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中暑的老天爺
陳硯青被翻來覆去的父母給攪和的,一夜也沒睡踏實。她對著馮小滿感慨萬千:「哎,你說啊。老天爺是不是也熱得中暑了,這也太不公平了。我爸帶著一幫人,研究了這麼長時間,到現在都是一籌莫展。他倒是好了,居然這麼輕鬆,就利用閑余時間,去實驗室里搗鼓了幾下,就出成果了。」
馮小滿壓根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因為周文忠壓根不需要自己出成果啊。那個研究成果的論文都是先人完成的,因為當時環境複雜,難以送出去發表,才暫時封存了。周文忠只要把現成的研究直接搬過來自己用就好。最最要命的是,這些東西還是研究所方面為了優雅地打發人,主動塞到他手裡。守著金山討飯吃,別人從金山裡翻出了一小塊金疙瘩,擁有金山的人居然還要激動萬分。
錢學森先生說:回過頭看,這麼多年培養的學生,還沒有哪一個的學術成就,能和民國時期培養的大師相比!
**摧毀的不是一代人的青春,也不是僅僅十年的經濟社會民生,它更可怕的影響在於對整個民族精神的摧殘,對整個民族文化的打擊。
精神上跪下去了,科研工作者還怎麼擁有不屈的高傲的獨立的靈魂?
手捧聽筒的少女,還在傾聽著朋友喋喋不休的抱怨。她怎麼能不抱怨?周文忠這項研究成果不聲不吭地發表在國際一流的科研雜誌上,簡直就是一巴掌打在了陳硯青爸爸的臉上。
這事兒任是哪個外人看了,被研究所徹底邊緣化的周文忠,能夠搞出這樣震驚國內科學界的研究成果;擁有著全所最頂尖配置的陳高工卻毫無進展。嘖嘖,研究所任人唯親,不尊重科學,不尊重人才,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馮小滿都能想象出輿論評價,我們的科學為什麼落後,為什麼幾十年了都拿不出亮眼的科研成果?這都是體制問題,先做人再做事,不尊重科學規律,不尊重人才,把科研當成評選五講四美呢。科學家安身立命的根本是科研成果,而不是看誰是個老好人。
一點兒沒錯,可是怎麼就那麼憋屈呢。
陳硯青抱怨完了,總算想起來關心一下自己的小夥伴。她問了馮小滿在江省體操基地的訓練情況,表達了對小夥伴的同情。喪盡天良啊,早晨六點起床,晚上十點入睡,這樣的生活,她還在暑假呢。
馮小滿大笑,得意洋洋道:「為什麼我的皮膚這麼好,因為……」
陳硯青毫不客氣地搶話:「因為你天天用大寶,行了吧。哎,我問你,你真的八月份不回來參加學校軍訓嗎?我聽說每個學生都必須要參加的呀。」
馮小滿想都不想,直接拒絕了:「不行,九月份有世錦賽。我得過去參加比賽。萬一我軍訓的時候晒黑了,還怎麼美美的出現在賽場上?哼!姐的臉可是很能加分的。」
陳硯青氣得要跳腳,馮小滿皮膚白,而且屬於不容易晒黑的那種。她媽都看著馮小滿后,嫌棄地瞅著她埋汰不已,跟馮小滿一比,你怎麼就成了個柴火妞呢。
她羨慕嫉妒恨了好久,結果這個壞人,居然特意拿這件事情,來戳心戳肺。
馮小滿嘻嘻嘻哈哈,得意洋洋地告訴她,自己的護膚秘訣就是多運動。她煞有介事道:「你想啊,出汗的時候,是不是身體裡頭的髒東西一併排了出來。這樣的話,皮膚能不好么。」
陳硯青聽了將信將疑,被她忽悠了半天,突然間想起一件事,壞笑道:「嗯,你不回來的話,有些人可是望眼欲穿了。」
