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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四章 星夜

  沙海之中,這座古城雖然陷落,但仰頭朝著星空望去,那些星辰卻依舊分外的璀璨。


  在同一個黑夜,在南朝,哪怕在群山之巔仰望這些星辰,都不如沙海之中所見璀璨。


  衡山,也是南方的一座名山。


  衡山之中有數個劍宗,但在今夜,卻也成了歷史。


  一名黑袍修行者坐在衡山最高處的一間石室里,一名老人就在這座石室外熬藥。


  這名黑袍修行者緩緩的抬起頭來,星光照亮了他半張臉。


  他就是此時南朝和北魏最出名的風雲人物魔宗。


  幫他在外面熬藥的,便是崔家門閥之中,之前幫崔真關吊命的那名崔家老人。


  「我知道你昨夜偷偷找薛宿柳說了些話,我知道你對他是好意,但我有些想不明白,那麼些人中,是什麼緣故你偏偏找他說話。」


  當魔宗抬起頭來時,有些膿液便從他的咽喉處流淌了下來,沿著他胸口的衣襟淌了下去。


  門外煮葯的崔家老人身體驟然僵硬。


  他和那人的談話原本極為隱秘,他只覺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其餘人知曉,但他怎麼都沒有想到,竟然沒有逃過魔宗的耳目。


  「不用擔心我會殺你。」


  魔宗笑了起來,道:「這些時日你做得很好,我只是想你不要白白浪費自己的好意,不要將力氣花在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情上。」


  「我和他說話,是因為他在那些人之中,最懂得禮儀,最尊敬我這個老人,而且並不是裝模作樣,我提醒他不要繼續修行你傳授給他們的這種魔功,還因為他長得很像我年輕時的一名好友。」


  崔姓老人緩緩的轉過身來,他無比苦澀的看著魔宗,他看著流淌在魔宗胸口的那些膿液,接著說道:「你想不明白…我只是更想不明白,明明知道修行這種魔功會帶來可怕的後果,而且恐怕到時候會成為你汲取真元和生命力的對象,他們這些人,為什麼還要成為你的侍從,心甘情願的修行你傳授給他們的魔功。」


  魔宗胸口的那些膿液很噁心,很可怕。


  那些黏稠的膿液就像是魚市下水道之中淤積的淤泥,就像米粥般黏稠的汁液,混雜著無數血肉的碎片。


  膿液之中,有許多肌膚

  和血肉的碎片,甚至還有一段段像血管和經絡般的物事。


  和魔宗剛剛到崔家的時候相比,他此時脖頸上生出的肉瘤已經開始潰爛,就連割肉都無用,就連生長出來的新的肉瘤,都是如同熟透了的果實一般,直接是潰爛的。


  此時他的脖頸下方雖然完全被籠罩在黑袍之中,但是連濃厚的葯氣都無法遮掩的腥臭味道,卻可以讓人想到他那片地方的爛瘤是何等的可怕。


  「像你這樣的人,又怎麼能明白年輕人的慾望。」


  魔宗卻是微笑著看著他,道:「你已經太老,沒有多少年可活,修為也不可能再精進多少,但和這些年輕人相比,最不同的便是經歷。很多事你都已經經歷過,很多東西你都已經沒有太大興趣。但是這些年輕人不同,他們許多事情都沒有經歷過。現在即便是一名美艷的妙齡少女渾身赤裸的倒在你懷裡,你或許都不會動心,但是這些年輕人不同。他們之中的一些人,甚至都沒有嘗過女人的滋味,有些人雖然嘗過了女人的滋味,但是卻連一名上等姿色的女人都沒有擁有過,你所經歷過的很多事情,還處在他們充滿慾望的瘋狂想象之中。這些年輕人,有的只要你一夜給他兩三名妙齡少女,他說不定就覺得死都甘願,根本就不會去想明天的事情。這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慾望,你不能感同身受,又如何能夠了解他們的想法。就如今夜,這些劍宗裡面的幾名女修,對於這些人而言,便已經猶如狂歡。」


  「對於你而言,女修行者只不過多了重身份,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趣味,但對於他們不同,他們想的是,若不是追隨我,若不是修行了我傳授給他們的功法,他們又怎麼可能擁有是修行者身份的女玩物。他們這些人平時在小宗門之中修行,能夠成為修行者就已經不易,一生循規蹈矩,需要看著師長的臉色行事,他們腦海之中即便有無數的幻想,無數的慾望,但能隨意殺人,能夠隨意褻瀆玩弄看上的女子?」


  魔宗看著慢慢呆住的崔家老人,停頓了片刻,然後接著慢慢的說道:「這間石室,原先屬於衡山洞天劍宗宗主,是他的專用修鍊靜室,在靈氣豐裕的年代,這門外有一株朱果樹,每年都能結出不少蘊含大量靈氣的紅果。但在兩年之前,隨著靈氣的稀薄,這株朱果樹便已經枯死。其實這株朱果樹的最終結局

  ,便是現今世上絕大多數修行宗門和修行者的結局,哪怕沒有我,這些宗門也會消失,這些修行者也會死去。靈荒還會持續很多年,哪怕數年之後,絕大多數修行宗門和修行者便不可能得到靈氣補充,他們的真元消耗乾淨之後,再過數年,他們便徹底失去力量,和那些普通的武者沒有什麼差別。他們甚至可能敵不過那些無法修行,但一直修鍊武技的武者。他們曾經登上這樣的高峰,俯瞰著世間的絕大多數人,但重新跌落塵埃,讓他們如何甘心。更何況即便是他們登上高峰時,他們都不敢肆意妄為。我現在能夠讓他們修行,能夠讓他們肆意妄為,你不快樂,又怎麼能夠理解他們的快樂。這些人既然選擇醉生夢死,即便死去,他們恐怕也只有死去的那一剎那才會悔恨,所以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我魔宗都從來不缺追隨的魔宗部眾。」


  崔家老人的臉色有些蒼白,但是聽著山澗之中隱隱傳來的女子的哭喊和呻吟聲,聽著這些時日不斷匯聚到魔宗身邊的那些入魔般的年輕修行者,他根本無言以對。


  「其實你應該換個想法,他們應該感謝我,是我讓他們真正知曉修行者應該如同天上的星辰,無論做什麼,既然是修行者,都應該始終被萬眾矚目。無論是殺人還是逃亡,無論是善是惡,修行者便始終應該處於這人世間的風口浪尖,否則即便是勤懇修行,唯唯諾諾的過一生,和庸夫何異。」


  「尊上。」


  一名身材瘦削但身影分外矯健的年輕修行者從山道上掠了上來,這名修行者滿臉紅光,鼻尖全是汗珠,眼中全是興奮的神色,「韋睿的行蹤已經查明了。」


  「好,你和他們說一聲,明日清晨出發。」魔宗點了點頭。


  「韋睿?」


  崔家老人不可置信的看著魔宗,他想要再說些什麼,但因為心中太過震驚,一時張開了口,吐出了這個名字,卻說不出第二句話來。


  「誰都覺得我會第一個去逼林意來找我,只是我這一生,我從來不管別人怎麼想,怎麼看我,我只管我想怎麼做。」魔宗示意他將熬得差不多的葯湯拿過來,與此同時,他看著天空之中那些星光,安靜的想著,不管世人如何想,那些星辰的運行,又何曾會按世人的心意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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