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心煩
今年的十月,註定不平靜。
整個盛京,從上往下,沒一個不煩心的。
這個煩心,從皇帝冷子翀到王宮重臣,席捲了整個盛京的朝堂,而後延續到了王公大臣的內院,連帶著各府上的老太太,太太,貴女們。
皇帝冷子翀煩的是,朝中這群老不死的東西越來越囂張了,日日在朝上叫囂著讓他下旨出兵;而誠王叔臉皮越來越厚,連帶著一直頗愛惜臉面的肅王叔都跟著臉皮厚起來,一個整日追在他屁股後面哭哭啼啼,一個就跑去後宮找太后嘮嗑告狀,話里話外都是盛京各家公子受了辱沒,如果還這樣當著縮頭烏龜,我大朔臉面何存?當人是要對燕人開戰云云。
同時,新政的推行也是艱難困苦重重,這幫老不死的表面上支持,暗地裡卻去挑唆人多加阻撓,所謂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搞得冷子翀好幾次摔了杯子,爆了粗口,嚇得伺候的內伺監跪撲在地上瑟瑟發抖。
皇帝心裡煩,大臣們心裡更煩。
一開始是煩著想法子把皇帝的新政搞破產,而後,家裡的嫡子受了辱,又想著怎樣把場子給找回來,整日在朝堂上與皇帝鬥智斗勇,逼迫他下令開戰。
不料,不過幾日,章、雷兩家的公子跑去了西北參軍,家裡的小子們就瘋了一般也吵著鬧著要去,硬著脖子,大言不慚的說什麼要親自去找燕狗報仇,不親自殺死幾個難解心頭之恨。
當然,這種頭腦發熱的想法被大臣們認為是極其愚蠢的,抓了兒子過來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狗血淋頭的打罵。
不想,十月十五,這些不爭氣的小王八羔子,竟然偷偷跑了出去,等大人們發現,已經是第二日下午,小王八羔子已經連夜跑了幾乎一天一夜了。
想要追回來,卻是晚了。
如此,簡直氣得朝中大臣噴出一口老血。
你以為這就完了?
不,不,不!
西北路途遙遠不說,又危險重重。
這群盛京的貴公子細皮嫩肉的,平日不過會些花拳繡腿,真要拉出去,若是碰著了匪子,直接完蛋。
大臣們心裡又怒又急,一邊派了人飛馬出去追,一邊還要耐著性子哄著聞言而來,哭的要死要活的老母親,和結髮妻子,家中嬌滴滴的女兒聽哥哥們偷跑出了京,更是擔心的望著自家父親,眨巴著眼睛默默的流眼淚。
老太太是真心心疼孫子,太太和嫡出小姐不僅心疼公子,還有一層便是,若嫡出的公子出了事兒,這偌大的家業不是要便宜那些姨娘生的賤種了嗎?
哪個太太受得了這個?
於是老爺們一下朝,太太就領了女兒來守著又哭又鬧!
簡直是一哭二鬧三上吊,什麼手段都使出來了。
老爺們心裡本就煩躁,又擔心著家裡的小崽子,別太太們哭的頭痛不已,少不得吵起嘴來:
「哭,哭,哭,就知道哭,哭有個屁用!」
老爺黑著臉罵:「那小王八羔子能有那麼大的膽子,還不是你平日嬌慣的,如今出了事兒,就知道哭!要怪就怪自己!就讓他死在外頭算了,當我沒有這個兒子!」
太太也不是吃素的,揪著老爺的袖子,哭著回嘴:
「老爺的心真是狠啊!那可是老爺的親生兒子啊!如今落入那般險境,老爺也狠的下心去詛咒他嗎?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妾身也活不了!」
老爺還要分辨,太太卻不給他機會,指責說:
「若是他一早提出來說要去西北參軍的時候,老爺就答應了,好好派人跟著去,哪兒會如此讓人揪心?這一去千里,誰知道途中會遇著什麼呢?」
「嗚嗚…。老爺這是要了妾身的命了啊,不如老爺現在就把妾身殺了得了,免得妾身每日惶恐不安,擔驚受怕,嗚嗚……」
老爺氣得腦仁突突的痛,明明當時家中的小崽子要去西北,太太也是不同意的,如今怎麼把鍋都甩給了他一個人來背了?