馮小滿驚訝道:「哦?誰呀,幹嘛?到底要幹嘛?我可不打算被人找麻煩,我現在忙得很,沒工夫跟無聊人士糾纏。」
陳硯青跺腳:「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解風情啊。是石凱啦,他一直想著要約你出去說說話什麼的。結果你死活不給人家面子。他還想問我打聽你寢室電話呢,他允諾去日本旅遊的時候幫我帶手辦來著。我堅持抵禦了糖衣炮彈的侵蝕,沒有出賣你噢。」
馮小滿在電話這頭攤手:「天地良心啊,我中考完第二天就到這邊來集訓了。我可不是擺架子,我實在沒有功夫啊。對了,石凱也上省實驗嗎?」
陳硯青「嗯」了一聲:「是啊,我爸也說給我交錢,上自費了。反正啊我是習慣省實驗了,讓我去其他地方,我還怕人生地不熟,被欺負呢。」
馮小滿大笑:「陳姐您說笑了吧,您老人家這樣的,不欺負人家就不錯了吧。」
陳硯青得意洋洋:「那是,誰像你這種軟噠噠的小姑娘,老是被人欺負來著。」話說出口,她就意識到了不對,趕緊轉移話題,「哎,我跟你說啊,石凱那傢伙運氣真好,剛好踩著分數線進去的。真是逆天了。不過最過分的人是你,你說憑自己本事考進去,還真的考進去啊。你知不知道你多討厭啊。你的成績是在全區都能排進前十啊。」
馮小滿哈哈一笑,調侃道:「這不高手已經都被提前招走了么。」
陳硯青氣得「嗷嗷嗷」直叫,這個死丫頭,成心氣她呢。
馮小滿掛上了電話,坐在書桌前發了個會兒呆。老天爺可真夠不公平的,像周文忠這樣的人,居然也能夠撿到這樣的大便宜,成功地「研究」出高分子材料。從故紙堆里翻出研究成果,能有這個眼力勁兒也不錯啊。真是應了那句話,科學家的才學與人品,也是不成正比的。
抬手看看時間,已經是下午一點二十了。馮小滿不想重新躺回床上去輾轉反側,索性換好衣服,去體操館訓練。
她告誡自己,周文忠是好是壞,都跟她沒關係。即使再討厭這個人,也不能因為他,而擾亂了自己的生活秩序。
她已經重生了,她不要再被過往所困擾。周文忠這種人,蹦躂不了多久的。
體操館里人並不多,夏日午後睏倦,大部分人還是回寢室休息去了。龐清還在CD機的伴奏下,一遍遍地做著她的成套,直到汗流浹背,累得氣喘吁吁,她才停下來休息。
看到小臉兒蔫蔫的馮小滿,她笑了,伸手將這孩子招到面前:「怎麼了?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怎麼不去再睡一會兒。」
馮小滿一本正經:「睡不著了,我緊張。」
正在邊上盯著孫岩訓練的薛教練忍俊不禁:「我就不明白了,你這孩子究竟為什麼要緊張?國際大賽上都沒看你打過哆嗦啊。全是我們替你打哆嗦了。」
馮小滿睜大了眼睛:「可不一樣。我還沒有跟龐清姐一起在賽場上較量過呢。」
龐清正在喝電解質飲料,聞言就笑了:「行啊,你這個小丫頭,現在已經想著怎麼把我給卸下來了。」
馮小滿一副迷妹的表情盯著龐清,星星眼閃啊閃:「姐,你是我的目標啊,我要向你學習。」
龐清一副「切,信你才怪」的表情,捏了下她的鼻子,嗔道:「虛偽的小東西,明明就是想超越吧。」
馮小滿以一種極其認真的語氣做著回答:「可是我還沒有學習到,怎麼超越呀?」
龐清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腦袋,示意這個小妹妹在自己身邊坐下,笑著開口:「你要是能超越我,我只會高興,真的。我已經二十歲了,還繼續堅持這個比賽場上的時間,沒幾年功夫了。你們要是不快點兒成長起來,接下來的比賽,該誰上去啊。去年亞運會,我們拿了冠軍。可是,如果等到三年以後的亞運會,咱們後繼無人,那豈不是丟臉。所以,你們都得加油,趕緊成長起來。」
