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來信,來人
紅玉伺候穆楚寒沐浴,穆楚寒靠在木桶上,聽著另一頭,珠兒用帕子輕輕拭擦沐雪的身子帶動的水聲響,覺得口乾舌燥。
有屏風隔著,加上水霧繚繞,影影綽綽的,他只能瞧見屏風對面沐雪模糊的身影。
紅玉才上來貼身伺候,看著自家九爺身子懶洋洋的靠在木桶上,任由她伺候著,眼睛卻一直盯著屏風裡面的人。
她不敢不經心,她秉著謹言慎語,多做少問的做事原則,這才從四個二等丫頭中拔尖兒,讓青雲給瞧中,提拔上來伺候九爺。
如今,瞧著九爺對裡面那位的在乎兒勁兒,紅玉越發在心中提醒自己要擺正自己的位置,好好服侍。
珠兒擦著沐雪後背,沒見她身上新添傷痕,懸著一顆心算是著了地。這晚她睡得迷迷糊糊,感覺有人進來,剛要呼叫,邊聽雨竹在拍她,帶著一股子興奮對她說:
「九爺回來了,青煙哥傳話他正往我們園子來,你快起來騰騰地兒,九爺不喜歡屋子裡有人。」
並不容珠兒分說,雨竹便叫上半芹把她拉走。
三人瞧著穆楚寒進屋,便一人抱了床被子在外間守著,雖說雨竹姐姐和半芹姐姐都這是好事,可珠兒還是擔心她家大娘子。
珠兒見沐雪閉著眼睛,很是疲倦的樣子,忍不住心疼的問:
「大娘子,九爺有沒有將你怎麼樣?」
沐雪看了一眼珠兒,覺得珠兒跟著她這樣的主子,也算是倒霉了,她如今自身都難保呢,也不去追究為何珠兒幫她守著夜,人來了都不知會一聲。
這府里穆楚寒就是天就是地,珠兒她一個小小丫鬟,又能做什麼?
沐雪搖搖頭,無力的閉上眼睛,陪著穆楚寒那個混蛋胡鬧折騰了半天,她早就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等到兩人洗好了,裡屋已經被半芹和雨竹收拾妥當,床上皺巴巴的被單,給換了新的,又燒了水溫著放在桌子上。
穆楚寒進屋命兩人把燈點上,又讓珠兒翻了高志溫開的藥膏出來,才將眾人趕出去。
李沐雪曉得身邊躺著一匹不安分的野狼,卻再不住眼皮打架,感覺身上清爽,困意更濃。
穆楚寒將燈拿了一盞放在床邊,回頭見床上的人昏昏欲睡,半瞌著眼,又有一種迷糊的憨樣兒,頓時愛不釋手起來。
「嬌嬌。」他手裡拿了軟膏,輕輕將她到懷裡,在她耳邊吹氣:
「先別睡,陪爺說說話,爺給你上了葯再睡。」
沐雪聽到耳邊的軟語,溫柔的要命,努力想睜開眼睛,卻沒成功,渾身軟綿綿的任由他揭開她的褻衣,手上抹了藥膏,在她身上上藥。
聽青煙說府中住著的這個大夫是個御醫,可想而知,這位九爺的身份是何等金貴,大夫開的藥膏想來也是宮中獨有的,抹在她身上,有種清幽幽的感覺,還帶著一股淡淡的香味。
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和這個人對著乾的好。
沐雪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慢慢睡過去。
跳動的燭光下,穆楚寒輕聲喚了兩聲,也不見沐雪應聲,把她小腦袋掰過來一看,見她已經疲倦的睡著了。
