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要鬧就鬧大
李鐵栓悶著腦袋回屋的時候,沐雪已經睡下了。
她是被爹娘刻意壓低的吵架聲鬧醒的。
迷迷糊糊中沐雪聽到她娘賭氣的聲音:
「拿去吧,你都拿去吧,可再沒有了。你個沒良心的,盡知道幫著你娘欺負我,我瞎了眼,怎麼嫁了你這麼個沒能耐的。」
「我有什麼辦法,又沒分家,家裡是娘當著家呢。」是她爹無奈的聲音:「娘說有好幾十斤了呢!咋就這點?」
「咋?這還嫌少,嫌少就別拿了,這裡每一粒米都是我爹我兄弟下了死力氣,用血汗換來的,這不該吃的吃了就該爛舌頭爛嘴……」
「哎,算了,別嚷嚷了,我這就給娘送去。」
沐雪爬起來,看她娘委屈的撲在床上悶聲嗚咽,爬到她娘床上:
「娘,怎麼了?」
李二嫂聽了沐雪聲音,慌忙擦擦眼,推了推她:「你怎麼起來了?這麼晚了,快去睡覺去,娘沒得事兒。」
「我剛聽到爹的聲音,爹呢?」沐雪問。
「給你奶送大米去了。」李二嫂心裡堵著慌,口氣中不免帶著些情緒。
沐雪看她娘臉色不好,安慰道:
「那袋大米娘不是本來就準備給奶的嗎?早給晚給都要給的,娘就當喂狗了,別不開心了。」
李二嫂心裡又悶又堵,往日碰著這種事只有自己暗自生悶氣,得緩過三五天。
現在看閨女都懂事的似個小大人,也不藏著掖著,跟她吐苦水:
「娘也不是那小氣的,這米分出來原本就是要給你奶的,可我給你奶,還是你奶自己來要根本就是兩碼子事,娘這心裡啊,很不是滋味。」
沐雪腦子一轉,便明白了裡面的道理,笑了:「娘,我曉得,我們主動給奶,那是咱的孝心;可她逼著來要,便是她貪心。」
「我得兒,你明白就好。」李二嫂把閨女摟在懷裡,感慨她的聰明,看著她粉嫩的小臉,經不住心疼:
「娘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我得兒,也不知道往後哪個有福氣的得了你去,娘便是受再多苦,再多委屈都不怕,只願你以後能遇個好相與的婆婆,可不必像娘這樣天天受氣。」
想是這樣想,但哪家的婆婆不刁鑽?像她親娘那樣的好婆婆怕是打著燈籠也難再找出一個。即便是這樣,她娘該調教,該打壓的也是照樣調教打壓,就是她事事想拔尖的大嫂,背地裡雖少不了說些閑話,當著她親娘的面,不也是恭恭敬敬的,大氣不敢出。
一想到女兒在家也不過能再呆個幾年,就得去別個家受苦,李二嫂心中對婆婆的怨恨也淡了,不免感傷擔心起來。
「娘,我才不嫁人,我就陪著你和爹,你等著吧,閨女以後出息了保證讓人可著勁兒的羨慕你呢!」
沐雪感受臉上她娘手掌的粗糙,小手握住她娘得手,說的一臉堅定。
「可不要瞎說,哪兒有女兒家長大了不嫁人的。」李二嫂嗔怪道:「丫丫,你放心,到時候娘一定睜大了眼好好給你相看。」
沐雪便不再說,她的人生計劃中只有賺錢一項,若非要嫁人,等掙了銀子,招個聽話的小白臉便是,省了那許多麻煩。
說著,李二嫂便催沐雪去睡覺,沐雪賴著不肯。
不就送個米嗎?這老半天他爹都沒回來,想來今晚還有一場好戲,她可捨不得丟她爹娘獨自面對。
果不其然,又過一會兒她爹就垂頭喪氣的推門進來了,一看就是被罵得狠了。
沐雪揚起笑臉脆生生叫了聲爹,李鐵栓應下,說她奶叫沐雪娘和他一起去堂屋。
沐雪看著娘臉色變了變,憤怒中有些慌張,不忘回頭囑咐了她去睡覺,下床穿鞋咬牙跟著他爹出門去。
沐雪低頭嗤笑一聲,心中冰涼,看來她沒料錯,她奶果然是看中了她娘從姥姥家帶回來的糧食!還獅子大開口,想全拿了!
