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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莫名的死

  黎明時分,一名已經行走了一夜的苦行僧出現在吐谷渾和党項的邊境線上。


  他將隨身背著的包袱墊在溪流畔的石頭上,坐了下來。


  這條溪流的流水來自冰山的融水,刺骨的寒冷,即便不入水,那種森冷的寒意依舊甚至能夠讓人的肌膚感到刺痛。


  不過這名苦行僧似乎根本不在意這種寒冷,他從懷中取出了一些漠北野生的黍米磨成的粉,然後取了些這種冰冷的融水,就捏成了一團,然後吃了下去。


  突然之間,他意識到了什麼,他體內的真元急速的從氣海之中流淌出來,然而就在這一剎那,他的真元甚至無法真正的從氣海之中流淌出來,一道強大的氣機已經侵入了他的身體。


  就像是這條溪水之中漂浮的無數碎冰瞬間充斥他的經絡,他體內的經絡瞬間被堵塞,那些真元被隨即硬生生的擠壓到氣海深處狹小的空間內,根本無法動彈。


  賀拔岳的身影出現在這名苦行僧身後,他的手落在這名苦行僧的後頸,他輕易的震碎了這名苦行僧的脊椎,震裂了這名苦行僧的諸多經脈。


  「想借火器自焚么?」


  然後他冷諷的看著這名苦行僧,問道。


  這名苦行僧根本無法動作,而且當真元和氣血的流通都徹底阻礙,他便也可以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生機正在流逝。


  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悲苦的意味,但他的聲音里,卻並沒有什麼恐懼,「你已經沉淪。」


  賀拔岳笑了起來,「你們只不過是一群野狗,還是一群瘋了的,沉迷於自己世界的野狗,你們難道到死都不覺得,你們只是活在那些佛經給你們描述的世界?」


  「我們的修行並非是活在別人的世界,我們的修行,更多的是讓我們看清這個世界的善惡,看清更多的真實。」這名苦行僧平靜的說道。


  賀拔岳不屑的冷笑道:「所以你們覺得哪怕是忠誠於魔宗,忠誠於這樣的一名魔王,都是對的?」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很多年前魔宗大人來到漠北時,我們密宗的聖者第一眼看到他時,便確定他無論走什麼樣的道路,最終都會成為佛經記載中那般的聖者,而事實證明,他沒有令我們失望。」這名苦行僧說道。


  「和我為敵,就算是走上了你們希望的道路?」賀拔岳的眼中出現了寒意,和這名苦行僧說話,他只是享受收割獵物前的一些愉悅,但很可惜,這樣的談話似乎反而讓他不快起來。


  「任何人的人生都是一場修行,魔宗大人已經完成了他的救贖,尋常人苦讀佛經,一生持戒修行不難,但像他這樣擁有了至高的力量而大徹大悟者,從古至今,卻沒有幾個。」這名苦行僧緩緩說道:「凌駕於世間的力量,原本也是最大的誘惑和枷鎖。你雖然在戰鬥之中僥倖戰勝了他,但你自己都拋不開這樣的誘惑和枷鎖,他當然是真正的聖者。」


  賀拔岳深吸了一口氣。


  他確定只要和這些苦行僧對話,都不會有什麼愉悅的結果。


  「你們盡可以這樣想,但可以的是,你們所有人都要死了,你們的宗門,包括你們信奉的這些東西,都會徹底消失。」


  他平靜下來,緩緩的說道,「而我終究會殺死那些和你們一樣,還敢和我為敵的人,我會得到幽冥神蠶,然後我終將不朽。」


  當他說出這句話時,這名苦行僧便被他的一縷真元震死。


  這名苦行僧體內釋出的元氣,便湧入他的體內,變成他氣海之中的春雨。


  那些片段的記憶無法讓他真正得知這些苦行僧的想法,對於這個世界截然不同的看法以及所處位置的不同,更讓他覺得這些苦行僧的精神世界便是真正瘋狂的世界,更不可能溝通。


  無形之中,這些苦行僧一開始的計劃不能說成功,也不能說失敗。


  因為其中成功的是,他們的確像引地鼠一樣,牢牢的吸引了賀拔岳所有的注意力,他們用自己的生命和真元,讓賀拔岳的行動路線徹底變成牢牢追蹤他們的路線,而且賀拔岳已經決定在追殺他們之後,便直入党項,去向達爾般城。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些苦行僧們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因為他們的牢牢吸引,所以避免了很多無辜的修行者和普通軍士的死傷。