穆楚寒瞧著她睡著后乖巧的模樣,無聲輕笑,在她紅腫的唇瓣上親了親,將她整個緊緊摟到懷中抱著,自言自語:
「嬌嬌,你個小沒良心的,爺屈尊親自給你上藥,你也睡得著,就不怕爺一口把你吃進肚子里去?」
沐雪起初還能感覺到穆楚寒的手指在她身上塗抹,漸漸地便什麼也不曉得了,任由穆楚寒親揉,她真的太疲憊了。
一連十來日,穆楚寒賴在枇杷園,與沐雪展開了失身和守身的漫長拉鋸戰,白天還好些,沐雪連午睡的習慣都戒了,不敢在裡屋呆著,她只要一在裡屋,看著屋裡那張梨木大床,某人必定會忍不住想將她往床上帶。
即便是在外間,沐雪也要將丫鬟們全都叫到跟前服侍著,巴不得屋子裡的人越多越好。穆楚寒把沐雪的小把戲瞧在眼裡,並不生氣,反而覺得她這般如臨大敵的架勢十分可愛。
一到了晚間,便是沐雪最最痛苦的時候,她真不曉得面前這人模狗樣的穆楚寒,哪兒來那麼多的精力,稍稍沒注意,就擦槍走火,他沒得到滿足她就別想睡,睡著了也是要將她弄醒的。
這種事,男人不是自己就能解決的嗎?且他答應了暫時不破她身子的,為何每次都要拉著她一起折騰。
穆楚寒再一次將沉睡的沐雪弄醒,面對她兇巴巴的質問,邪魅一笑,就將她撲倒壓在身下亂蹭,手指攪著她的黑髮,用低啞性感的嗓音回道;
「爺這廂難受的緊,嬌嬌怎能安心熟睡?自然是要陪著爺。」
「又不給爺,又要勾引爺,嬌嬌,你這是哪家的道理?」
多幾次沐雪便認輸了,實在被他挑逗的沒法,有時也會主動幫他,巴不得他快點好了,能讓她睡覺。
穆楚寒也是百花叢中過的人,什麼花樣兒什麼玩法兒沒試過,便是眼前的小人簡簡單單,生疏的手法卻能讓他感覺到特別的興奮。
「爺的心肝,你真是要了爺的命了。」
「爺怎麼碰上你這麼個冤家?」
沐雪發覺每次完事,穆楚寒都特別愛說情話,且他人長得實在出色,一雙眼睛含著濃濃情意望著人,真是讓人無法抵擋,每當這個時候,她也只會裝睡這一招。
這日,穆楚寒有事外出,沐雪終於得閑了,覺得是看什麼都順眼,連飯吃起來都特別香。
接下來一段時間,穆楚寒似乎特別忙,白天幾乎見不到人影兒,每天晚上卻還是要來糾纏她一番。
他從不在沐雪面前提起他是做什麼的,沐雪也不問,她只一心盼著穆楚寒能早日厭倦了她,好放她出府去,過屬於她真正的日子。
從府中的一些蛛絲馬跡中,沐雪猜測到穆楚寒可能是從盛京來的,卻並曉得他真是的身份,只是偶爾聽高志溫提兩句京中的舊事,便曉得他是真正的權貴之後。
養了半來個月,沐雪身上的傷痕基本都消散了,這其中,穆楚寒幾次發怒,要殺了高志溫,都被沐雪給好生勸了下來,你聽聽這位不講理的爺說的叫什麼話:
「嬌嬌,爺根本就沒用什麼力,你身上怎麼就弄了這麼些傷?」每日里穆楚寒給沐雪上藥,總是要被她身上那一大片大片的青紫驚駭住。
「想來全是因為高志溫那老東西不盡心,給你調的什麼藥膏,這抹了這麼多回,也不見好。」
「爺這就去把這個老東西給殺了,另給你尋個真正有本事的大夫來。」
