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針對蘇府
這邊穆將軍府上的物件擺了半條西街,青煙看形勢一片大好,吩咐小廝們幾句后便回了府,留下一二十個小廝守著,中午隨便吃了些包子饅頭,繼續叫賣。
向來以臉皮厚著稱的左相和誠老王爺,聽了這一出,都暗嘆不如。
如今要論臉皮厚,怕誰也比不了這位鎮國夫人了!
便是宮中的冷子翀聽了消息,都坐在龍椅上愣了好一會子。
這是連祖宗的臉面都不要了?
雖對外說穆楚寒已經和穆侯府一刀兩斷了,但一筆寫不出兩個穆字來,穆家幾位爺聽了,臉皮抽了抽,跑去找穆侯爺商量。
「父親,瞧外面傳的多不像話,說是卿哥兒要吃一盤拔絲金棗軟糕,都吃不上了呢!」
穆大爺盯著說話的穆六爺:
「這樣的話你信?」
穆四爺開口:「這事兒,我們當然不信,但礙不住全盛京的百姓都信啊?如此由著他們亂傳,一不小心這把火就要燒到我們穆侯府來,到時候,我們可不是得冤死了?」
畢竟在大家眼中,卿哥兒怎麼也是他們穆侯府的嫡孫啊!
大家都焦急的看著穆侯爺,讓他想個法子,怎麼把他們穆侯府從這件事兒摘出來。
穆侯爺想了想,開口說:
「去賬房支十萬兩銀子,給他們府上送去,再讓廚房把各種點心都做一些出來,一併送到他們將軍府上去。」
穆家幾個兒子吃驚的瞪大眼睛,一臉不贊同:
「父親!」
「不必多言!」穆侯爺大手一揮:「這事兒趕緊去辦,務必讓所有人都曉得,我們穆侯府惦記著卿哥兒!」
其他幾個兒子給穆侯爺趕了出來,就留了穆大爺一人。
穆大爺皺了眉:「父親,我們好不容易和小九撇乾淨關係,這番舉動,落在別人眼中,怕又得懷疑我們和小九有什麼了,之前做的可不都全然白費了嗎?」
穆侯爺指了指椅子:「坐!」
他盯著自己這個當做接班人來培養的大兒子,突頭突腦問了一句:
「輝兒,你知道為什麼非鈺他們死都要跟著小九去西北嗎?」
穆大爺趕緊起身對著穆侯爺請罪:「父親,都怪兒子教子無方,貫得非鈺越來越不像話了。」
穆侯爺搖頭:「不怪你,當初決定不讓非鈺走仕途,也是為了家族。」
「如今,他也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抱負。他是個有擔當有膽量的,如今願意拿命去拼搏,就讓他去吧。」
穆大爺越聽越糊塗:「父親,此話怎講?如今我在這樣一個位置上,若非鈺他們在軍中表現出色,可不要引得皇上猜忌了?」
穆侯爺定定的盯著穆楚輝,半響才壓低聲音開口:「輝兒,你說西北那八十萬守軍的兵符到底是誰偷走了?」
穆楚輝眉頭一跳:「兒子不知道。」
穆侯爺喃喃自語:「不聲不響兵權有了,如今他媳婦這一手,花著馬家搜刮來的銀子,又是送棉衣,又是送糧食,贏得了西北整個防軍的心,兵部上上下下,也對她讚不絕口。此次為了對付蘇家,不過是丟一丟臉,就引得全城百姓為他們出頭。」
「民心所往啊!」
「也不知這一切是小九安排的,還是他媳婦運氣好,誤打誤撞。」
穆楚輝越聽越心驚,聽到最後張大了嘴巴:「父親的意思是,兵符在小九手中?」
穆侯爺一臉凝重的看著他:「十有八九。」
穆楚輝差點喊了出來:「父親,小九要幹嘛啊?怎可如此胡來?」
「輝兒,你說他是想幹什麼?」
……。
這日,穆楚輝從穆侯爺書房裡走出來,感覺天旋地轉,腦子都快爆炸了。
腦子裡一直迴響著穆侯爺的話:「如此也好,若他能成,我們便幫上一把,若是不能,我們還有宮中大皇子。輝兒啊,我們穆家更上一步,指日可待啊!」
穆家一直在西街擺了三天的攤兒,日日派了小廝去叫賣,盛京的糧食鋪子全給打砸了,便是正經做生意的,都心驚膽戰的,不敢開門,生怕給連累了。
而這邊,閔州新制好一批賽神仙上了岸,運到了神仙居。