操,臉皮真是夠厚!沐雪麻利下床穿鞋,推開門,跟了出去。
她剛一推開堂門,就見一大坨黑影砸過來,得虧她閃的快,吧唧一聲那黑影砸到地上,沐雪一看,原來是她娘給分出來的十斤大米。
「牛兒媳婦,你把我當三歲娃兒耍呢?」上方坐著的李老太黑沉著臉,正氣勢囂張的指著李二嫂罵:
「弄這丟丟破糧來打發我?還真是看到起我老婆子啊?」
……
「誰給你的膽子,我現在還不老不瞎,你就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作妖,這是想造反了嗎?這個家到底是誰當家,你不曉得嗎?」
「娘…。我問了,真的就只有這些。」李鐵栓真是被折騰的夠嗆,累一天了,還沒得休息,身子乏的很。
李二嫂低著頭咬著牙,就是不開腔,憑什麼她親娘給她的糧,她要全拿出來喂這些白眼狼。
李老太看大兒子這時候還圍著自己媳婦說話,氣不打一出來:
「放你娘的狗屁!鐵山媳婦看的真真的,又是背又是提的,就這點糧?哄鬼去吧!」
沐雪聽李老太罵得急,靠在門邊,不禁噗呲一笑。
她這一笑,屋裡的三人才注意到她。
「個死丫頭,你笑啥?」李老太看著大兒子這一家子,真沒一個順眼的。
「二丫,你咋跟來了,快回去睡覺去。」李二嫂抬頭,見她婆婆已經把火氣撒到閨女身上,開始急了。
沐雪不急不忙走過去,也坐到板凳上,直勾勾的看著李老太說:
「奶,大晚上的,你這是在罵誰呢?我爹的娘可不就是您嘛,你的屁是狗屁呀?」
沐雪捂著嘴巴笑,兩隻烏黑的大眼睛盯著氣極的李老太,滴溜溜的轉,她就是來找茬的。
誰找她爹娘的茬,她就找誰的茬。
「那就是罵你自己是狗咯?」
李二嫂見李老太氣的手發抖,想去蒙沐雪的嘴,還來不及伸手,就聽沐雪又咯咯笑:
「奶,可不興這樣罵自己呢,傳出去人家還以為你老顛東了,怕是幾十年的老臉都丟盡哦!」
「牛兒,你看看,看你生的孽種,好個牙尖嘴利的小賤人,連長輩都隨意編排,你看我今天不撕爛她的嘴。」
李老太胸悶的厲害,她以為像往常一樣對大兒子施施壓力,再拿他媳婦生不齣兒子的事來鬧一鬧,便就把這事給辦下了。
只是沒想,她這還沒開始對牛兒媳婦施壓,這死丫頭片子就跳出來亂攪一氣,把她的計劃全攪亂了。
李老太跳下來,就衝過來要撕沐雪的嘴巴。
李鐵栓和李二嫂連忙攔著,李二嫂見沐雪杵著不動,急得拍了一下她背,催促:
「你咋這麼不省心,跟過來幹嘛?快回屋去。」
沐雪看她爹也不敢死攔她奶,身子被她娘一個勁兒往外推,沐雪看著她奶扭曲的老臉,心中連連冷笑。
李二嫂好不容易把她這冤家推出門,趕快把門關好,回頭向婆婆賠罪。
沐雪站在黑乎乎的院子里,隔著門都能聽到屋裡李老太婆的厲聲打罵,想來這老婆子還動上手了,一陣乒乒乓乓,也不知道是她爹還是她娘遭了這死老太婆的毒手。
沐雪心中著急,使勁推了推門,推不開。
她銀牙一咬,一不做二不休,衝進廚房翻出個大盆,拿了火鉗就在上面哐哐敲起來,一邊敲,一邊圍著院子轉,一邊扯開喉嚨喊:
「不得了了,我奶要殺人了。」
既然李老太婆要大晚上的折磨他們二房,讓他們家沒得安穩覺睡,那今晚就誰也別想睡了,要鬧就鬧大,看到時候丟的是誰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