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4章
方義新和劉牧楷都是自小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哪裡受過這樣的氣?
臉上被抓花幾道血痕、挨了幾下擀麵杖,被潑了涮鍋水,雖然沒有受什麼傷,但如此的狼狽不堪,他們兩個人也是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當場就找人過來,放把火將村子燒個乾淨。
方義新也知道單純報警不管用,警察過來,也不可能真將一群七老八十的老頭老太抓走,他懷疑是陳立暗中搗鬼,咬牙切齒卻苦無證據;劉牧楷仍不依不撓,一個電話打到了陳宏昌那邊,要陳宏昌通知金水區公安分局。
陳宏昌基層摸爬滾打這麼多年,見識的事情也多,當然明白很可能是村民故意將七老八十的老頭老太頂到前面來鬧事。
這樣的事,金水區之前也都發生過,目的就是想把事情鬧大,讓政府出面解決,但哪怕是張偉任一貫對劉牧楷嬌慣愛護,也沒有辦法指使公安局將人都抓起來,只是在電話里先勸劉牧楷離開,等再想辦法解決這些問題。
方義新、劉牧楷匆匆坐車離去。
看著方義新的車子走遠,周正榮回頭望著老舊的村落有些出神。
陳立問周正榮道:「周總,你還覺得方龍集團注資,一切就都會順利嗎?」
雖然沒有陳立、錢萬里反應快,周正榮動作也算是迅速,就挨了兩擀麵杖,不算多狼狽,但真正讓他感到狼狽的,是眼前的局面。
他在商都市地產界里混了這麼多年,拆遷這事兒他們也不陌生,但以前商都市拆遷,主要是地方政府主導,而且零零年以前的政府威望也高,他沒想到過矛盾會激烈成這樣子。
周正榮不吭聲。
錢萬里此時也憂心忡忡,說道:「這局勢不妙啊,拆不下來,後續的建設進度就要被拖下來了啊……」
陳立說道:「現在情緒對抗已經相當激烈了,不轉變思路,發展成暴力衝突事件,問題就會變得極其棘手。」
錢萬里聽著嘴角下意識的抽動了兩下,咂嘴道:「這事要想辦法解決,項目拖下去,多拖一天,損失的可都是錢啊。」他在錦瀾花苑曾受過考驗,他不想再經歷一次。
周正榮何嘗不知道拆遷進行不下去的後果,但工作思路哪裡是那麼容易轉變的?
陳立見周正榮還是咬著嘴不說破關鍵問題出在哪裡,他也沒有太多的耐心繼續打啞謎下去,說道:「要是有三五個拆遷戶談不妥,事情還容易辦,但目前的拆遷補償壓得太低,商鋪村沒有一個村民、國棉廠沒有一個下崗職工同意拆遷,周總大概不會指望強行拆遷能解決問題吧?」
錢萬里抿了抿肥厚的嘴唇,對周正榮說道:「老周,看來補償標準還是要適量放寬些啊……」
周正榮搖頭苦笑,說道:「雁鳴湖環境改造及國棉廠拆改,我們兩家都不指望賺錢,因為我們兩家在湖濱佳苑及錦瀾花苑兩個項目保障收益,但方龍集團參與進來,是追求利潤的……」
錢萬里也知道周正榮說的是理,雁鳴湖北片環境改造好,湖濱佳苑及錦瀾二期的房價大幅提升,他們兩家就已經獲得可觀的利潤了,甚至能在國棉廠拆改項目上承受一定的虧損,但追求利益的方龍集團,是不會同意提高拆遷補償標準的。
偏偏他們現在又都指望著方龍集團的資金早日到位,不能不重視方義新那邊的意見。
「今天就這樣吧,這事兒還是要找金水區政府,或許區里能補貼一些,將這些問題解決掉。」錢萬里對周正榮道。
