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人這輩子唯一要打敗的
遠離廣場之後,梟才把賽露露放下來,還好不是用丟的手法,但手段可謂是粗暴。
賽露露倒沒有生氣,只是心裡遺憾不已,那樣精彩絕倫的魔術表演,還是免費的,沒能看完真是太吃虧。
奈何她身在完全陌生的環境,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武力上也懟不過,只能憋屈。
她發現自己很多情緒都被小孩化了,有時候還會控制不住自己,總覺得身體里還住著另一個人似的,時不時影響著她的言行,這難道就是重生到小孩子身體上的改變嗎?還是說她應該學著像小說里聰明的主角,此時懷疑下身體不對勁之處……
拉倒吧。
賽露露恬不知恥的表示她還是個孩子。
梟根本沒注意到他討厭的這個小屁孩此刻內心戲有多豐富,還是表情不耐的樣子,雙手插兜目視前方。
從來就沒感覺這麼麻煩過,尤其是還需要帶著一個又好吃、又好玩的小孩,現在他心情差到了極點。
離開尼爾城之前,梟抽出卡片又在賽露露面前演示了一遍召喚白頭鳥的過程,只要魔物卡片是主人自己的,直接靠意念就可以召喚出魔物。白頭鳥是冬境比較常見的鳥類魔物,生活在寒冷的地區,體型巨大,性情溫順對人類不具有攻擊性,馴化后成了能夠長遠趕路的交通工具。
白頭鳥按照梟傳達給它的指令,按照要求的軌跡飛往白珠城,有了閑暇時間,梟坐下來雙腿交叉,閉上眼睛,凝神靜氣,賽露露就坐在他旁邊看著。
這麼安靜了一會,梟的身上開始有了變化,一圈肉眼可見的白氣圍繞著梟不斷湧出,雖然暫時不知道這白氣是什麼,但按照這個世界的設定,賽露露大概能猜到這跟梟的能力有關。
一出生就擁有能力的人並不在少數,但是並不是所有能力都適合冒險者這個職業,有的能力甚至很雞肋,無用,所以能成為冒險者的人很少。就拿聲名遠播的黑彼得學院來說,每年的招生考核,會向大陸各地的國家派送出幾萬份入學申請表,參加考核的考生自然也是以萬作為單位,然而考生里能堅持到最後考核並成功入學的,數字往往不會超過三位數,可見競爭有多激烈。復考五六次的大有人在。
賽露露看著一動不動的梟,久了也感覺無聊,靠著阿白巨大的鳥頭休息了一會,不自覺開始估量自己能通過招生考核幾率有多大:
身體素質:短胳膊短腿,既沒力氣也不夠靈活——負
能力:雖然經過倫巴幫助測試出來是操控系,但她現在一丟丟的門路都沒摸著——負
頭腦智商:作為穿越者的看似主角的設定,能力不夠,智商一般,靠腦子通過的可能性更小了——負
經過各種可能性加上自己現在的能力結合,她判斷,為零。
「哎。」賽露露四腳朝天,兩手緊緊抱著小小的書包,雖然小,卻沉甸甸的壓在她胸口。說不彷徨是假的,雖然她告訴自己選擇參加考核,是因為卡莫村長的囑託,是因為娜梅姑媽,是因為凱利文,是因為每一個關心自己的人……但她清楚,她的目標——不是冒險者。
賽露露眼神暗了暗,至始至終她並沒有把成為冒險者當做自己的人生目標。
小時候聽慣了英雄故事,見義勇為,她嚮往成為可以幫助別人的角色,所以她選擇考警校,那時候父母不支持,認為做女警沒出路,不適合這樣的工作,充滿危險,得不償失。
她不怕,還是在這條路上義無反顧的走了下去,本以為畢業了,能有作為幫助更多的人執法正義,結果現實是她被安排到了一個很遠鄉鎮的小派出所,維持交通工作,什麼也沒發生。訴說現狀,聽著父母電話那頭安心的語氣。她不甘心,是不甘心什麼犯罪的事都沒有發生嗎?還是不甘心她只能做一個碌碌無為的交警?她也不知道。
終於當命案的重擔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她以為可以為受害者找出兇手的時候,她卻喪命了,說實話,她覺得很失敗。
所謂的目標到底是什麼,小時候的夢想……好像就是想當一個好人,當警察!帶著帽子,穿上父親寬大的藍色襯衫,手裡拿著對講機……
「不許動!」
「站好嘍!老實點。」
「蹲下抱頭!」
「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一切將被作為呈堂證供。」
「好好好,爸蹲下。」
「哎呦孩子他爸,你怎麼也陪著茜茜玩起來了。」
「哈哈哈,這不是逗茜茜開心嘛,有啥!」
只要她閉上眼就能看見那個場景,奔跑,無法停歇的奔跑……狹隘擁擠的巷子,人煙稀少的廢棄廠房,她不斷追趕嫌疑人的身影……
「站住!」她使勁渾身解數用力的追趕,差一點,就差一點!
對方很狡猾,靠著熟悉地形的優勢甩掉了她,失去方向在昏暗的破敗建築里警惕周圍,男性粗重的喘息聲從背後響起,銳器戳穿了她的腦袋。
好疼……好疼……
黏糊濕熱的流淌下來,流過她的眼睛,鼻子,再到口腔,恍惚間她好像聽見另一個人悔恨的哭嚎聲,他在呢喃……
「對不起……對不起……我再也不會……!」
所有的力氣慢慢流失,她的眼前漸漸黑了下去,淚水卻忍住湧出眼眶,夢想,到底是什麼呢?