沐雪聽著穆楚寒上一刻還對著她用萬分心疼的語氣說話,下一刻提到高御醫就咬牙切齒,恨不得馬上衝出去殺人的恐怖口氣,真是心驚膽戰。
明明是他自己下的死手,偏要怪人家大夫的葯不好,他這般不講理起來,誰也不敢勸,也就沐雪能阻攔一二了。
幸好相處下來,沐雪覺得她自己都快得神經病了。
這日,穆楚寒不在府里,守著沐雪原來那處園子的小廝給明路遞了一封信來,說是青石鎮送來給沐雪的。
這十來日,沐雪小心屈迎著穆楚寒,在他心情好的時候也趁機提了一些要求,她與家裡的書信來往都是得了穆楚寒許可的。
明路接了信,便進來尋了雨竹,把信交給她,讓她帶給沐雪。
趁著穆楚寒不在,沐雪剛睡了個美美的午覺,賴在床上不願意下來,拿了本書靠在床上看,就聽雨竹進來,對著她福了福身,笑著說:
「娘子,有您的信。」
珠兒在一邊的小榻上坐在給沐雪做褻衣,雖說府上也給沐雪訂製了許多衣裙,從裡到外樣樣不缺,但沐雪還是喜歡純棉做的褻衣,那死貴的綢緞絲料,貼身穿著實在不是那麼舒服。
珠兒也感嘆大娘子的褻衣壞的也真快,幾天就給九爺扯壞一件,她自己都快忙不過來了,但她又不放心把大娘子貼身的衣物拿給別人做,自得自己尋了空子一針一針的做起來。
這一聽家裡來了信,珠兒也丟了手中的針線,跑到沐雪身邊去問:
「大娘子,信里寫了什麼?夫人可好?」
沐雪飛快的看了一遍信的內容,臉色變得有些沉重。
珠兒見她抿著嘴不說話,焦急又問:
「大娘子,可是家裡發生了什麼事?」
沐雪把信折好,收起來,說:
「珠兒,你可還記得我大舅媽家的蓉表姐?」
「記得啊!他們家不是在做貨物搗騰的買賣嗎?咱家夫人每年都往裡面投錢呢!分了錢,夫人還給家裡的姐妹們做新衣服呢!」
沐雪冷笑,大家都說蓉姐夫是個有本事的人,搭上了商隊,這幾年他也的確賺了不少銀子,黃姥姥家的舅舅舅媽們幾乎每家都在他那兒投了銀子。
如今大舅媽早就不給她們家養鴨子了,沐雪直接在村裡開了個養鴨場,由現在的里正麻三他爹領著村民給她們養鴨子,這樣家家戶戶一年都能多爭十來兩銀子,村民們高興,對沐雪爹李鐵栓這個族長更加心服口服,沐雪也放心。
表哥黃平川去年得了一個閨女,取名兒黃小晴,大舅媽就搬到鎮上跟他們一起住,幫著帶晴姐兒。
小舅媽家的雨哥兒和三舅舅家的滿哥兒差了兩歲,已經被三舅舅接到鎮上送到夫子那兒去開蒙了。
小舅媽和小舅在他們村另外弄了一個養鴨場,還雇了四五個人,也是專門給沐雪她們家提供鴨蛋的。
這裡的人賺了錢都喜歡買田,如今黃姥姥和舅舅們這幾年便先後一共買下了近百畝田,不用租用蘇家的田了,農忙的時候還要請兩三個長工才忙的過來。
為這沐雪沒同意讓黃姥姥和舅舅們的田掛靠在明哥兒名下這件事,小舅小舅媽還好,大舅媽一家便對沐雪又了怨恨。
加上如今大舅媽家的女婿出息了賺錢了,兄弟些都參合了她女婿的聲音,沐雪家也投了銀子,大舅媽她漸漸的便連沐雪她們家也瞧不上了。
又在同一個鎮上住著,大舅媽張開芬逢人便說,沐雪家算個球啊,還脫離不了泥腿子氣味,整日侍弄鴨子,侍弄些破爛藥草,賺不了幾個錢的,她家女婿是才是做大買賣的人,這南北一趟少不了上萬兩銀子哩!