偏偏老爺說一句,太太又哭又鬧的能回上三四句,想要抓起太太教訓一頓,旁邊又跟著幾個嬌滴滴的女兒,正抹眼淚望著他呢!
總不能在女兒們面前動手,於是老爺只能氣得要死不活的罵一聲:「簡直無理取鬧!」
趕緊甩袖子溜了。
這樣的大戲,每天都在盛京各重臣宅子中上演著。
要說,整個盛京的天空都給貴太太和貴女們的眼淚哭得灰濛濛的了,十月竟然連連下了七八天的綿綿雨。
真是見了鬼了!
唯有穆府宅院平靜的很,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事情正朝著計劃一步步朝前走,穆楚寒知道冷子翀撐不了多久了,他終究會同意兩國開戰的。
如此,最多不過兩三個月,他也要離開了。
他便抓緊了時間時時刻刻守著家中那個小嬌嬌。
嬌嬌做什麼都在一邊陪著,半刻也不願意離開內院,陪吃、陪喝、陪玩,呃,主要是陪睡。
巧得是小寶得了花斑虎,自己玩得歡脫,很少來打擾,如此,穆楚寒沒了顧忌,撩撥起人來,不分時間場合,簡直一個行走的春藥。
沐雪算是給他這副樣子嚇壞了,連續七八天下不來床,終於怒了,瞪著媚眼如絲,眼中桃花風流的穆楚寒:
「爺,你再這樣胡鬧下去,我們就分房睡。」
說著,沐雪把穆楚寒纏著手指間把玩的自己的長發扯了出來,作勢要下榻,穆楚寒長手一撈,將她摟在懷中抱著,下巴抵在她額頭上,悶笑:
「嬌嬌,別和爺說這些氣話,爺若當了真,可是會心痛的。」
沐雪咬著唇,終於第一次揪住了穆楚寒的耳朵,惱怒的瞪著他:
「爺,你是干大事的人,別整日總想著與我廝混在床榻之上。」
穆楚寒還是頭一次被人揪耳朵,愣了一下,又看懷中小人一張嫩白小臉,因為氣惱染上一層紅暈,眉眼中還含著之前在他身下哭泣求饒的淚珠,不覺得惱怒,反而把這當成了一種情趣。
「嬌嬌,不是你說想再要個孩兒么?你曉得,爺一向把你放在心尖尖上,你的要求,爺如何能忍心拒絕?」
「嗯?」說著就湊過來在沐雪耳垂上添了添。
激得沐雪一個激靈。
「大夫說嬌嬌的身子不宜受孕,爺要不努力些,還不知何時嬌嬌才能達成所願?如此,嬌嬌為何還要惱了爺?」
沐雪覺得自己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放開穆楚寒的耳朵,猛的推開他,大喊:
「爺,我如今再不想要什麼孩兒了!」
穆楚寒挑挑眉:「真不要了?」
「不要!」
「也不怕爺離開后寂寞了?」
「不怕!」
「也不怕小寶孤單了?」
「小寶有小花!」
沐雪咬著牙,對穆楚寒對視,氣勢不輸人。
穆楚寒忽而邪魅一笑,探過身來,沐雪趕緊往後仰。
穆楚寒伸手拉住差點滾下榻的沐雪,低聲笑:「可是,爺,想要。」
「要嬌嬌再給爺生個孩兒!」
「無恥!」
……。
如此沐雪又水深火熱的過了幾日,江家六小姐和古家三公子的婚期提前了的消息傳來,沐雪終於有了個擺脫穆楚寒的借口,馬上就喊珠兒、紅湖收拾了東西,回娘家去。
穆楚寒半卧在木榻上,姿態慵懶,吊起一雙狹長的桃花眼,靜靜的看著,也不說話。
等沐雪收拾好了,才突然發話:
「嬌嬌,你收拾這幾大包,是準備去尚書府住幾天?」
沐雪側面對著穆楚寒,坐在一個軟凳上,拿著紅湖給她的庫房單子,正在挑送給江心霖的禮物,頭也不抬:
「反正也沒幾日了,就住到六妹妹出閣那日,一起去古大人家喝了喜酒再回來。」
乖乖,算了算,這可是有八九天呢!
