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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六章 南渡

  黑夜裡,有黑色的流雲飛過,然而那些黑色的流雲近了,卻是一群群黑色的渡鴉。


  北魏,東平,苦津渡。


  連綿數十里的蘆葦盪里,看似渺無人跡,然而卻隱匿著許多和乾枯的蘆葦叢同色的大小船隻。


  這些船舶的主人在北魏官吏的眼中,和山賊、馬賊無異,只是他們並不打家劫舍,並不劫掠商旅,這些船戶平時所做,便是私運。


  通過錯綜複雜的水路和夜色的掩映,他們吃准了北魏軍方沒有什麼厲害水軍,他們將一些商隊的貨物偷偷來往運送,與此同時,他們也運送一些無法通過正常途徑進入南朝或是北魏的人入境。


  能做這種生意的船戶,不只是擁有高超的御舟技巧,往往還擁有亡命之徒才擁有的膽魄,其中很多甚至都是修行者。


  在入夜之時,即便這些船戶都感覺到今日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同尋常,但按天色來看,今夜有大雨。對於他們而言,大雨加上夜色,在他們的領地里,即便真有什麼大事,也沒有什麼人能夠奈何得了他們。


  所以他們和往常一樣,在夜色黑沉沉的壓下來時,很安靜的吃著晚飯。


  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


  他們的晚飯是一天之中最重要的一餐,也是最豐盛的一餐,很多人的荷葉包裹之中,甚至有大塊的醬牛肉,有完整的烤雞。


  然而看到那一群群黑色的渡鴉時,這些船戶心中卻都生出了濃烈的寒意,感到了莫名的心悸。


  渡鴉是體型最大的烏鴉,這種烏鴉在苦津渡一帶並不多見,這種大群大群的烏鴉,一般是追逐著死亡的氣息而來,它們在北魏的傳說里,有著預知死亡的能力,它們往往會出現在即將有大量死亡的戰場上,或者出現在遭受軍隊或者馬賊屠戮的村寨和城鎮。


  所謂死亡的氣息,是根本無法感知之存在,然而當這些黑色渡鴉從遠處到來時,這些對周圍水域極其熟悉的船戶,卻分明感覺到了一股以往沒有的陰冷氣息。


  那些渡鴉並不飛散,卻是以某一區域為中心盤旋起來。


  那種陰森的寒意,似乎正從那片區域不斷的散發出來。


  一名身穿黑袍的男子,就在那片區域的中心。


  整個北魏沒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很少有人見過他的真正面目。


  他是魔宗。


  在絕大多數時候,他的面色都很平靜,給人一種儒雅溫和的感覺。


  現在這些渡鴉在他頭頂上空飛舞形成旋轉的黑雲,將更濃重的黑投到他身上時,他還是顯得十分溫和儒雅。


  「來就來了,為何還要弄出如此的陣仗。」


  他的目光平靜的落在前方不遠處,緩聲說道。


  他的前方不遠處看似空無一物,然而隨著他的出聲,一點稀薄的霧氣緩緩的蕩漾開來,卻是顯現出一頂黑色的轎子。


  此時他所在的這片區域已經是東平苦津渡水域周圍的荒地,根本不通車馬,而且周圍荒草和蘆葦叢生,若是有人硬生生的抬這頂轎子進來,也會折斷許多蘆葦,弄出許多痕迹,但周圍的荒草和蘆葦盪中,卻並沒有任何這樣的痕迹。這便顯得這頂轎子更加的詭異。


  「既然要見魔宗大人,自然就要隆重一些。」黑色的轎子里傳出冷肅的聲音。


  「恐怕倒是和隆重沒有什麼關係。今夜我在這裡的事情傳出去,再加上這些渡鴉群飛,恐怕會令人產生許多對於我不利的想象。」魔宗微微一笑,說道。


  「魔宗大人難道還怕天下人想象?」轎子中人也笑了起來,「事實不正是如此嗎,魔宗大人您所有和所傳的功法,現在天下盡知就是食死功法,正是從死人身上抽取力量,那如此說來,你是死亡之君也不假。」


  「抽取元氣,似乎比吃肉更雅。自古以來,獵殺吃肉,這就是人增加自己氣力的手段,那我這功法抽取元氣,有什麼不妥?」魔宗淡淡的說道:「不過今夜莫先生特意到來,應該不是想和我辯駁道理的。」


  「那是當然。」


  轎中人異常緩慢的說道:「我雖到了這裡,但實在不想在這裡見到你。聖上所想的也和我一樣,不管您存在什麼私心,但您對於北魏有極大的功勞,他認為君臣的情分在,只要您不過分,他自然也不願意做出過分的事情。」


  「其實他應該比你更懂我。」


  魔宗負手靜靜的看著上空飛翔的渡鴉,說道:「任何人生來都是懵懂,但懂事理之後,或多多少,或大或小,都會有著自己的目標,有著自己活著的意義。他自己也應該明白,我之前和他聯手,是因為他足夠強大,我和他在一起,足夠完成我想要做的事情。然而世事變遷,我和他加在一起,已經並非那樣絕對的強大,我和他之間,從來都不是你和他之間的那種君臣的關係。」


  「我不是來和你辯駁道理的,只是這人世間,除了純粹的利益之外,總還有情義在。」轎中人認真道:「哪怕你派你的信徒去南朝也就罷了,但你要去南朝,從此是不能回頭。我們不想讓你去。」


  「我只是一個俗人,所以去南朝,也是和世間的俗人一樣,從這裡走。」


  魔宗搖了搖頭,「而且在我看來,既然你們攔也攔不住我,又何必要攔我?」


  轎子里的人沉默了一個呼吸的時間,道:「我們想試一試。」


  「我們」便意味著不止一個人。


  魔宗對於北魏而言是舉國之重,為了阻止他叛入南朝,便會不惜一切代價。


  即便是南天三聖那樣的存在,也不可能認為自己一個人能夠戰勝一個國,而今日之魔宗,尚且不能和南天三聖相比。


  只是聽著轎子里這人的話,魔宗的眼中沒有任何的凝重神色,反而有一種難言的感慨。


  「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我不是想戰勝你們所有人。只是我要逃,應該沒有什麼人能夠阻止我逃,從很多年前開始,我的逃命手段,應該就是天下第一。」


  魔宗認真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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