陳立心知金水區政府即便能補貼,也極有限,但看方義新恨恨離開的樣子,或許也會找陳宏昌、找金水區政府出面擺平這事,那就等陳宏昌露面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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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陳立就接到了錢萬里的電話,金水區政府那邊希望他也能列席今天的協調會,畢竟他還在錦榮地產頂著顧問的頭銜。
陳立坐錢萬里的車,趕到區政府會議室。
方義新已經坐在會議室里,臉上那幾道血印子都晃人眼睛,每個列會的人員進會議室都要關心的詢問一番,氣得方義新都想摔下本子走人。劉牧楷做為方義新的助理,今天卻沒有露面。
方義新看見陳立嘴角淡漠的淺笑著,心裡只是覺得窩囊,可也無話可說,低下頭看手裡的文件,根本就不跟陳立對眼。
昨天的事,令方義新和劉牧楷狼狽不堪,可到最後也只能是不了了之。哪怕就是張偉任出面,也拿那群滿心鬱憤的老頭老太太沒轍,更何況整件事也是外包的拆遷公司先惹事生非、犯了眾怒。
唯有高鋪村所在的鐘秀路街道辦主任以及配合拆遷談判的幾名高鋪村社區官員,昨天下午被陳宏昌拉過去狠狠的罵了一通。估計昨天是被罵慘了,這會兒鍾秀路街道辦主任也列席會議,卻耷拉著臉,誰都不搭理。
周正榮先代表投資方,向陳宏昌等代表區政府的官員,陳述了眼前的開發項目面臨的困境,無非是兩方面,一個是高鋪村民及國棉廠下崗工抗拒拆遷問題,另一個仍舊是資金方面的壓力。
「……關於高鋪村拆遷的事,雖然現在是遇到了些阻礙,但還是要推進下去,在這個時候更需要基層幹部拿出你們的黨性,起好帶頭作用,做好村民的疏導工作。這是關係到大學城規劃,金水區發展甚至是整個商都市未來的大問題,千萬馬虎不得,一定要樹立起舍小家為大家的意識……」針對周正榮的問題,陳宏昌代表政府方面發言,依舊是一套的官樣模式,他不能說投資商的不是,只能將矛頭指向辦事不力的基層官員。
鍾秀路街道辦主任還好一些,陳立看了眼坐在會議室角落裡的高鋪村社區主任李大友,為項目的事之前打過幾次交道,三十多歲、正當壯年的漢子,這會萎靡了神情,如坐針氈的聽著陳宏昌訓話。
他這樣的基層幹部一方面承受上級政府的壓力,一方面難以面對鄰里鄉親的指責,
這會兒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李大友縮著脖子垂著腦袋,就差再掛上塊被批判的牌子了,但這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關於資金方面的問題,我們區政府可以儘力幫助你們聯繫銀行方面,看能不能再貸款解決一部分,但遠水解不了近渴,咱們還是要從實際出發,從根本上解決。今天方龍集團的代表方義新總經理正好也在場,整個項目還是需要你們三家能夠強強聯手,解決問題。」陳宏昌看著方義新笑道。
方義新說道:「我們方龍集團的資金早已到位,協議計劃注資三千萬,再由我方藉資七千萬,只等錦榮地產方面召開股東大會,簽訂協議,資金就能直接到位,但是拆遷的問題,總歸要先解決掉,我們不希望資金投進來,項目卻拖延了進行不下去……」
方義新作為方龍集團的代表,自然是有他的底氣,他也不想再扯什麼皮,要求金水區政府與錦苑公司,先將先決問題解掉好,最終的問題還是歸結到拆遷上……
「關於拆遷的問題,我剛才已經說了,不用太過擔心,區政府會全力支持的。現在雖然是有個別抵抗拆遷的現象,但對這些極個別抱著訛詐心理的不良份子,政府部門是有對付手段的。」陳宏昌皺眉說道。
陳立看了看方義新、又看了看周正榮,這時候知道他們在會議之前,就與陳宏昌通過氣了,但他們還是要將所有人都拉上來,為強制拆遷的決定作背書。