「那爺如何辦?」
沐雪心一跳,假裝鎮定的說:「爺自然是留在府里。」
穆楚寒盯著沐雪,一時沒有說話,眼中流火劃過。
過了十來息,穆楚寒見沐雪一直低著頭,輕聲和紅湖商量從庫房的金銀器具、珠寶首飾中選什麼送給江心霖。
竟是一眼都沒抬起來看他。
穆楚寒突然開口說:「你們都出去!」
忙著收拾東西的青雲、珠兒、半芹三人看了過來,紅湖也愣愣的抬了頭。
便是一瞬,幾個丫頭回過神來,趕緊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沐雪低著頭認真的研究著手中的物品單子,還是沒理穆楚寒。
穆楚寒走到她身邊來,抽了她手中的單子。
沐雪抬頭:「爺,你別鬧,快還給我!」
穆楚寒眼睛中炫目的流光閃了閃:
「嬌嬌,你這是故意的嗎?」
沐雪有些心虛,臉上卻裝懵:「我不懂爺在說什麼,快把單子還給我,我還要給六妹妹挑禮物呢!」
穆楚寒把手中的單子卷了卷,用來挑起沐雪的下巴,沐雪被他輕浮的舉動激怒,狠狠瞪了他一眼,搶過單子重新低頭看了起來。
穆楚寒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嬌嬌,你是不是故意想躲著爺?」
沐雪拿單子的手抖了一下:「爺你別亂想,我沒有這個意思!」
「那就好!」
……
結果穆楚寒喊了人進來,把他的東西也收拾了一番,又喊人去收拾小寶的東西,完全一副要一家人都搬到尚書府上去住的架勢。
沐雪看著他不要臉的做派,幾次想要阻止,想了想還是算了,不管怎樣,在江府,她白日就和母親待在一起,他就是想做點什麼也是不能,總比呆在家裡好。
如此,等尚書江府守門的小廝看著他們這位姑奶奶帶了三大馬車緩緩而來,驚得差點把下巴掉下來。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在搬家呢!
沐雪不許小寶帶他的小花來,小寶便有些不開心,一路都撅著嘴,沐雪揉著他軟軟的頭髮輕聲安慰:
「別擔心,下人們會照顧好小花的,等到了外祖母家,去和你小舅舅玩兒去。」
聽說沐雪一行回來了,江大太太領著人出來迎。
穆楚寒和江大太太打了個照面,江尚書不在家,由江二老爺帶去喝茶了,江文宇和江心錦兩個硬著頭皮來作陪。
江家幾位對穆楚寒多有懼怕,一開始還能強裝淡定,乾巴巴的胡扯幾句,見穆楚寒一副高冷,不怎麼搭理的模樣,氣氛便冷下去,尷尬起來。
江文宇偷偷看穆楚寒,以前只是害怕他,經過祁山山谷的事兒,又忍不住崇拜起來。
這樣又乾巴巴的坐了一刻鐘,江家二老爺實在忍不下去了,遞了眼色讓江文宇和江心錦兩人找話題。
江文宇張了張嘴,發覺自己的嘴唇的發抖,趕緊又閉了起來。
江心錦心中嘲笑一下,反而開了口:
「姐夫多日不來,我們府上新培育了幾株醉芙蓉,能一日三變顏色,倒是有幾分稀奇,小弟讓花匠搬過來,給姐夫賞玩一番,可好?」
……
那邊江家一位爺兩位公子和穆楚寒賞起花來,最小的江心錦沒話找話,雖穆楚寒只是嗯嗯兩聲作為回答,但好歹氣氛不至於太尷尬。
這邊,沐雪隨江大太太進了屋,熱鬧的很。
先是把江大太太生的那個兒子抱出來給沐雪看。
這個親弟弟如今已經快三個月了,眉眼五官都張開了,和沐雪長了五六分相似,猛地一瞧,和小寶看起來就如親兄弟一般。
沐雪將他抱在懷中,忍不住伸手去逗弄他,小寶寶伸出小手一把握住沐雪的手指,黑溜溜的大眼睛,定定的望著沐雪,不知道模樣有多招人疼。
「娘親,娘親,我也要看小舅舅!」
小寶拉了拉沐雪的衣袖,吵著。
沐雪便坐下來,將她弟弟橫抱在懷中,小寶湊過來,眨巴眨巴黑亮的大眼睛,盯著軟軟呼呼,小小的一隻粉嫩寶寶,覺得新奇極了。