鎮子一條巷子住著的人日日聽大舅媽張開芬念叨她女婿如何有本事,起先是不信的,後來見她女兒女婿上門來果真豪氣,張開芬自己也是穿金戴銀的,比沐雪她娘還要講究起來,大家便不得不信了。
沐雪在家的時候就聽了不少她大舅媽的風言風語,每次聽了她不過是一笑了之,家裡誠叔誠嬸把工人們管得嚴,加上安老闆每次都是直接和沐雪結賬,她到底在皮蛋生意上賺了多少錢,卻是沒個人真正知道的。
便是沐雪她娘,如今的李夫人,由於沐雪心疼她年紀輕輕,就一副未老先衰的模樣,有些讓她歇著養著,每月皮蛋進錢算賬都是沐雪親自經手,李二嫂雖能幹卻不是做生意的料,這如今人工多了,又有各種費用成本,算起賬來便有些頭疼,巴不得丟開。
除開皮蛋這樁,沐雪正真賺錢的還是煙草,雖說每年就種一季,她也願意花大錢把跟著黑娃一起種煙草的幾個下人養著。
只是為了怕太過打眼,沐雪一直控制著煙草絲產量的數量,比起會賺錢的蓉表姐夫,少說沐雪一年進賬三四萬兩銀子,只不過她曉得凡事不可冒尖兒,行事十分低調罷了。
今日接到的便是她三舅舅的來信,信中說今年春天她蓉表姐夫跟著商隊去西北,過戈壁的時候碰到了打沙暴,整個商隊,連人帶貨都給沙暴吞了,留在客棧等著的夥計,使銀子請了人幫忙在那片地兒尋了半個月,半個人影兒都沒尋著,自得自己回來給各家報信。
想來手中這封信是沐雪她娘讓她三舅舅寫來的,信中說,蓉表姐夫的噩耗傳來,大舅媽當場就暈死過去了,如今鎮上街臨街房好多人家都在蓉表姐夫那兒投了銀子,大家想著大賺一把,都是把家底兒給掏出來的,如今血本無歸,大家如何能依?
如今大舅媽家被鎮上的人日日緊緊包圍著,叫喊著讓她還錢,逼得表格黃川平兩口子連繡房得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還有人跑到黃姥姥家去鬧,鬧得黃姥姥都給氣病了,一下子起不來床。
信中說沐雪娘這次也投了大錢,把她手裡捏著錢全給投進去了,一共五千兩銀子,她娘也氣得幾天沒吃飯。
沐雪看著信中她娘的意思是,大舅媽走投無路,可能會來金陵尋她借銀子幫蓉表姐他們還債,所有先給她打個招呼。
沐雪娘也不是要逼著她幫忙,只是說讓她看著親戚的情分上,能幫一把是一把,一個子兒不借,那是不可能的,但到底能給她大舅媽借多少錢,沐雪娘讓她自己掂量著看著辦,家裡全沒有意見。
信是三舅舅代筆的,有些話沐雪娘肯定不好在信上說,但沐雪還是從信上語句之間,感覺到了她娘對這事兒心裡的擔憂。
珠兒聽沐雪說了這件事,嚇的捂住了嘴,半天才白著臉對沐雪說:
「天啊,大娘子,那可是上萬兩銀子的本錢啊,咱那兒來那麼多錢借給他們家啊?」
珠兒作為沐雪的貼身丫鬟,平日掌管著沐雪的衣食住行,沐雪裝銀子的錢匣子,裝金銀首飾的首飾盒子,鑰匙都在她身上,那錢匣子里最多的時候也不過千把兩銀子,她一聽說要讓她家大娘子幫著黃家大舅還債,頓時就急了。
「大娘子,夫人真是糊塗啊!咱可不能為了他們家把自家家底兒都掏空啊!」
珠兒攪著手帕在屋裡打轉兒,比沐雪還要著急:
「大娘子,不是珠兒挑撥,平日里大舅爺家的上家裡來,穿金戴銀,比夫人還穿的好些,對咱家指手畫腳,這也瞧不上,那也看不起,竟是挑理。」
「我看夫人也是看在晴姐兒爹的面下,才忍著,沒想到她還去鎮上到處說咱家的壞話,要我說早就應該與她們家斷了往來,也就沒這許多事兒了。」