看其他人都不吭聲,陳立放下手裡作記錄的筆,說道:「陳區長,有些手段,怕是解決不了問題吧?」
昨天聽方義新說陳立在背後搞事,陳宏昌還不怎麼相信,沒想到真是他第一個跳出來搞事,沉著臉說道:「拆遷一向都就是個老大難問題,就拿寶塔區老城拆遷改建來說,斷斷續續也進行了很多年,遇到問題也不少,但在各方協調下,不是一樣在不斷推進?按照你說的,難道就因為幾個村民不配合拆遷,地區就不開發,城市就不發展了?」
陳宏昌這話一出,火藥味就上來了,錢萬里暗中拉了陳立一下,不想陳立這時候跟陳宏昌直接起衝突。
陳立卻知道自己沒有退路,真要讓這些人亂搞上強制措施,搞成暴力事件,局面真就沒有辦法收拾,整個項目不知道要拖多久,抬頭毫不示弱的看著陳宏昌,問道:
「高鋪村六百七十八口人,照標準可以分拆兩百四十二戶;國棉廠下崗職工戶數更多,有四百八十七戶,兩邊加起來,總共七百二十九戶待拆遷戶。我倒想問問陳區長,這次項目涉及這麼多拆遷戶,哪些是已經簽署拆遷協議,又有哪些是不配合拆遷的少數村民?難道區里對這七百二十九戶都有對付手段?」
陳立的話說得尖銳、不客氣,陳宏昌一張臉都被氣得通紅,沒想到會讓一個鳥毛都沒有長齊的毛頭小子當場不留情面的質問,但真正情況就是一戶都沒有簽下來。
「陳立,你也是錦榮公司的一員,這麼說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城市發展是大局,我們在坐的諸位,也都是為了城市發展大局著想,在這個過程里,個體的犧牲都是在所難免的,但只要城市能發展起來,現在那些不合作的村民,說不定還要感謝我們呢。」方義新看陳宏昌被陳立質問得下不來台,介面說道。
「小方經理,我都不知道你是怎麼好意思說這話的?這屋裡在座的有基層政府代表,有投資方的代表,可我怎麼就沒看見有村民的代表?」陳立瞄了眼被這場面震得都收不住神的高鋪村社會主任李大友,又道,「既然你說犧牲,那咱們就說犧牲,那為什麼不能是投資方做出一些犧牲,給村民一個合理的補償?」
「什麼標準叫合理?」方義新冷笑問道。
「市裡去年就調整了新的城區拆遷安置補償條例,應該是充分考慮了城市發展大局與拆遷民眾權益保障之間的平衡關係,難道小方經理認為市裡明確規定的補償標準,不合理嗎?」陳立問道。
「那是城區拆遷標準,要照那個標準,拆遷安置成本要提高一倍還多,這個項目沒有一分錢的利益產生,還怎麼進行得下去?」方義新拍著桌子質問道。
他心裡清楚照城區拆遷標準衡算,拆遷這一塊就要增加四五千萬的成本,那方龍集團再參與合作開發,就完全沒有利益可圖了。
「怎麼?小方經理不是口口聲聲說為城市發展建設,犧牲一下沒有關係嗎?方龍集團實力雄厚,現在為了商都市的建設,少賺些利潤都不幹,卻希望村民接受低了一倍多的補償條件?你怎麼就指望村民願意犧牲?」陳立反問方義新道。
方義新氣得想將桌上的煙灰缸砸過去,壓制心裡怒氣,說道:「你搞這些事,無非是趕我們方龍集團出局,看來現在跟你也是無話可談了……」站起來身,對陳宏昌說道,「陳區長,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合作開發的事,若是金水區政府及錦榮公司還有誠意,我隨時恭候大駕,但我不想再看到陳立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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