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章 勸誡
她今日殺意充盈,而且十分憤怒,根本不在意多殺一些人。
在境界的絕對碾壓面前,此時的余聽竹只覺天地元氣隨著天獻太后的意動,瞬間化為滾滾的煞氣,撲面而來。
然而他還是面色不變,道:「我意在勸誡,任何朝代的聖皇都會納諫如流,即便是那些流傳於史書上的公認聖賢,生平也不可能毫無過錯。而且我得太后恩典之後,這些年常伴聖上左右,我很清楚聖上的希望。」
天獻太后皺起眉頭,她想到蕭衍,心中殺意稍減。
她知道蕭衍不喜歡她多殺人,而此時余聽竹所說的也在於此。
「你非我,故不解,我殺他,自然有殺他的理由。」她面色稍緩,看著他說了這一句。
在她看來,這自然是給余聽竹一個台階下,余聽竹聽了她這句話,若不是太笨,就應該走了。
「有些事情,我倒是或許可以給太后解惑。」
然而余聽竹不走,他依舊恭謹的微垂首凝立著,然後接著道:「天監三年,我入南天院參經半年,有幸見過荒園之中的何修行。」
天獻太後面色驟變,聲音瞬間轉厲:「你見過何修行?」
「參經只是借口,其實就如您始終並不以何修行為這一生對手,而始終以沈約為這一生對手,對沈約的一切都始終保持警惕一樣,聖上卻始終對何修行不放心。所以即便他自困於荒園許久,聖上也以荒園為中心建立南天院,將我南朝諸多最頂尖的修行者收納於南天院,一則是應對已有跡象的靈荒,一則是建立傳承之所,以免諸多修行之法在漫長的靈荒之中消亡。但更為重要的原因,卻實是確保何修行無法離開荒園,確保若是何修行的境界突然凌駕於沈約之上而弄出大亂。至於教導南朝的年輕才俊,其實只是南天院最不緊要的事情。」余聽竹反而露出些微的笑容,他緩慢而平靜的述說道:「即便如此,聖上還是擔心南天院之中是否混入了一些同情何修行的修行者,甚至是何修行的好友,他也擔心南天院的諸多修行者被何修行招攬,所以在天監三年,他以修繕一些古經和讓我修行為借口,將我調遣入南天院,實則是暗查有無和何修行勾
結之修行者,有無圖謀不軌之事。」
天獻太后聽著臉色又是略緩,她沉穩的點了點頭,倒是有些讚許,她也並不否認將沈約作為這一生的對手,在她看來這是很自然的事情,既然何修行不如沈約,那她當然會覺得沈約才是這人世間對她最大的威脅。
她看著余聽竹,道:「皇帝所做不錯,何修行此人即便自困荒園,但他畢竟是三聖之一,光是指點修行,對於尋常的修行者而言,他都是一座寶庫。尤其越是天賦高絕的修行者,就越是對他垂涎,恐怕越是想從他身上獲得好處。」
余聽竹又是微微一笑,他的笑容卻有些古怪,他搖了搖頭,道:「聖上在選擇進入南天院的修行者時就十分謹慎,而且對於南天院的所有教習的待遇都極為優厚,而且院中對於何修行也是忌諱頗深,平時都禁止人接近荒園,所以我暗查數月,卻是發現並沒有什麼人和何修行暗中勾結的跡象。到我離開前一月,我便接近了荒園,想要看看荒園周圍的情形,以及是否真的嚴格禁止人接近,但最為重要的目的,卻是聖上想要知道,何修行的修為是有多少精進,他最為擔心的,是何修行的自囚只是假象,生怕他反而是借這處靜地安心的閉關,一舉衝破什麼修為上的關隘。」
天獻太后微諷的笑了笑,道:「那倒是不太可能,他在入荒園之前和沈約有過一次交手,兩人之交手是無論在真元手段,還是在神識感知層面都經歷了驚世駭俗的大戰,沈約因此折損了壽元,而何修行無論是在身體還是在神識方面都有了很大的損傷,他被迫困於荒園,若說他是無奈靜靜療傷也就罷了,但若說他一舉沖關,那便是太過小心。」
「何修行聰慧異常,我只是接近荒園,他便也猜出了我的來意。他當時嘲諷我,也是和太后你所說差不多,他說若是他能夠賭鬥勝過沈約,他早就直接衝出去了,若是不能,那聖上再有什麼擔心,也是白費自己心思。」
余聽竹有些感慨,道:「我當時氣盛,聽他嘲諷聖上,我便也忍耐不住,叫罵起來,問他,明明聖上登基之後,百廢俱興,民眾安居樂業,而且聖上以仁禮治天下,即便放在史書上,也是少有的聖賢帝王,為何他一定要反對
聖上,而且這麼多年明明已經如此,為何還死不悔改,我甚至喝問他,以他之資,若是能夠改變自己的想法,全心輔佐聖上,那何愁天下不定,何愁不能建立一個千秋盛世。結果當時何修行大笑回我,若是蕭衍是沈約的弟子,若是他沒有您這樣的母親,他恐怕根本不會反對蕭衍登基這件事情。」
天獻太后似乎完全都不意外,只是冷冷一笑,道:「所以說來說去,他還只是看不慣我?」
余聽竹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接著道:「我當時也是困惑震驚不解,他便又回我一句,你有沒有想過,史書上那些聖賢明君,有哪一個登基之後,還會背後有一座巨山壓著,不能施展抱負,甚至這座巨山隨時傾軋?」
「虎毒不食子,難道我會對付自己的兒子?」天獻太后冷笑道,「何修行這些話簡直是胡言亂語。」
余聽竹道:「我當時也是如此說,只是何修行道,若是這座巨山不倒下來壓皇帝,卻是隨意傾軋別人,萬一為禍,這世上不只是沒有人治得了,而且你不覺得,這人作為太后,反而會倒敗這皇帝的聲名,那到時候天下如何?」
天獻太后微微一怔,勃然大怒,道:「何修行敢對我妄下評論!」
余聽竹看著她,道:「何修行還說,修為至高,當然如手持重器,而持國,也是持重器,一人又持國,又持修行重器,兩者若是合一,本身就是不好,其餘任何人便無法監管,無法阻止他的任何決定,也無法對這人又震懾作用。若是退而求其次,那若是手持這兩般重器者,必定是心有敬畏,知道越是手持重器,自己便越是需要謹慎而行,越是要約束自己的行為,但在他看來,你比他還甚…他說他雖憑喜好行事,但心中自有量度,但你卻是行事魯莽草率卻放肆,全無顧忌。要想殺誰,想殺就殺了,而且有時候興之所至,連不相干的人也隨意殺戮。他說若不是你修為已經和他相差無幾,他要殺你也要付出慘重代價,否則他就直接嘗試殺了你。而且他還看出蕭衍其實對你十分倚仗,他又有任人唯親的缺點,所以哪怕你做了什麼錯事,他也會護短,所以將來很有可能一錯再錯。這才是他真正反對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