忍不住伸出小手去戳小寶寶白嫩嫩的小臉蛋,沐雪笑起來:
「小寶,他可是你小舅舅,不許欺負他。」
「我哪兒有欺負小舅舅,小寶喜歡小舅舅。」
小寶把臉湊過來在小寶寶臉上吧唧親了一口,盯著他笑:「小舅舅,你快快長大,以後小寶帶你騎小花哦。」
江大太太看了在一旁笑,跟著的嬤嬤也笑。
「雪兒,你既那麼喜歡小孩,再生一個。」
江大太太喝了茶,用帕子按了按嘴角,又勸了起來:
「如今卿哥兒都過了三歲了,再過兩年就該去外院住了,小孩兒見風就長,長的飛快,你一個沒注意,卿哥兒就長大了。你守著偌大的一個宅子,上頭又沒有婆婆,下頭又沒得姑嫂,妯娌,理應沒煩心事兒,如此更要把心思放在子嗣上才好。」
沐雪如今最是聽不得要孩子的事,正是因為穆楚寒拿了這個當借口,日日夜夜折騰她,還讓她有苦難言。
將懷中的小寶寶遞給了旁邊的奶娘,沐雪不願再和大太太就生孩子的事兒討論下去,便說:
「母親,我去看看丫鬟們把屋子收拾的怎麼樣了,稍後再過來陪母親用飯。」
大太太看她又迴避了,便揮手讓屋裡的丫鬟和嬤嬤們都下去,顯然是有貼心話要說的樣子。
小寶對這個可愛的小舅舅稀奇得很,跟著奶娘一起去看小舅舅了,大太太讓貼身的嬤嬤跟著去。
「好生照顧著卿哥兒,如今一連下了幾天雨,別讓他滑到,摔著了。」
如此,屋裡就只剩江大太太和沐雪兩個人了。
江大太太拉了沐雪的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來。
「雪兒,你老實跟娘說,是你不願意再要孩子,還是姑爺不願意要?」
沐雪的眼角抽了抽,她想要,穆楚寒他,應該也是想要的吧。
只是他這種誇張的要法,實在讓人受不了。
見沐雪一時沉默沒開口,江大太太就有些擔心起來:「雪兒,可是他欺負了你?」
的確是欺負了,欺負的可慘了!
但這種話,沐雪怎麼說得出口,只是在臉上揚了笑:
「母親說的什麼話,爺對女兒挺好的,對卿哥兒也挺疼愛的。」
「那怎麼三年了,你肚子都還沒鼓起來?」
江大太太仔細分辨沐雪的神色,看她面色紅潤,眉眼嬌俏,自帶風流嫵媚,一看就被滋潤得很好。
沐雪實在避不過江大太太的追問,只得說:
「母親別急,這孩兒得看緣分,如今我和爺都還年輕,還怕沒得孩兒生嗎?」
江大太太再三拉著沐雪問了又問,有些話膽大得讓沐雪這個現代人都招架不住,比如用什麼姿勢容易受孕,比如一些房事上的小花招……
沐雪幾乎是逃似的逃回了自己的屋子。
青雲在院子門口和明路說著什麼,看珠兒扶著沐雪過來,趕緊迎上來。
沐雪問:「都收拾好了嗎?」
青雲笑:「大太太是真疼夫人,屋裡一直打掃著呢,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如此倒是讓奴婢們偷懶了。」
說著,沐雪就隨兩人進了屋子。
不多時,院外來了個丫鬟。
「姑奶奶,我們小姐聽說你回來了,讓奴婢來傳句話,說她想念姑奶奶,想得緊,讓姑奶奶有空了,務必去瞧瞧她去。」
沐雪認出來了,這個可不是跟在江心霖身邊的丫鬟。
「你們小姐她,可還好?」
依著江心霖的性格,應該是一聽她回來了就能風風火火跑來的,如今,算算時間,離她出嫁就剩七八日了,想來是被二太太拘起來了吧。
果真,小丫鬟便說:「小姐原是要過來的,但太太看得嚴,不讓隨便出門。」
沐雪點點頭;
「回去告訴你們小姐,我這次要在府上住上幾日,明日就瞧她去。」
小丫鬟笑了,沐雪又讓紅湖給了她一個荷包,這就出去了。
沐雪甚少回江家,又沒親自操辦過各種宴會,更沒邀請過哪家的貴女到府中玩耍,自從她打上了穆家老九夫人的標籤,盛京的太太們也不敢勾搭她,更別說來送宴會的邀請帖子了。