  但其中失敗的是,賀拔岳還是比他們想象的強大,而且賀拔岳憑藉著天命血盒的獨特力量,察覺到了他們的一些意圖,在他們來得及動用火器之前,賀拔岳便已經用近乎偷襲的手段,讓他們無法再動用火器自焚。


  他們並沒有能夠讓賀拔岳不斷撲空,賀拔岳體內的真元,還是不斷的雄渾起來。


  他們這些擁有著堅定意志的苦修者的修為都不算強大,但數十名這樣的修行者的真元不斷的堆積起來,便也是十分驚人的厚度。


  更何況除了還有數名僅剩的已經進入党項境內的苦行僧之外,他此時的感知里,還有一名幾乎是天賜一般的修行者的存在。


  這名修行者的氣息在他的感知里比剩餘的那些苦行僧還要清晰,而且距離他的位置更近。


  最為關鍵的是,這名修行者體內的真元比那些苦行僧要強大太多。


  他甚至可以想象殺死這名修行者之後,他從這名修行者身上汲取元氣時那種如清泉汩汩湧入自己身體的美妙般感覺。


  他甚至可以肯定,當汲取乾淨那名修行者身上析出的元氣,他體內的真元就會蓄積到超越自己和魔宗那一戰時的厚度,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一念至此,他體內的每一絲血肉都似乎在發出歡愉的叫聲,就連之前那名苦行僧和他對話時,那種極為不舒服的感覺,都瞬間從他的身體里消散。


  ……


  阿柴諄在接近雪線的凍土荒原里行走。


  這是他很熟悉的區域。


  這些區域是他之前經常行軍會通過的區域。


  尋常的軍隊很難在這種高度的區域里行軍,更是很難在這種區域戰鬥,所以通過這樣的區域進入党項或是返回吐谷渾,都會十分安全。


  他始終不明白魔宗為什麼會放過自己,只是讓自己往党項而行,但在越過党項邊境,進入党項之後,他也自然不敢和原先党項的那些王族有任何聯繫。


  因為他很清楚,從他和賀拔岳合作,強逼北方遺族交出白月露開始,哪怕他接下來對白月露再怎麼有禮,他也已經成為了鐵策軍的敵人。


  鐵策軍的敵人,便是現在這個叫做「夏」的國度的敵人。


  如果知道他在那裡,夏巴螢一定會不惜任何代價,不擇手段,一定會將他殺死,或者將他擒住,交給林意。


  不敢和党項的權貴有任何的接觸,這便意味著他根本無法最快的得到軍情,所以此時他甚至根本不知道魔宗已經離開世間,對於他而言,他最為熟悉的地方還是吐谷渾,也只有在吐谷渾,他才像一條大魚重新返回水中,他才會有很多人替他辦事,才會儘快的得到足夠的訊息。


