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第一次談判

  「緹娜，是你嗎？」

  此時，馮堯不太敢確定站在窗邊的這個女人是誰了。

  作為可以侵入別人腦域的箇中高手，他很清楚塞勒涅是可以讓任何人充當自己的發聲筒的，他寧可相信緹娜現在已經被人控制了，她說的所有話都未必是代表自己，而是代表未來那個組織。

  或者就像緹娜所說的，代表塞勒涅本人。

  他真的沒想到塞勒涅原來是實有其人的，想來也對，既然塞勒涅是月神，沒有一個真實存在的女人當神女，怎麼也說不通。

  「馮堯，不用懷疑，是我。」

  然而，緹娜的雙眼清明，一點都不像被人控制的感覺。

  「你到底是塞勒涅……的什麼人？」

  馮堯還想進一步確定，畢竟他和這個女人相處過不短的時間，彼此還算了解。

  而且，他搜尋將來的記憶，也不太記得在未來的那些影影綽綽的片段中，他和她有過什麼真正的交集。

  在他和朋友的眼中，緹娜一直是那個沒有機心，愛慕虛榮的女人，和其他過於漂亮的女孩子沒有什麼不同，容貌成為她們最顯著的優勢，而她們身上也只有最明顯的標籤……平庸。

  「馮堯……有一天，你會親口叫我一聲『塞勒涅』，現在，我們不用糾纏那些細節。」

  緹娜不像其他人，對他以羅特相稱，而是一直稱呼他的中文本名，而且使用的是地道的普通話。

  「說實話，我應該感謝你……不但如此，實際上整個集團都應該感謝你。沒有你，我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其他的層面，還能夠如此複雜……如果說，是誰改變了我們對世界的觀念，直接推動了這個世界的分化，你應該從自己身上找根源。」

  「什麼？」

  「難以置信，是吧？當然，你不是根本原因，但你卻是讓塞勒涅覺醒的直接原因……我是緹娜，不是現在的緹娜，而是十年後的緹娜……我之所以回來，是想在最初的時間內，再次問你那個問題……我們的利益本沒有衝突，何至於一定成為對手呢？」

  「緹娜，我聽不太懂。」

  「是啊，也許你現在不太懂，但我希望你能夠記住今天我們之間的談話……這是我們的第一次談判，也是最為接近和有好的談判。」

  一旁站立著，充當高級侍者的小朗熱卻是一臉獃滯，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些東西，卻又在邏輯上感到非常混亂，什麼時候人質反客為主，成為整個棋局裡面的Queen了？

  雖然外形上仍然是個小姑娘，但緹娜的舉手投足卻頗有一番成熟的風韻，她的表現不再生澀，而是不經意間洋溢著主導全局的掌控魅力。

  她走向餐桌，直接在長餐桌的一端坐下，然後她示意馮堯坐在另外一端，然後她向小朗熱一點頭，年輕的吸血鬼心裡一陣彆扭，但他瞬間領會了緹娜的意圖，就像女王在對他耳提面命一樣。

  小朗熱乖巧地走上前去，提著餳好的紅酒，先給緹娜斟上一杯，然後又給馮堯斟上。

  在給馮堯斟酒的時候，他還用眼神示意馮堯。

  「這裡發生了什麼？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馮堯不想解釋，也無從解釋，他白了小朗熱一眼，乾脆忽視了他的眼神。

  緹娜在對面舉起酒杯，向馮堯示意。

  「在我們舉杯的這一刻，預示著人類這個種群開始重啟了進化之路。2000年前，公元前後，這個世界成群出現各個先哲，他們是這一代世界文明最早覺醒的一群人，他們重新制定了文明世界的規則，並用2000年的時間來推廣和鞏固這個規則，成為現代文明的核心基因。」

  緹娜就像導師在給研究生上課一樣，侃侃而談，諄諄教導，就差身後放上一面黑板了。

  馮堯雖然感到有些滑稽，甚至荒唐，卻又不覺得可笑。

  「以後，不管是十字軍東征、文藝復興、大航海時代、殖民時代、工業革命、兩次大戰、新技術革命……還是光明會、共濟會、羅馬俱樂部、骷髏會，甚至現在的金色薔薇，各種世界組織、網路組織……將來的塞勒涅和迪巴戈，無非都是想重新更改和制定世界規則而已。」

