩。

  顧聞騫笑了,蘊著笑意的眼在黑夜中明亮而舒緩。

  「很高興你意識到了這一點,作為你的丈夫,我希望任何時候你都能信任我,依賴我,不管你有什麼樣的奇思妙想或者遇到了困難都不要對我所有隱瞞。」

  秋小嬋「嗯」了聲應下,她在心裡抱歉的想,可惜最大的秘密不能跟他分享,但她發誓,除了她的來處和系統的存在,這一生都不會欺騙他。

  秋小嬋擁著他,仰頭親上了他的下巴,然後是溫熱的唇瓣,兩人在夜幕中繾綣擁吻。

  第二天顧聞騫去鎮上寄信,走之前問秋小嬋有沒有什麼要帶的。

  「家裡暫時不缺什麼,不過我今天突然有了個想法,在家種蘑菇,既能吃又能拿去賣,材料很簡單的,你去供銷社買些釘子回來做木盆用,我先試試看能不能成。」

  顧聞騫應了,並沒有追問其他細節,這也是秋小嬋在心裡給他打高分的一處優點。

  人與人之間的界限感也是很重要的,有的人缺乏界限,任何事都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但顧聞騫不同,他懂得尊重他人的**,對方不說的他絕不會多問,也不會在心裡想東想西,不管是不相干的人亦或是父母妻子同樣如此,這樣的性格跟他從小的家庭教育息息相關。

  秋小嬋之所以想到種植蘑菇,是受張大英發豆芽的啟發,這個年代蘑菇並不是隨處可見,即便他們靠著山,能去山上採摘,也不能隨時隨地想采就能采,有月份和天氣的條件限制。

  「物以稀為貴」,現在是十月中,越往下天氣越冷,天氣越冷蔬菜供應就越少,天天白菜蘿蔔誰吃了都會膩,要是有一筐筐新鮮雪白的蘑菇,買回去不管是燒湯也好,清炒也好,或者剁碎了混著肉沫做肉丸吃也好,誰能拒絕這樣的美味誘惑呢。

  除了木盆外,最緊要的就是培育蘑菇的土壤,空間內有菌包可兌換,但太容易被顧聞騫看出問題,所以她準備用腐殖土培育,也就是樹葉腐爛后的泥土,並不難找,直接去山上挖就行。

  等顧聞騫從鎮上回來,秋小嬋就根據自己的要求讓他做木盆,類似盆栽大小。

  「好,我明白了,今天下午給你做出來。」

  秋小嬋愛死了他這樣篤定的回答,趁著張大英在廚房忙活,她墊腳捧住他的臉啵了一口。

  「親愛的,你真是太棒了。」

  顧聞騫怔了半晌,一是為她突如其來的親吻,另一個就是「親愛的」這個稱呼,以前家裡洋派的堂姐就是這樣稱呼姐夫,自從家裡出事後,堂姐就如同霜打的花,再也沒了那樣的鮮活。

  他撫著妻子的髮絲喟嘆一聲,「我很喜歡看到你這樣高興,但以後這個稱呼只能我們兩單獨相處的時候才能說。」

  秋小嬋緊張的情緒終於緩解下來,她不小心脫口而出后,看他突然間變得嚴肅起來的神情,還以為他要追問自己知道這個稱謂的原因的,已經想好了理由,就說偷看國外小說時學來的,白白擔心了一場。

  她笑著摟住他的脖子,甜甜膩膩的笑著,在他耳邊一遍又一遍的喊著他,顧聞騫的眼神越發深邃,終於忍耐不住堵上了那張惹火的唇。

  秋小嬋趁著下午割豬草的功夫去了趟後山,挖了一筐符合要求的土壤,傍晚回家的時候,顧聞騫已經帶著做好的木盆到家了。

  他舉著一個方形的木質容器問,「這個怎麼樣,我試過了,密封性很好,哪裡不合適的我再改。」

  他做的很認真,足夠放在店鋪里當手工藝品賣了,秋小嬋簡直愛不釋手,不斷地誇讚道,「簡直太好了,好到我都捨不得用了。」

  顧聞騫注視著她發自內心的愉悅笑容,察覺到自己的唇角也不知不覺揚了起來,似乎從決定跟她結婚開始,他的心情一直是明朗鬆快的,雖然偶爾會擔憂遠方的親人,但於他自己,已經不大在意曾經的失去,甚至會想,一起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她就是生活給他的安慰和犒賞,讓苦也成了甜。

  說干就干,秋小嬋將挖回來的土裝進木盆里,裝好后細細的撒上一層水,讓水分將土壤充分濕潤,而後將草紙平鋪在盆口,所有的工作完成後將木盆移到背光陰涼處。

  「這就完成了?」

  秋小嬋點頭,跟他一起去井邊打水洗手,手剛伸進水盆,就被另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握住,仔仔細細的洗去她手上的泥土。

  秋小嬋彎起唇角,不老實的撓他的手心,顧聞騫無奈的笑了,眼底透著寵溺,由著她鬧騰,洗乾淨了將她的手拿出,順手拿下晾衣繩上的毛巾給她擦手,擦乾了拍了下她的頭說,「好了,喊媽出來吃飯吧。」

  吃飯的時候,張大英問,「你們兩一下午在忙什麼呢,熱火朝天的。」

  秋小嬋就把種蘑菇的計劃說了,「現在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是以前看了本農業方面的書,上面提了這個法子。」

  張大英擔憂的說,「這不是『投機倒把』嗎,萬一被人逮到了可不得了。」

  秋小嬋安慰道,「媽,八字還沒一撇,要是僥倖成功了也不會以身涉險,你看我們兩像是傻的嗎?」

  張大英搖頭嘆氣,要是女兒沒結婚,她還能勸勸,現在結婚了,小兩口為以後打算也沒什麼錯,何況她對女婿比對自家姑娘更放心。

  「行吧,那就看看能不能成,你們要幹什麼我也不攔著,只有一句話,安全放在第一位,寧願少掙錢也不能把自己圈進去。」

  顧聞騫承諾道,「媽,你放心,我們不會冒險的。」

  得了他的保證,張大英這才真正的安了心。  w  ,請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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