馮小滿聽著直點頭,她很喜歡龐清,或者說,一梯隊的隊員們,帶她們這些小的,就跟長姐如母一樣。她們在賽場上可能是競爭關係,但是私底下看到妹妹成績好,儘管失落,更多的卻是高興。
馮小滿小聲問龐清:「姐,你退役以後,有沒有想過要幹什麼啊?」
龐清伸了個懶腰,面色有點兒疲憊:「上學吧,我的大學還沒讀完呢。反正啊,我想的是,嗯,暫時先不做體操相關的工作了。我都已經練了十五年的藝術體操了。普通人的生活,我一天都沒經歷過。也許我會去私人俱樂部里,當健身操教練吧。反正,我想試試看別的生活。」
陸教練跟王部長陪著主管的那位主任一起進了體操館,陸教練指著龐清跟馮小滿的方向道:「我們的運動員,都自覺主動的很,完全不需要我們壓著訓練的。」
主任點了點頭,繞著體操館走了一圈。
龐清跟馮小滿立刻三緘其口,兩人直接做起了地毯基本功,最大限度地避免跟這位主任接觸。隊里私底下傳言,這位主任以前跟某位江南人士有私仇,所以尤其討厭江南人。即使沒有了那位林丹丹,他也對龐清她們這些人看不上眼。
現在,主任一心想著的是扶持起自己家鄉的藝術體操事業。他都已經是藝術體操事業的一把手了,他怎麼會不懂藝術體操。他看就應該讓他的家鄉人民上,從體型上講,江南人個子就是矮么。東歐的一流選手,那都是大高個子。
馮小滿聽說以後,有種強烈的槽多無口的感覺。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藝體女皇還不到一米六五呢。這不是單純拼個子高不高的問題,好不好!
她們私底下默默地稱這位主任為赫主任,因為赫魯曉夫被藝術家批評不懂美學藝術時,曾經說過一段名言:「以前當我是一個工人的時候,你可以說我不懂;當我是車間主任的時候,你也可以說我不懂;但現在,我是蘇共中央第一書記,我就懂!」
赫主任轉了一圈以後,看到龐清跟馮小滿還在做基本功,立刻皺起了眉頭,對著陸教練道:「不要出工不出力。上了賽場,你就給人看在地毯上劈叉?任何一個學過舞蹈的人都能做到吧。」
陸教練跟王部長趕緊解釋,這是必須的,身體不打開了容易受傷。
赫主任冷笑起來:「別以為我不知道,有些運動員就是怕苦怕累,成天嬌滴滴的,一遇到困難就退縮。人家林丹丹人在病床上不能動,還想著要練習器械。好端端的,一點兒傷沒有,卻活像是動不了了一樣。」
王部長等人被罵的一聲都不敢吭。馮小滿跟龐清也是默默地垂著腦袋挨罵。挨罵不一定需要理由,誰讓領導心情不好呢。
一直到王部長送走這位赫主任之後,陸教練才苦笑著安慰大家:「好好練習吧。主任也是壓力大,上頭給下了任務,完成不了第一個挨批的就是主任。誰讓咱們大運會上出過冠軍呢。」
馮小滿跟龐清都是一臉便秘的表情,認清楚現實啊,領導!藝術體操的東道主優勢有多大,你們到底知道不知道!今年大運會可是在韓國大邱舉辦啊。
陸教練微微一笑:「行了,你們也別擔心。目標肯定要有,完成與否也得看實際情況啊。要是每一個目標都能完成,我們早就畝產上萬了。」
龐清和馮小滿都笑了起來,兩人接著自己的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