  馮堯第一次發現緹娜顯露出超強的語言組織能力，和精鍊的歸納分析能力，這和他印象中的緹娜差別簡直太大了，如果說她的大腦中不存在另外一個靈魂，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2000年了，雖然很多組織想顛覆規則，但從來得到的結果都是改良，而非真正變革，歸根結底是因為人類自身阻礙了這種變革……我們從46萬年前到現在，停滯的時間太長了，現在我們已經到了人類重啟進化的門檻上。」

  「緹娜，也許你說得對，我沒想過這麼多，但社會變革和人類自身變革是兩回事。無論是社會變革還是人類自身變革，都應該是自然發生，從量變到質變的一個過程……我們不能像這裡，那個地下生化地獄，所發生的那樣，利用基因雜交，來逆天而行。」

  「你看，這就是你我之間的最大不同……你我都承認，這一代世界從設計之初就是匆忙進行的，充滿了各種破綻，你主張的是修修補補，就像程序員捉蟲子一樣，所以迪巴戈的成員也叫』捉蟲師』；而塞勒涅卻主張不破不立，利用這個世界的破綻，重新建立新秩序。」

  緹娜不溫不火地說著，似乎這番話她已經和馮堯談過很多次一樣。

  然而，這樣的談話對於馮堯，還是現在真正的緹娜來說，都是無比新鮮的第一次。

  「我們是變革，你是在維護，而金色薔薇、荷魯斯，還有種種其他的組織都是在投機，他們在你我的爭鬥中，攫取著最大利益，我們在為他人做嫁衣裳。所以，我們只是主張不同，並非勢不兩立。這個世界無論如何，都應該是包容的，和光同塵，我們之間幹嘛勢同水火呢？」

  「緹娜，雖然我們現在不是戀人，但也是朋友，我從來沒有想過這種爭鬥會在我們之間發生……你知道我來這裡幹什麼嗎？我是來救你啊。」

  緹娜愣了一下，臉色快速地變化著，就像體內有兩個靈魂在劇烈地打鬥一樣。

  對一切細節都留意在心的馮堯，甚至看到了在緹娜冷靜述說的同時，她的眼角卻同時濕潤了，似乎在隱約暗示著另外一個緹娜的不甘和委屈。

  不，緹娜不應該是塞勒涅，塞勒涅也根本不會是緹娜……也許，將來緹娜因為塞勒涅的改造成為了那個組織的一員，但說到底，緹娜還是被利用的。

  她是個傀儡。

  馮堯想起來英瑪曾經說過的話，人類經歷過多個文明，而每個文明都曾遺留過一些隱秘的手段。

  而在這一代世界中，史前的各種文明遺存似乎都蘇醒了過來，他們都在發展各個代言組織，爭奪這個世界的話語權。

  這本身也說明這一代世界發展到現在，已經支離破碎，破綻百出，才會給眾多上古遺存這麼多蘇醒時機。

  「馮堯先生，我非常感謝你的出手相救。你也看到了，我現在好好的，你大可以放心。我不過是想用這個，來向你展示進化的契機罷了。」

  緹娜突然轉換了一種冰冷的語氣，似乎對剛才自己內心顯示的柔情和感動非常不滿。

  「展示？展示什麼？」

  「你剛才說得有對有不對，基因突變實際上是一直在發生著的事情，不管有沒有我們介入，都會如此，但就是因為無序的變異，才會導致有眾多威脅健康的缺陷和疾病產生。生物技術何嘗不是一直在向基因修復的領域邁進呢？所以有克隆，有器官再生，現在異能人士不也是越來越多嗎？塞勒涅只不過比他們更成系統，更成規模而已。你何必太過於僵化呢？」

  緹娜緊盯著馮堯的雙眼。

  「其實，經過前些天你和白水公司的這一鬧，倒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讓我們發現了目前技術的致命缺陷。我們不能只是執著於身體方面的進化，更應該加強腦域方面的改造……而在這方面，你走在我們的前面，起碼到現在，我們還沒有見過有比得上你的人出現。所以，塞勒涅真心希望你的加入，如果可以，塞勒涅組織的全部都歸你所有，又何妨？」

  56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