沐雪皺著眉,珠兒說的沒錯,這兩年大舅媽在蓉表姐夫那兒參股賺了錢,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若不是看在黃姥姥,黃姥爺,還有黃川平表哥幾人的面子上,沐雪都不願搭理她。
只是如今他們家出了這麼大的事,沐雪娘畢竟和大舅是親姐弟,且大家都知道沐雪家發達了有的事銀子,若是一分錢不借,不幫這個忙,怕是往後她們家在青石鎮都混不下去了。
其實不過一萬把兩銀子,若是小舅家或者三舅舅家,她是眼睛都不帶眨就借出去的,面對大舅媽她家,她卻還是不太情願的。
問題是到底要借多少才算合適,即能堵了悠悠眾口,又能讓她自己個兒心裡好受。
沐雪便低頭思索起來。
正在這時,雨竹掀帘子進來了,笑著問:
「娘子,你起了嗎?這是爺吩咐給你燉的金絲燕窩。」雨竹將一小碗晶瑩的燕窩端放在桌子上,回頭見沐雪靠在床上低頭不語,一邊的珠兒神色焦急,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娘子。」雨竹又喊了一聲。
沐雪抬起頭,看見屋裡站在桌子旁邊的雨竹,對珠兒說:
「給我更衣吧!」
雨竹連忙上去幫著珠兒給沐雪穿衣服,又給她重新熟悉一番,喊半芹端了水進來給她凈手,等沐雪收拾好了坐在桌子旁,雨竹便把桌上的燕窩端給她。
這燕窩可是九爺特意吩咐了要盯著娘子日日都吃的,雨竹精心著呢,從不敢忘記。
沐雪也不矯情,這每日被穆楚寒吃豆腐吃的香,她吃他一碗燕窩又怎麼了!且聽說這金絲燕窩也是盛京送過來的,極為名貴,她每日都是吃的乾乾淨淨的。
雨竹和半芹就喜歡看沐雪和自家九爺和和睦睦蜜裡調油似得樣子,若哪日娘子惹怒了九爺,九爺發起火來,這一屋子的人心肝都要給嚇沒了。
半芹見沐雪吃完,馬上遞了乾淨的濕帕子給她,忍不住笑道:
「娘子,九爺對您真好!」
「可不是嘛,奴婢六歲就來府里伺候了,從沒見過九爺對誰又像對娘子這般上心過!娘子真是好福氣!」雨竹收拾桌子上的碗,也跟著笑:
「九爺疼愛娘子,奴婢們也跟著沾光呢!」
珠兒有心事,看雨竹和半芹你一句我一句奉承著沐雪說的熱鬧,心裡悶悶的,立在一邊不說話。
雨竹之前剛一進門就發現了珠兒的異樣,這順著話頭便開口問:
「珠兒妹妹,你今兒個是怎麼了?怎麼不說話呢?」
珠兒望了一眼面上絲毫沒露出異色的沐雪,努力扯出一個笑,對雨竹說:
「我沒事兒,就是才剛給娘子做了件褻衣,眼睛有些發脹,沒什麼精神,謝姐姐關心,我歇會子就好了。」
雨竹心裡疑惑,卻還笑著說:
「妹妹的手最巧了,心思也細,娘子貼身的衣物都是妹妹一個人做,反倒讓我和半芹兩個大的偷了閑,我剛瞧見大廚房還燉著紅杞銀耳湯呢,等會子讓丫頭給你端一碗來,吃了也好解解乏。」
說話間雨竹和半芹就收拾好出去了,又過了一會子,果然半芹來喊珠兒出去吃紅杞銀耳湯,珠兒心裡為沐雪家的大舅媽要來借銀子的事兒著急,不想去,沐雪便推了她一下:
「去吧,你再著急也沒用,如今咱就如那籠中的鳥兒,生不由己,被人關在穆府深宅里,大舅媽即便來了也尋不著咱們。」
「別浪費了雨竹她們的一番心意,快快收起你這副焦急的模樣,出去吃銀耳湯去!」
珠兒挪不動腳,擔憂的看著沐雪:
「大娘子,我們今年怎麼這麼倒霉呀!啥事兒都能遇上!」
沐雪捏了一把珠兒有些嬰兒肥的臉蛋:
「別擔心,天塌下來又大娘子我給你頂著呢!」
珠兒被沐雪推出去吃銀耳湯,吃著吃著,覺得沐雪的話不對,怎麼能是她給自己頂著天啊,就算天塌下來也該由做丫鬟的自己給她頂著呀!