爸……爸……媽……?對不起…………
梟睜開眼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他站起來用手抵著下巴,俯視正閉著眼睛不斷流淚的賽露露,眉頭糾結的皺起。
不像是做噩夢驚恐的樣子。
要不要叫醒她?
小屁孩一路上無論是吃的不好,還是沒看完表演,都沒有哭,儘管他能察覺到賽露露有時不滿,但他也不可能慣著著她。難道小屁孩拖到現在才發泄出來?可他不知道怎麼應對哭起來的小孩子。
梟猶豫了片刻,左手一揚,空中出現兩柄銳器,一柄是銀色匕首,另一柄是青色飛刀,兩柄武器交疊一起,梟將匕首握在手裡,伸向賽露露……
夢裡夢見前世的賽露露哭的淚流滿面,胸口悲痛中什麼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清晰的想起為什麼兒時選擇當警察,不僅是為了成為可以幫助別人的人,也是為了父母,希望可以保護他們,成為他們的驕傲。
緩緩睜眼,不知不覺眼淚流了很多,濕潤了眼眶,賽露露心情悶的難以言喻,哪知視線里出現鋒利的刀光,就抵在眼前。
心猛地驚縮。
「啊——!」賽露露尖叫出聲,腦海光影交錯之間閃過兇手舉刀砍下的畫面,神經刺痛的令她頭暈眼花。
梟因為賽露露突然睜眼嚇了一跳,手裡的匕首飛刀瞬間消散不見。他驚愕的後退了兩步,很快鎮定下來,佯裝淡定的坐下來。
賽露露不可置信的捂著腦袋,刺痛消失,但剛剛疼過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忘記,她睜大眼睛看向梟。
梟若無其事的避開目光,喉嚨緊了緊,可到底也只是十一歲的少年,加上他不擅長掩飾情緒,一下子暴露了他的反常。
「你,你剛剛是不是拿著刀,刀對著我……」賽露露顫抖的指著他,難道這小子剛剛意圖在她睡著行兇。
梟淡定的偽裝瞬間破功,他遲疑了下,對賽露露說:「你不要誤會了……」
「我誤會了什麼!你剛剛不就是拿著刀對著我!」賽露露一把抓過背包擋在胸前,滿臉不相信的盯著梟。
梟嘴角一抽,眼看解釋沒用,手一揚空中出現一匕首一飛刀,站起來向前一步。
賽露露猛然後退,可她身後就是阿白的腦袋,沒有退路了……她換上討好的笑容:
「那個,那個有話好說,我們還可以再商量商量,雖然我知道我挺麻煩的。」
「但你也不用這麼快就解決我吧!」
梟黑線的握緊拳頭,本想好好解釋的想法出現一絲絲崩裂。
忍……
沒必要跟一個麻煩又白痴的小孩計較……
忍……
他身形一動,化作一道影子,狠狠一個爆栗敲在賽露露頭上。
「你這傢伙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賽露露抱著腦袋哀叫,疼的蹲下來。
「我還要問你為什麼拿著刀對著我!不是想謀殺還能是幹嘛!」
「白痴!我要想殺你還用預謀?剛出發就解決你了。」梟抱著手臂嫌棄地看著賽露露,似乎覺得和她動手是多大的恥辱。
賽露露撇嘴:「你把刀放下來還有幾分可信度……」
「這是我能力具現化出來的武器,匕首在一般狀態下是沒有傷害的。」梟不耐煩的解釋,為了證明,他舉起匕首,抬起另一隻手掌心向上,用力插下去。
「你幹什麼!」
賽露露嚇的捂住眼睛,又忍不住從指縫間看,看清匕首的確如他所說穿過掌心,卻沒有流血受傷,錯愕地把手拿下來。
梟演示完便把匕首拔了出來,意念微動,匕首化作白起迅速消失。
「這是我能力凝聚出來的武器之一『離間匕首』,正常情況下對肉體是沒有殺傷力的,即使觸碰到生物的身體,也只會如同影子穿過。」
賽露露沒想到真相是這樣,差點以為這小子要直接把她抹殺了,但她還是警惕地問道。
「那你在我睡覺的時候拿匕首幹什麼?你別告訴我你就拿出來玩玩,然後嚇嚇我,什麼都不做。」
「……」
梟恢復面無表情的樣子,沉默了。
過了許久,他說:「你為什麼哭了?」
賽露露眼神一暗,抱著背包坐了下來。
「沒什麼,做了一個噩夢嚇哭了。」
梟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鄙視道:「做噩夢都可以嚇哭,你膽子真小,就這樣怎麼參加招生考核比賽,更別說成為冒險者了。」
賽露露就知道他不會說些什麼安慰的話,還好習慣了,不然真的能被他氣死。
她努力把刀刃停留在腦海里的畫面甩去,那一幕令她不寒而顫,直到重新冷靜下來,她提出了一個問題:
「你為什麼一定要成為冒險者呢?」
梟抿了抿嘴,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只有成為冒險者,努力變得更強大,才能實現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頓了頓,他伸手看著掌心,就好像透過掌心在看別的事,然後緊緊握住,就像他的眼神那麼堅決一樣。
「想要變得更加強大,就必須要走冒險者這一條路,這是最有效的一條路,也必然是艱難的。」
「不過這不算什麼。」梟臉上露出賽露露從未看過的柔和神情。「遇到任何阻擋我都會拼盡全力打敗他。」
「所以我一定會成為優秀的冒險者。」
賽露露垂著腦袋,這一刻她的內心也不知道被什麼樣的情緒充斥,無形中好像有一股外力,推開了她一直想要找到的答案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