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燙手的山芋

  從黃嵩山辦公室出來。張青雲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心中有些迷茫。黃嵩山怎麼會提到要自己去拜訪劉萬河呢？自己去拜訪劉萬河，這厲剛會怎麼想？他指定會認為這次人事變動自己是知情的，況且先前自己還陪同黃嵩山去過高建峪。


  雖然組織上有紀律，但是書記事先透透風，通一下氣也是有可能的。常委會之前，王平不也找自己談過心嗎？一念及此，張青雲心裡突然覺得，自己處在了一個尷尬的位置上。


  站隊沒有向前排看齊，這在官場上可是很忌諱的，別看現在黃嵩山和武德之對自己好像客客氣氣的，但是張青雲心中清楚，如果不是自己是厲剛隊中人，對他們有利用價值的話，那指不定是什麼結果呢。


  胡思亂想了一番，張青雲深吸一口氣，舉步便朝政府辦公室那邊走去。走到厲剛辦公室門口，張青雲敲了敲門，內面沒動靜。


  再往前來到政府辦公室，內面人很多，張青雲站在門口瞟了一眼。也沒有王華華。他眉頭一皺，正要開口詢問，政府辦主任韓凱恰好看到了他，連忙笑吟吟的迎了上來。


  「張主任好啊？哦，不對！不對！以後得叫你張書記了，恭喜恭喜，26歲的鄉黨委書記，你可趕上好時候了，上面一直倡導領導幹部年輕化，你就是我們雍平年輕幹部的代表。」韓凱笑道。


  張青雲連連謙虛，伸出手來和對方緊緊的握了一下，韓凱他其實打交道不多，因為同在一個院子里，倒見過幾次，不過以前見面大家也就點點頭而已，像這種虛偽的寒暄則從未有過。


  想來這也是因為張青雲高升的緣故，即使不同隊伍中的人，遇到了他，寒暄是在所難免的，這也算是官場上一種基本的人情世故吧。


  「韓主任，厲縣長今天外出了嗎？」張青雲開門見山的說道。


  韓凱狡獪的一笑，摸了摸下巴，搖搖頭，開口說道：「厲縣長今天根本沒來上班，想來最近政府的事務多，一早就外出了，武副縣長倒在。我剛才還去過他辦公室。」


  張青雲臉一陰，這個韓凱當真是口不擇言，有意裝傻，故意曲解自己見厲剛的目的。如果縣長不在，一般彙報工作找常務副縣長，韓凱如此說話，也是有些想讓自己難堪的意思。


  還有，這個傢伙故意不給個准信，縣長外出做什麼事情了？他縣委辦主任會不清楚？

  「那就謝謝韓主任了，我找厲縣長是替人請他幫忙題一幅字，既然他不再，我就改天再來吧？」張青雲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他的題字云云，當然是信口胡謅，也是讓韓凱抓不住什麼辮子。


  離開政府辦公樓，張青雲站在院子里心中有些焦躁，沒見到厲剛，讓他心中有些忐忑，自己現在縣委辦的工作已經交接了，而自己的正式任命又沒有下來。


  在這期間自己還要用心研究月全鎮的種種情況，看資料。下去走訪是必不可少的，加上一些七七八八的應酬，指定不能天天往縣委院子里跑。而現在又是年底，厲剛也很忙，也不知哪一次才能碰到他，這事拖得越久，情況越糟，那樣厲剛肯定會以為自己心中有愧，不敢見他，真要那樣的話，情況就糟透了。


  ……


  雍平三鎮，城關鎮就是縣城，順著國道向南，清河鎮和城關鎮毗鄰，繼續往南便是月全鎮了。再往南就脫離了雍平的地界，進入桃花縣境內。所以，月全鎮可以說是雍平最後的門戶。


  雍平三鎮中，月全鎮面積最大，人口僅次於城關鎮，有6萬多人，一萬二千多戶，這個數字是栗子坪的六倍。全鎮的地形地貌，有平原、多丘陵，盛產柑橘。整個月全鎮的柑橘產量居整個雍平的三分之一強。


  除了柑橘以外，月全鎮還是雍平有名的工業重鎮，有兩個大型水泥廠，一個氮肥廠，一家市級規模以上煤礦。還有一些七七八八的生產預製板、石棉瓦一類的中小型廠房不計其數。


  張青雲看著面前這一大沓資料，心裡泛起了苦笑。前段時間自己剛熟悉栗子坪的情況。現在全得推倒重來，月全鎮和栗子坪簡直是兩個世界。在雍平來說，月全鎮已經算是比較達的地方了，毗鄰國道，而且京廣鐵路也越過月全鎮境內，交通方便。和栗子坪那樣的窮鄉僻壤不可同日而語。