  所以在猶豫了數日之後,他終於從党項境內遊走到了和吐谷渾接壤的邊境線上。


  然後他便在這種地帶,看到了一個和他做過交易,但是他一次都沒有見到過的人。


  賀拔度隱匿氣息隱匿得很好。


  即便確定這人是阿柴諄,並非那些苦行僧,但他也生怕有任何的意外。


  他也沒有再想著和這種獵物說幾句話,在阿柴諄抬頭看著雪線上的天色,確定接下來自己要選哪條路穿過這些冰川地帶時,數道金光便毫無徵兆的出現在了他的身周。


  阿柴諄的呼吸徹底停頓。


  他感受到了恐怖的力量,直到此時,他才感知到了賀拔岳的存在,在這一刻,因為天命血盒的氣息,他甚至覺得出手偷襲自己的就是魔宗。


  所以他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整個身體瘋狂的往上方掠去。


  他甚至寧願將自己埋葬在雪峰之中,被壓在萬丈冰川之下,也不願意就這樣被殺死。


  也就在他身影飛掠而起的一剎那,他看到的卻是一條陌生的身影,他瞬間陷入了巨大的震愕之中,他馬上也想到了這人是賀拔岳。


  他張了張口,想要開口問對方是不是弄錯了。


  賀拔岳既然和他是結盟的關係,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陡然發動偷襲?


  他甚至都懷疑是否自己出現了幻覺。


  然而他心中這樣的疑惑根本得不到任何的解答。


  既然是出手偷襲,比他強出太多的賀拔岳便早已想到了無數種可以瞬間擊殺他的方法。


  轟的一聲,那數道落空的金光互擊,恐怖的震蕩讓他體內的真元都劇烈的震顫起來。


  在他的身影稍有遲緩的瞬間,一道透明裂紋般的光焰已經落在他的頭頂。


  這道透明裂紋般的光焰里有著湮滅神將那種湮滅真元的力量,幾乎毫無阻礙的穿透了他的護體真元,切在了他的頭顱上。


  他的頭頂到頭腦被切了開來。


  他的頭顱就像是一顆熟透了的西瓜,被斜著切成了兩半。


  阿柴諄在思緒停止之前的那一瞬間,都不知道這是發生了什麼,怎麼在這種地方,都會突然被人奪取生命。


  他的身體重重砸落在地。


  幾乎是身體的直覺,賀拔岳的身體微微戰慄起來,他的喉嚨里甚至發出了一聲滿含期待般的愉悅低吼。


  就如他期待的一般,對於他而言極為美妙的死亡帶來的元氣,如清泉一般,汩汩的流入他的經絡,源源不斷的注入他的氣海。


  這種愉悅的感受無法用言語形容。


  這種愉悅來自他體內的真元厚度超越了自己之前最為巔峰的時刻,感受著體內前所未有的寬廣經脈和氣海,感受著氣海和經脈之中前所未有的如無數股水流流動的真元,每一個呼吸,都是全新的感受。


  更多的愉悅來自於,他可以確定,這個時代,再沒有人可以擁有他這樣驚人的真元厚度。


  這種驚人的真元厚度,甚至讓他產生了一種自己任意揮霍都似乎無法用盡的滿足感。


  他覺得似乎只有到了此時,他才真正理解為何前人要將那個容納真元最大的竅位稱為氣海。


  因為這個竅位在他現在的感知里,真的就像是一片激蕩著無盡海水的海。


  海水在激蕩,死亡產生的如清泉一般貫入他經絡之中的元氣還在繼續流淌。


  他有種恨不得馬上殺到達爾般城的感覺,但是身體里殘存的理智,那種極為穩妥的天性,在此時卻不斷的提醒著他,最好接著將那剩餘的幾名苦行僧也全部殺死,再將他們的元氣也汲取進自己的體內。


  所以不想浪費時間的他很自然的一手將阿柴諄的屍體抓在了手中。


  他直接提著阿柴諄的這具血淋淋的屍身,朝著感知里那幾名苦行僧所在的位置前行。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提著這樣一具鮮血淋漓很猙獰的屍身行走,很是驚世駭俗,很殘忍。


  這畢竟是同類的屍身, 不是打獵到的牛羊和麋鹿。


  但他此時的意識里沒有這種殘忍的感覺,在他的感知里,這是不斷給他美妙感受的甜美果實。


  哪怕是阿柴諄的屍身在堅硬的凍土上撕扯出更多的血肉碎片,他心中都沒有任何的不快。


  他拖著這具屍身,極快的行走,身後帶出很長的血肉。


  到後來鮮血已經不再流淌,但有許多血肉的碎片,卻鋪灑在他身後的足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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