沐雪和盛京的太太們遠著,一是她本就不耐煩應付這些,二是為著穆楚寒的大計,她也不想多與太太們接觸,怕給人套了話去。
如此算起來,已經小半年沒見著六妹妹江心霖了。
中午陪著江大太太用了飯,沐雪哄了小寶歇午覺,自己也在床上歪了歪,起身的時候,屋裡靜悄悄的,穆楚寒站在窗邊。
眨了眨眼睛,沐雪小心的不弄醒小寶,坐了起來。
穆楚寒聽到響動,回頭。
有小寶在,沐雪這樣和穆楚寒相處,也不怕隨時化身為狼,便笑著招呼他。
穆楚寒走過來坐在床邊,望著她的臉,久久不語。
「嬌嬌,再過兩個月就過年了。」
沐雪幫小寶掖了掖被子,輕聲回道:「可不是么,馬上又要過年了。」
不知不覺,她都嫁給他三年了。
穆楚寒目光眷戀望著她:「如今天兒越發冷了,想來也快下雪了。嬌嬌,爺給你打的那個白狐子,已經讓人制了領子,給你鑲在披風上,你保管喜歡。」
沐雪抬頭回望著穆楚寒,他並不是會說這些小雜事的人。
「冬日,你又畏寒,無事就呆在家裡,別亂跑,想吃什麼要什麼,只管指使丫鬟婆子們去買,若是遇著了什麼事兒,就找吳管家商量。」
沐雪的心咯噔一下,這聽著怎麼像是在交代後事呢?
「爺,你?」
穆楚寒覺得眼前這個嬌滴滴的小人兒,眉眼都讓他愛到了骨子裡,日日看都看不夠。
他忍不住伸手蔣沐雪抱入懷中,緊緊的抱著。
半響才開口,語氣淡淡的。
「嬌嬌,今兒冷子翀已經下旨對北燕開戰了。」
沐雪一直搞不懂,大朔和北燕開戰,關穆楚寒什麼事兒,他又不是武官,怎麼也輪不到他帶兵打仗。
這日早朝應該算是有史以來,開的最久的一次了。
頭一晚,被大臣們折磨的心煩意亂的皇帝冷子翀又一次和殿閣大學士詹大人在養心殿商議,這次詹大人提了個提議。
冷子翀灌了一杯熱茶,心裡的火更甚,對詹大人抱怨:
「愛卿啊,如今誠王叔,越來越過分了,今兒竟然威脅朕說要去漠北尋老王爺們,讓他們做主。」
一想到漠北老家那幾個連他父皇在世時都要忌憚幾分的老王爺,冷子翀就頭痛不已。
那幾個老東西,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詹大人斟酌著說:「皇上,其實臣多少也能理解誠王爺的心情,畢竟誠王府就這世子一根獨苗苗,如今誠王府無以為繼,可不是讓誠王爺著急?」
「他這是破釜沉舟,不報了這殺子之仇,絕不罷休啊!」
冷子翀頭痛的捏眉心:
「王叔心裡難過,朕如何不知,只是兩國開戰,哪兒是那麼容易的事兒。」
「便是軍用經費一項,就讓朕傷痛了腦筋。」
詹大人把從他兒子詹六那裡得來的靈感說了:
「皇上,臣有個兩全的法子,不知當講不當講!」
「愛卿,快快講來。」
詹大人說:「如今戶部吃緊,若是開戰,這銀子勢必如流水一樣花出去。新政的推行又太過艱難緩慢,想要解決土地兼并的弊端,就如在他們荷包里搶錢,他們自然是不願意了。」
「皇上,不如放出話去,就說戶部吃緊,打算用新政帶來的銀子充當軍費。」
冷子翀眼睛一亮,想了想,贊道:「妙極,妙極!」
如此就是讓大臣們自己選擇了,若是想要找北燕報仇,就勢必的全心幫著推行新政,若是想要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就必須得放棄對北燕下戰書的念頭。
詹大人說:「皇上,無論怎麼看,這事對皇上來說,都是有益無弊。」
當然了,北燕蹦躂得再厲害,離盛京千里之遙,即便這十幾年強盛不少,但冷子翀對自己的八十萬西北大軍還是很有信心的。
若是能讓盛京這幫老東西放棄利益,真心支持新政,用這筆節流的銀子去攻打北燕是再不好不過了。
若是大臣們不同意放棄既得利益,那如今吵鬧的沸沸揚揚的為眾公子找回場子的話,也就甭再提了。
於是,第二日,皇帝冷子翀把意思一說,這就好看了!