  但是，張青雲並沒有認為自己去月全鎮會很輕鬆。相反，雍平所有的鄉鎮中，雍平三鎮凸顯在了外面，全縣上下都盯著三塊地方，無形中加大了雍平三鎮領導的壓力。


  況且，在張青雲看來，月全鎮現在的展也面臨很大的瓶頸，先，支柱產業柑橘一年比一年差。國人好跟風，蘋果火起來了，陝北種蘋果，立馬中原六省都種蘋果，導致了多年蘋果供過於求，最終老百姓都沒日子過。


  現在柑橘也一樣，江南省展柑橘，川南省，海西省馬上跟上。現在弄得長江以南處處是桔園。柑橘價格大幅度下降，老百姓年年不僅賺不到錢，而且還要倒貼。


  支柱產業不行，月全鎮所謂的工業也是寒磣得很，水泥廠、氮肥廠以前做國企的時候，年年虧損，現在雖然改制了，但是底子仍然薄，企業領導也是三天兩頭找上面要政策支持，不僅不能成為經濟展的生力軍，反而成了包袱。


  在這種情況下。月全鎮經濟這幾年的所謂高展，很大程度上都依賴於投資拉動。縣級、鄉級公路硬化，柑水工程的大力投入，三年內一個鎮各級政府砸了上億人民幣，這體現在gdp上，數據當然漂亮。


  不過，這種展顯然沒有可持續性，現在公路硬化結束了，數十萬畝橘子園的水利工程竣工了，後面月全鎮究竟該如何走呢？


  一想到這些，張青雲才現，自己接手的原來是個爛攤子。雍平三鎮黨委書記表面風光的背後，是無盡的兇險。如果自己把月全鎮這塊經濟展模範鎮的招牌砸了，那可能就不單是自己仕途受挫那樣簡單了，整個雍平人都要罵自己是罪人。


  「這他娘的全是放狗屁的話！」張青雲冷哼一聲，重重的把一份文件砸在了辦公桌上。


  這份文件是今年經濟工作會議上，月全鎮覃雲國的言稿。覃雲國在會上大唱高調，稱月全鎮已經找到了經濟展的新路子，那就是展柑橘的同時，展馬頭羊以及農村特色旅遊。


  在報告中，覃雲國引用各種數據，深刻剖析了馬頭羊的市場前景，提出了全鎮2oo1年展1o萬頭馬頭羊的目標，頭一年的產值便達到數百萬。


  對這個提議，張青雲是嗤之以鼻，馬頭羊適合山林環境，月全鎮以平原和丘陵為主，先場地條件就限制了。其次，全鎮農民所有的自留地都種植柑橘了，這馬頭羊來了，在哪裡放養？桔園裡放羊，虧這幫傢伙想得出來，這種報告居然也能獲得鎮黨委通過，看來月全鎮上下對下面的路也迷茫得很。


  一番思前想後，張青雲還是覺得自己應該去月全鎮實地考察一下，聽聽當地老百姓的看法，同時月全鎮也還有幾家致力於柑橘深加工的企業。卞輝煌便是其中之一，聽聽他們的意見也是必要的。


  張青雲心裡清楚，不管展思路怎麼變，月全鎮柑橘產業是不能動搖的。全鎮家家戶戶都種橘子，你讓老百姓把橘子樹砍了，干其他的項目，一來是不現實，另外，也肯定會引起社會動蕩，這於保持穩定不利。


  張青雲到底是兩世為人，見過大世面，懂得任何行業都有競爭的道理，月全鎮只要把橘子當做一個產業來抓，把種植、深加工、銷售等各個環節的工作做精做細，還是大有可為的。


  「叮，叮，叮！」電話鈴聲響起。


  「喂，是張主任嗎？厲縣長已經回縣城了，你馬上來縣政府吧！他正在辦公室批閱文件。」電話里傳來王華華的聲音。


  張青雲心裡一動，連忙道：「好，我馬上就過來。麻煩你先跟厲縣長通個氣，說我想見他，問他有沒有空。」


  說完，張青雲便掛了電話，簡單收拾了一下，立馬下樓打車直奔縣府而去。這幾天張青雲心裡一直心神不定，可是厲剛恰又在栗子坪那邊實地調研，親自督促栗子坪做好茶葉冬季配管施肥，他想見厲剛也沒法見，一直拖到了今天。


  到縣委大院下車，張青雲迫不及待的上了左側的政府辦公樓，上到二樓迎頭便撞上了武德之恰好從政府辦公室出來，他連忙穩住身形，道：


  「武縣長好！」


  武德之點點頭，臉色有些不太好看，扭頭說道：「這麼急匆匆的，有什麼急事嗎？」


  「沒，沒有！」張青雲道，「只是過來幫朋友辦點事情。」


  武德之眉頭一皺，半晌才道：「幾天後柑橘辦有個會，準備讓南邊六個鄉鎮的領導都聚一聚，大家商量一下明年的出路，你也來參加吧！」


  站青雲一呆，緊接著點點頭，自己的正式任命雖然沒有下來，但是先熟悉工作還是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