神仙居,便是沐雪她們家賣賽神仙的鋪子。
如今親自來買的貴人十分稀少,都是直接派人訂貨,親自送上門去的。
聽說新來的這批貨,換了口味兒,消息靈通的不少人家便派了人來買,想著拿回去先嘗嘗鮮兒。
年輕的掌柜,如今已經曉得了東家的底下,來往打交道的非富即貴,加上自家主子的威名,皇帝又親自下了聖旨,讓他獨家經營,於是底氣更足了。
一大早就招呼著夥計把新運來的賽神仙放在庫房中,然後挑了一批擺放出來,又準備了幾十桿煙槍,以備著客人品嘗。
這日,肅王世子便來了。
掌故的趕緊笑著迎出來:
「世子來了,快請進,請進,今兒可是巧了,我們新到了一批貨,世子可要先嘗一嘗?」
說著,肅王世子就解開了披風,丟給隨身小廝,笑著走去了二樓雅間。
掌柜的趕緊喊人去沏茶,又親自抱了一墰賽神仙去雅間。
肅王世子笑盈盈的試著吸了一口,眯著眼睛,愜意得吐了一圈白煙,稱讚道:
「醇厚大氣,回味無窮,倒是真不賴!」
「這次又在裡面加了什麼?」
掌柜的笑眯眯的:「世子這可是在為難小的了,小的只管買賣,如何懂得這些?」
肅王世子也不過是隨口一說,怎會真的打探人家的秘方。他將手中小廝點的一撮煙絲吸完,對掌柜的說:
「包上一百墰,送到肅王府上去。」
掌柜的笑著點頭:「世子稍等,小的這就讓人去給世子裝貨。」
肅王世子又在雅間坐了坐,不過一刻之間,樓下已經來了好幾撥人,都是來買新的賽神仙的,這馬上快過年了,如今過時過節,送賽神仙倒是成了新風尚,比起以往的送筆墨紙硯,書畫古玩什麼的,更是風雅。
肅王世子沒走,掌柜的便留了個機靈的夥計在雅間門外候著,要添茶還是要別的,都好招呼。
借著添茶的機會,肅王世子問夥計:「你們家擺在西街的物件都賣了三天了,賣出去多少了?」
夥計一點兒心機都沒有的樣子,皺著眉,擔心的說:「聽說一件都沒有賣出去呢!」
「哎,再這樣下去,我們夫人可怎麼過年啊!」
夥計突然眼睛放光:「要不,世子去瞧瞧,看有沒有能瞧上眼的,買上兩件兒,也是幫我們夫人大忙了呢!」
肅王世子不動聲色的打量這個夥計,看他長得平淡無奇,一臉興奮又有些祈求的看著自己,不像是故意這樣說的。
的確,不管穆家做這件事兒的目的是什麼,他們家拿出來東西,倒是件件都極好。
也有那富貴人家去瞧了熱鬧,看上了些,談妥了價格開始付銀子的時候,就被旁邊圍觀的百姓惡狠狠的盯著。
百姓們陰陽怪氣的說:「嘖嘖,還真好意思拿鎮國夫人家的東西呢,以為自己有兩個臭錢就了不起了啊,有錢怎麼不學鎮國夫人買了冬衣買了糧食捐給西北守軍啊?」
那買了一對花瓶的富豪,抱著花瓶從人群中走過,人人都唾棄他,眼睛狠狠地瞪著他,長長的西街,兩邊全是罵他的人。
「你們認識他嗎?他是哪家的?」
「看鎮國夫人的東西賣的便宜就來買了,可不是趁火搶劫嗎?咱們記住他,以後日日詛咒他幾遍,讓他生兒子沒屁眼兒……」
富豪頂著巨大的壓力,聽著不堪入耳的爛罵,還走到街口,實在忍不住了,趕緊跑了回去,把花錢買來的花瓶又塞給穆家的小廝:
「花瓶還給你,銀子我也不要了,陳某敬佩夫人高義,那一千多兩銀子就當陳某給夫人的孝敬了。」
說完抹了臉色的了冷汗,趕緊溜了。
此後,便再沒人敢真的去買沐雪家的東西了。
談妥了價格,交了銀子,誰要是敢拿東西走,就得忍受百姓的唾棄的唾沫。
盛京各家都不敢往上湊,但總有那些好奇的貴公子們想方設法的想去瞧一瞧熱鬧。
肅王世子這日,在神仙居花了幾萬銀子,豪氣的買了一百墰新到的賽神仙,有些好奇還真跑去西街,想瞧瞧穆家到底拿了些什麼出來賣。
巧的是,他去的時候,唐家兩兄弟也剛到。
自從唐家長房上次惹到了穆楚寒,給狠狠吃了教訓后,唐家終於算是分家了,唐子桑的姨娘見唐子釧於關鍵時刻,拉了唐子桑一起去避難,也不攔著唐子桑去找他玩兒。