這一下午,沐雪盤算來盤算去,想著蓉表姐家這幾年怕也存下了不下四五千兩銀子,她大舅媽手中怕也有個千把兩銀子,加上她置辦的土地和房子,也能賣給七八百兩銀子,黃姥姥黃老爺再給拿點,差不多就有了七八千兩銀子,還有就是蓉表姐婆家這幾年沒少跟著一起發財,憑啥這表姐夫一出事兒,欠下的債都要讓蓉表姐一個女人家來想辦法?
蓉表姐能有什麼辦法,還不是來找她大舅媽,而她大舅媽除了找黃姥姥黃姥爺借錢,便是找上她了!
再一個,這些人頭腦發熱,偏要往那風險大的事兒上投錢,當然要做好可能折本的準備,憑啥還想一個子兒不差的把本錢要回去,沒見她蓉姐夫跟著的商隊可是連人都沒了的。
這般思量著,沐雪覺得其實大舅媽倒是能把眼前這樁麻煩事兒給應付過去的。
依著大舅媽那麼精明的腦袋,她會想不通這些嗎?
還真敢給她獅子大開口,一借就借一萬兩,敢情拿她李沐雪當白痴,專門給他們擦屁股呢!
且這銀子借了出去,三五幾年怕是別想收回來。
越是想沐雪越是覺得她大舅媽在拿她當冤大頭。
這些事兒,她娘不定看不明白,不然怎麼會在信中隱晦的說借多少讓她自己拿主意呢!
最後,沐雪決定最多借兩三千兩銀子給大舅媽。
這般想著,沐雪又發現了一樁麻煩事,如她自己所說,她現在被困在穆府,要是大舅媽找到宅子去尋不著她,或者萬一進了院子,聽了許大娘她們說道,她被穆楚寒擄走的事不就露餡了。
這要被大舅阿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大嘴巴曉得了,怕是蘇家馬上就能跟她退親,她爹娘也不曉得會擔心成什麼樣子,明哥兒如今正埋頭苦讀呢,曉得了也免不了分心。
還是要想個法子回她自己的宅子里去見大舅媽才是。
沐雪這般想著便讓雨竹把明路喊來。
「明路,你曉得你家九爺現在何處嗎?」
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屋裡幾人聽見沐雪問起穆楚寒的行蹤,有種要掉下巴的感覺,雨竹和半芹對了對眼睛,兩人簡直喜極而泣。
「娘子,你終於想通了。」雨竹忍著心中的高興,開口道:
「娘子早該這樣了,哪兒有日日拿臉色給九爺看的道理,九爺要是曉得娘子如此關心他,不知道該多高興呢!」
沐雪看著屋子中突然變得莫名其妙的幾人,她不過就是想問一下穆楚寒那混蛋在哪兒,好去給他求個情,讓他放她去宅子里住兩天嗎?
這些人到底都在想什麼呀?