盛京這群人都傻了。
只有誠老王爺一個人還蹦躂的起勁。
許多大臣衡量了幾番,覺得反正家裡的公子們都無事,不值當丟了自己的利益,於是便沉默了。
大臣們不提對北燕開戰的事兒,冷子翀卻不放過他們了,鼓動了誠王爺在大殿鬧騰。
「王叔,你瞧,不是朕不給你主持公道啊,實在是國庫空虛,沒得銀子啊,如今你瞧,眾位大人也覺得現在對北燕開戰不是好時機。」
其實大臣們不願意放棄自身利益的事兒,冷子翀早就猜到了,心裡冷笑:老不死的東西,想跟朕都斗,朕玩不死你們!
這時候也不知怎麼了,肅王爺突然站出來,表示要大臣們支持新政,說什麼新政如何如何好,是利國利民的好措施。
大臣們裝聾子,沉默不說話。
肅王提了兩句,意思是各家的嫡子可還在去西北的路上,這路途迢迢的,出點什麼意外可是分分鐘的事哦!
便是到了西北大營,這群膽大包天的,一看沒得戰事可打,不定會偷偷跑去北燕找燕人算賬,到時候。
哼哼!是死是活,自求多福吧!
言下之意,皇帝若真想整治他們,完全可以在這上面動點兒手腳,如此大家的嫡子也就別想要了。
大臣們再也裝不了聾子了,當然是什麼也比不過家裡那王八羔子重要。
腦子轉了轉,乾脆先不要阻撓新政,讓一部分利益出來,等小王八羔子平安從西邊回來后,再來個翻臉不認人,氣死上頭那位!
如此,大家拉拉扯扯,明裡暗裡的開始討教還價,一直把早朝拖了兩個時辰,才結束。
那邊剛結束,大人們還沒來的急回家,身在江尚書府的穆楚寒就得了消息。
耶律齊這個男人,他還是十分了解的,他已經給他撕開了口子,想來耶律齊不會令他失望的。
如此,據他離開也就不遠了。
穆楚寒抱著懷中的沐雪,感受著她柔軟的身子,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心裡幾多不舍。
沐雪其實早有了心裡準備,關於穆楚寒會離開一段時間的事情,他其實已經幾次隱晦的提過的。
這一刻,沐雪乖乖讓穆楚寒就這樣靜靜的抱著,過了許久才輕聲問:
「爺,你還能在家留多少時間?」
穆楚寒摸著沐雪的髮絲:「兩個多月吧!」
「那可不是過年的時候?」
沐雪自動伸手環住穆楚寒的腰:「能在家過了年再走嗎?」
穆楚寒停了許久才說:「爺盡量吧!」
得到了穆楚寒這次肯定的回答,沐雪的心情便有些失落。
難怪他這些日子纏得緊,要的勤,原來是要分別了!
