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燭龍帝」
第294章 「燭龍帝」
夜。
第一山海,帝都,皇城。
青灰色的高大城牆環繞著,由朱紅紫金漆就,仿若縈韻著古老歲月滄桑的巨大宮殿群。
不時可見帶著異常風格的現代化建築夾雜其中,卻絲毫沒有給人以格格不入的感覺,反而以一種奇異的紐帶作為勾連,使得彼此之間水乳交融。
而位於皇城東南角,屹立著一座造型奇異的高塔。
通體琉璃,碧色幽寒。
兩角彎彎,如弦月翹起。
其名「月台」,乃是帝國的無上君主觀星祭月之所在。
而此刻,寬闊的月台之上,絲竹環繞,觥籌宴飲。
彷彿不似人間之曲的曼妙指之音環繞其中。
最為奇妙的是,這座月台之上,被帝國研究部刻畫了名為「觀星」的特殊儀軌,使得這座月台擁有某種程度上,貫通幻界的能力。
只要身處月台之中,不論何時,都能夠觀測到「星象」、「月相」變化之景。
而因為除了新月之夜之外,月台之上,永遠被月光所充盈。
是以這座月台還有一個名字,「永月無眠之地」。
一場由如今帝國的皇帝所舉辦的詩會正在進行。
時至今日,已經過去了半個月的時間。
一群身著得體衣衫的男女坐於月台下首,皆肅立而坐,就好像眼前雖有美酒美食,頭頂圓月,美景如畫,仙音繞樑,卻絲毫無法讓他們提起興趣。
事實也正是如此,任憑誰在這地方干坐了半個多月,除了吟詩作對,賞詩品鑒,什麼也做不了,也會對眼前景象產生厭煩。
這場詩會持續的時間,實在有點太久了。
不過,在場之人,沒有人對這件事情提出質疑。
因為,如今帝國的皇帝正高坐於那月台最高的寶座之上,與他們「詠月詩社」的老社長,賞月賞詩……
他們不知道是什麼詩,才能讓這兩人,賞上這麼久的時間。
但是在場之人能夠來到這裡,裡面顯然不會有腦子進水了的。
所以這副模樣就一直持續到了現在。
忽然間,一兩聲輕微的咳嗽從月台最高處傳來。
讓眾人不敢直視,卻仍舊忍不住用眼角餘光,去偷偷打量。
透過琉璃珠串成的帘子的空隙。
通體由琉璃所塑造,座椅面積達到了驚人的兩平米的寶座之上,一個穿著白色絲絨大衣的年輕人正坐在鋪著白色毛皮的毯子上,身體微微蜷座著。
身體看上去並不健壯,甚至顯得有些瘦弱,但從他顯露在外的骨架上看,他的個子絕對不低。
因為咳嗽而泛出潮紅的蒼白臉色,俊秀的面若,卻帶著些許猶如霜劍一般的凌厲,赤色的眸子,半白的頭髮,拼湊在一起,卻給人一種仿若仙神降世一般,不敢直視的威嚴之感。
他就是如今帝國的皇帝,號「至德」。
意思是至高無上的德行。
當然,這個名號聽聽也就算了。
畢竟自帝國開國太祖以來,這一代代皇帝傳承下來,別的毛病不好說,但明明德行不怎麼樣,但自我標榜是道德榜樣的毛病卻是一個比一個嚴重。
就比方說,前幾代的「德行帝」,「道德帝」,「大德帝」,「盛德帝」,到如今的「至德帝」。
總而言之,自從百年前,帝國禮部的頭子為了給皇帝想名號,想的頭都禿了之後,後面上任的禮部官員是越來越不要臉了,什麼名號都敢上。
而若是正軌場合,對這位皇帝進行稱呼,那或許還再加上至聖,勇武之類的前綴。
當然,私下裡,在場之人在稱呼這位皇帝時,更願意用另一個稱呼——「燭龍帝」。
來自第二山海,一個精研帝國典籍的異族給出的稱呼。
「章尾有神,人面蛇身,閉眼天黑,睜眼天明……」
這個稱呼是在「至德帝」即位五十一年以來,大肆推進的第二山海攻伐戰當中,異族以血與火的教訓得來的。
而更加實際一點的代價就是,第二山海有十分之一的大陸板塊直接沉沒……
而此刻,坐在這位燭龍帝對面的是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滿臉的褶皺,昏昏欲睡的眼睛,半眯著眼,歪歪扭扭坐在一張檀木椅上,搖搖晃晃當然擔心這老頭什麼時候就會從椅子上摔下來,然後直接嗝屁歸西。
正好眼前酒也有菜也有,連席都能直接吃了。
「章先生,今天的月很圓啊。」燭龍帝咳嗽了一陣,然後緩緩開口道。
聲音中透露著與外表完全不相配的成熟之感。
這也正常,雖然從外表看,他們這位燭龍帝,除了那頭半白的頭髮之外,完全就個年輕人。
但他的真實年齡實際已經七十有餘。
作為帝國皇帝,燭龍帝手中自然不會缺少什麼延壽的靈丹。
哪怕是詠月詩社,也向他獻上了不少由月華之精所凝聚的不老泉水。
這些靈丹妙藥堆積下來,哪怕是資質再差的普通人,也能夠延壽個幾十數百載了。
但是,到了燭龍帝身上,這些靈丹就好像和帝國以往的皇帝一般,效力被削弱到十不存一的程度,甚至連他身體的虛弱都沒能改變。
不過,除了延壽和改善體質之外,不老泉的駐顏效果,倒是在燭龍帝身上很好地保存了下來。
數十年過去容顏未變,唯有一頭半白頭髮顯露出歲月滄桑的痕迹。
「陛下聖明,」老頭顫顫巍巍抬起頭,眯著眼看向頭頂上幾乎蓋住了他們頭頂的月亮,「今天的月亮,果然很圓,算算日子,今天應該是十五了吧。」
「是十五,咳咳。」燭龍帝緩緩說道。
台下之人皆豎起耳朵,傾聽兩人的交談,但聽得卻是極為難受。
這兩個傢伙的語速都慢到了極點,就像是兩個老年痴呆症患者,在進行艱難交流一般。
說的也都是些可有可無的廢話,但是台下之人雖然聽著難受,卻絕對不敢這麼認為。
而是覺得這倆貨在打了什麼機鋒。
至於到底是不是沒人敢問。
只能這麼干坐著,看著這兩人看著月台之上的圓月,有一搭沒一搭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