明路也是機靈的,馬上回答說:
「娘子,盛京來了人,九爺正在書房見客呢!」
沐雪一聽穆楚寒在府中,便一刻也等不了了,馬上站起身來,吩咐明路:
「你給我帶路,我有要事要跟你們九爺商量。」
明路原本的任務就是帶人守著枇杷園,不讓沐雪出園子一步,可如今聽說哦她要親自去找九爺,便想著給九爺一個驚喜,也好討了九爺的歡心,且他親自帶著娘子去,想來爺不會出很忙岔子,便點頭同意了。
穆府書房,穆楚寒對面坐著個同樣穿月白長袍的少年,不過十七八,長得和穆楚寒有四五分相似,也是如今盛京的一霸,天生不安分的人如今卻不得不恭恭敬敬的賠著笑臉說話:
「九叔,這趟侄兒可是親自奉了老祖宗來給你送禮的!」
面前這位偏偏俊俏的公子便是穆家大爺穆楚輝的二兒子穆非鈺。
這位小爺與穆楚寒不過差了六七歲,無奈穆楚寒輩分高,人前人後他都不得不恭敬的喊穆楚寒一聲九叔。
在穆非鈺這個小爺的記憶中,他最小的叔叔穆楚寒可謂是盛京的絕世風華般的人物,這位叔叔不禁在穆家是相貌長的最好的,還是他們穆家最聰明最有天分的,大小就被他爺爺送進了宮,陪著皇子們念書。
偶爾在家裡的幾次見面,穆非鈺都會被他這位天生帶有冷冽氣質,生人不近三尺小叔的王八之氣給震住,小時候根本不敢上他跟前去說話。
每年過年討要紅包,家裡的小輩兒們即便是在皮的猴子,在家裡敢和老子對著干,耍橫的,到了他面前,誰不是乖乖的磕頭說著吉祥話。
這麼些年不見,老祖宗突然指了穆非鈺來給穆楚寒送禮,半路就把穆非鈺嚇個半死,等硬著頭皮到了金陵,進了穆府。
穆非鈺瞧見面前懶洋洋歪著身子坐在椅子上的穆楚寒,驚訝的眼睛都快掉出來了,這還是之前盛京風華絕代的九叔嗎?
不過,論長相,還沒有男人趕得上九叔的,唯一可以在相貌上和九叔一比高下的怕就只有國師百里破風了。
不過眼前這渾身狷狂邪魅、風流倜儻、輕浮上挑著一雙狹長桃花眼的望著他的九叔是怎麼回事啊?
他九叔不是都給人一種狠戾決然的感覺嗎?
這…這怎麼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
難道真如傳言所說,九叔受不了皇帝把他一聲囚禁在金陵的打擊,性情大變了?
「九…九叔!」穆非鈺乾巴巴的喊了一聲眼前這人。
穆楚寒盯著面前這張年輕的俊臉,還真想不起來他是誰,便勾著嘴笑了下,他這一笑不要緊,看得面前的穆非鈺心咚咚直跳。
不禁在心裡感嘆:乖乖!這個樣子的九叔比當年一直冰冷著臉,不言苟笑的九叔還要迷人啊!要是讓盛京那些貴女看見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得相思病了。
穆非鈺正在驚嘆,就聽穆楚寒懶懶的問:
「你是何人?」
穆非鈺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九叔,我是穆非鈺啊!您的侄兒啊!」
「哦?」穆楚寒上下打量了穆非鈺一番,恍然大悟:
「你是大哥的兒子?」
「是啊,是啊,我在家排行老二,九叔多年不回盛京,連侄兒都不認得了呀!」
說完,穆非鈺想到皇帝那道聖旨,恨不得打自己一個大嘴巴,有些尷尬的看著穆楚寒,呵呵的笑。
「廢話少說,你來尋我做什麼?我大哥如今可是皇帝身邊的紅人啊!」穆楚寒突然眯了眯眼,驟然身上釋放出冰冷的寒意。
穆非鈺嚇懵了,愣愣的看著突然變臉的穆楚寒,以為是自己剛剛的話戳到了他的痛處。
其實是穆楚寒提到他大哥穆楚輝,就突然想起了以前他帶著太子,大哥帶著五皇子在正陽宮門前對峙的事情來。
都說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這說的是普通人,穆九這位爺恰恰相反,他的人生可謂即便沒有不如意的事兒,那十之一二的不如意便只有兩件,其一便是沒能扶舊太子登上皇位,其二便是眼下好不容易對個小娘子動了真情,偏那小娘子不樂意,不讓他如願。
這兩件事便一直是穆楚寒心裡的刺,誰也撥弄不得,誰敢來撥弄,誰就得死!