「嬌嬌,爺沒什麼可牽挂的,唯有你與小寶。」
懷中個小兒有時膽子大的很,但不知從何時開始,卻落下個不敢一人睡覺的毛病,特別是晚上,他不歸家,她就一直等著,等到眼皮打架,一個勁兒的打瞌睡也不願意睡去。
看了讓他心疼不已,自從他說了幾次不管用之後,他原本很多需要在夜間見的人,商議的事情,都改了時間。
他真是捨不得看著她受那怕那麼一點點的苦,瞧見了就心疼。
「嬌嬌,你那夜晚不敢睡的毛病,還是找程大夫瞧瞧吧,往後爺不在,別在那麼生生熬著了,別讓爺擔心心疼。」
沐雪聽了,眼角發酸。
原來他一直知道,可他卻不知道她為何那麼怕夜間一個人睡。
吸了吸鼻子,沐雪把臉整個埋進穆楚寒的胸膛:
「爺,我會好好的,小寶也會好好的,我和小寶一起等爺回來。」
……
得知了這個事情,沐雪便覺得自己有些矯情了,不該這樣與穆楚寒鬧著,他想要,給他就是。
但在江家住著,始終是不方便,於是午歇之後便帶了紅湖去二房看六小姐江心霖。
二太太見沐雪帶人來了,不怎麼熱情,反正她現在都不是世子妃了,於是態度便變了。
沐雪不以為意,只說來看看六妹妹,二太太想要拒絕,眼睛落在身後兩個小幺兒抬著的箱子,想著沐雪雖然不再是世子妃,又被穆侯府趕了出來,但他們家的好東西多啊!
這送上門來的,不要白不要,於是又改了口,然她進去見江心霖。
沐雪進門去,江心霖原本坐著在給古赫黎做小衣,抬頭看沐雪站在門口,丟了手中的小衣,站起來,驚呼一聲:
「三姐姐!」
漂亮的小臉頓時鮮活起來。
沐雪笑著走過去,江心霖上來挽她的手:「三姐姐為何久不來瞧我?」
「已經好長時間了,我還以為姐姐將我忘了。」
丫鬟趕緊端了軟雲凳來,沐雪坐下笑:
「許久不見,六妹妹又漂亮了。這般漂亮可人的妹妹,我怎會忘了呢?」
江心霖不是那萬事不管,只會撒嬌的嬌娥。
這半年多來,沐雪家發生了那麼多事,之前當著世子妃,管著偌大的穆侯府,想來忙的脫不了身,爾後姐夫突然被罷了世子,他們搬了出來,一舉一動,盛京的人都盯著,也不好到處亂走。
如今她也不過嘴上說兩句罷了。
並沒有真的怪罪的意思。
沐雪看江心霖臉上只有歡喜,便曉得她是個明白的,於是指著帶來的小箱子說:
「別說姐姐沒惦記你,你瞧瞧我這不是眼巴巴給你添妝來了嗎?」
紅湖把箱子打開,流光閃耀,滿室生輝。
江心霖的貼身丫鬟走上去瞧了一眼,滿臉喜色,驚呼:
「三小姐太疼我們小姐了,這都是些什麼寶貝呀,奴婢一個都叫不上名來呢!」
紅湖笑:「誰說不是呢,夫人在家裡挑了大半天,才選出這些來呢!」
江心霖往箱子里看了一眼,好歹也是常跟著太太參加盛京各府宴會的,貴太太和小姐們的穿戴看的也多,也去過王府,珺府,王妃,珺妃的打扮,配飾都多有將就,如今一看,這箱子里的東西全不是普通的,看起來倒像是宮中出品。
江心霖無論如何都不願要:
「三姐姐,這禮物太貴重了,我可不能舔著臉要了。」
「小姐,這是三小姐一片心意呢!」
江心霖瞪了一眼自己的丫鬟,轉頭神色認真:「姐姐一片好意,妹妹心領了,快快將蓋子蓋上,別惹的我家蘭兒流口水了。」
沐雪笑著要說話,江心霖攔住了:
「姐姐快別說了,這都是宮裡的東西,何等珍貴,不是我能用的。」
「再說,之前姐姐已經送了那麼一大份禮,妹妹若還厚著臉皮接下來,可是貪得無厭了。」
沐雪笑:「六妹妹,還是你眼光毒。這是大公主庫里挑出來的,想著都是些個老物件兒,你不嫌棄就好,如何還不能要了?」
「大都督身居要職,他們家也不是普通人家,想來家裡也不乏宮中賞賜的東西,如何就用不得了?全部用那麼在意,好好收下便是。」
蘭兒也想跟著勸,江心霖瞪了她一眼,她便不敢開口了。
心裡卻巴不得自家小姐能接下來,如今二太太娘家越發不濟了,這一年就上門了七八次,簡直要把二房都給掏空了,如此,二太太又能給小姐準備多少嫁妝銀子呢!
江心霖還要推脫,外面有人喊:「二小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