雖過了好幾年,穆楚寒恨一個人就會恨一輩子,看著眼前大哥的兒子,他連帶著也沒了好臉色。
「你不在盛京好好當你的闊公子,跑到這鳥不拉屎的地界兒來幹嘛來了?可是你老子讓你來瞧瞧,我過得好不好?」
穆楚寒的話越說越刻薄,語氣也越來越冷。
穆非鈺感覺後背出汗了,連忙小心說:
「九叔,可不是我爹讓我來的,是老祖宗怕你孤單,讓我給你送兩個美人來解解悶。」
說話間,穆非鈺拍拍手,就從門外聘聘婷婷走出來兩個難得一見的美人來。
「還不來見過你們的主子。」
兩位美人這便淺淺笑著婀娜的對穆楚寒拜下身去:
「歡顏見過九爺!」
「歡露見過九爺!」
穆楚寒眯著眸子看著面前兩個美人,嗤笑一聲:
「這大老遠的,老祖宗也是費心了,替爺回去給老祖宗道聲謝,就說小九滿意的很。」
穆非鈺便讓歡顏歡露兩姐妹站到穆楚寒身邊去,兩人都是經過專門調教的,一人一個肩膀給穆楚寒捏起肩膀來。
「九爺!」這是青煙在門口喊了一聲:
「枇杷園的娘子特意來看您來了,您見嗎?」青煙問這話心裡的打著鼓,誰讓明路把人都領來了,這枇杷園的小娘子如今就在他身後站在,他能不來通報一聲嗎?
說話間,沐雪便繞過青煙,走到了門口,她提著裙子,心裡著急,低頭跨進了屋,一抬頭,見穆楚寒懶洋洋的坐在太師椅上,身後兩個沒見過的絕色美人在給他捏肩,對面還有一個翩翩少年郎,頓時變覺得自己冒失了,收回了往前走的腳。
這麼人在,根本不是和穆楚寒那個混蛋說事情的時機。
因還有事還求穆楚寒,沐雪不得不趕緊說:
「爺,你先忙著!我等會兒再來。」
穆楚寒一瞧見門口嬌小的身影,頓時眼裡心裡全是她,什麼都看不見了,驟然坐起身來,喊道:
「嬌嬌,你別走!」
說完在穆非鈺愕然的眼光中,穆楚寒衝過去一把將沐雪抱住,不顧還有外人,低頭在她臉上猛親一口,帶著愉悅的聲音問:
「這一整天沒見了,嬌嬌是不是想爺了?」說著就捏住沐雪的手又搓又揉。
穆非鈺看了看同樣震驚的兩個美人,一時回不過身來,這般廣天白日之下就如此孟浪的人,與剛剛那個是同一個人?
「九…九叔?」穆非鈺忍不住不確定的叫了一聲。
沐雪頭一次主動來找穆楚寒,簡直讓他受寵若驚,他回頭看見穆非鈺和那兩個女人還站在屋裡,馬上變臉厲聲道:
「還杵在爺屋裡幹嘛?還不滾出去!」
穆非鈺懵頭懵腦的趕緊帶著兩個女人出門,差點在門口絆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