私下對唐子桑說:「我的兒,你大哥表面看起來兇巴巴的,但心眼不壞,太太卻不是個好相與的,你好好跟著你大哥,哄著他,也好讓他給你庇護。」
「我兒,你如今也大了,你大哥出府的時候你也別臉皮薄,緊著跟著去,多與其他公子哥兒結交結交,給人家留個好印象,以後才好給你尋親事,懂嗎?」
唐子桑見他姨娘不反對自己跟在唐子釧屁股後面,高興的抿著嘴直笑,一雙嫵媚的眼睛,秋波點點,看起來比女子還要動人。
他姨娘摸著他的臉嘆了口氣:「哎,你怎麼就隨了我呢,男子長了這樣一張臉,也不知是福是禍。」
這日,唐子釧好不容易從家裡溜出來,剛翻下牆頭,就見唐子桑彎著腰從旁邊一個狗洞鑽出來,頭上身上還沾著枯草,怯生生的喊他:
「大哥,你要出去啊?去哪兒啊?我可以一起去嗎?」
唐子釧一瞧著自己庶弟這副怯弱的模樣就來氣,惡狠狠的朝他揮了揮手拳頭:
「你管我,別跟著我!不然我揍你!」
說著,拍了拍身上的袍子,轉身就走。
唐子桑抿著嘴,趕緊小步跟在他身後。
唐子釧曉得他跟在身後,加快了腳步,最後快跑起來,一閃閃進了一個拐角的巷子。
唐子桑氣喘吁吁的跑過來,沒見著唐子釧,一下就急了,嫵媚的眼睛紅啾啾的,咬著下唇,焦急的往前走。
唐子釧聽他走進,突然從拐角跳出來,一把將他拉到巷子里去,將他死死壓制在冰冷的巷子壁上。
「我有沒有說過,讓你別跟著我?」
唐子釧一臉兇狠,都是這個臭小子,要不是他從中破壞,自己上次就從家裡跑掉,和趙磊他們跑去西北了打北燕狗去了。
「大哥,你是弄痛我了!」
唐子桑眼中淚光點點,有些瑟瑟發抖,感覺自己的手腕都要給他大哥給捏斷了。
唐子釧恨他恨的牙痒痒,望著他比女人還嫵媚的臉,覺得自己欺負他就如在欺負一個女子,又覺得無趣的很,氣咻咻的放了手:
「給我滾!別再跟著我!」
唐子桑見唐子釧要走,趕緊小跑兩步跟上去,帶著歉意小聲問:「大哥,你是不是還在生氣我把你要和趙公子一起去西北的事兒告訴了父親?」
「可是大哥,戰場那麼危險,萬一發生什麼……」
唐子釧捏緊了拳頭,低頭快步往前走,不聽唐子桑的話。
唐子桑看他果然還是在為那件事生氣,一時心急就去拉他的袖子,唐子釧用力一甩,就把唐子桑甩到在地。
聽到身後砰的一聲,唐子釧回頭看唐子桑摔在地上,
皺了下眉,不管他,唐子釧又往前走。
走出去十來步,終究是不忍心暗自罵了句娘,又轉身回去看,卻看那柔柔弱弱的受氣包還維持著那個摔倒的姿勢倒在地上,正拿袖子擦眼淚。
「你還躺在地上幹嘛?丟不丟人?天天就知道哭哭哭!」
唐子釧伸手去把唐子桑拉起來,唐子桑眼睛鼻子紅紅的看著他,臉上還掛著淚珠,又笑了。
於是兩人又別彆扭扭的往西街去。
肅王世子到的時候,正巧看見兩兄弟興緻勃勃停在一處盯著一方硯台看。
「哎,這位爺,快來瞧瞧,看看有沒有合眼的,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唐子釧沒注意到肅王世子,實在喜歡那方硯,拿在手裡看了又看,問:
「這硯看著倒好,多少錢?」
小廝笑著:「公子,這個不貴,還是藍大學士去年送給我們家小公子的,如今家裡急著用錢,公子出七百兩銀子就可以拿回去了。」
圍著的百姓咻的把眼睛看過來,盯著衣著華貴的唐家兄弟。
唐子釧怎麼看怎麼喜歡,高聲道:「那敢情好,我這兒正缺一方好硯,今兒出來的急,沒帶那麼多銀子,稍後我找人給你們送來。」
小廝還沒搭嘴呢,唐子釧就一臉高興的拿著硯台要走。
肅王世子在一邊冷眼看著,都說唐家一代不如一代,看來倒是不假。
便是付了銀子的,這些百姓還不讓他們把東西拿走呢,他這還賒著賬就要拿東西走人,可不是要給這幫百姓的唾沫給淹死了。
果真,唐子釧尋著了可心的東西,也不管唐子桑看沒看夠,就要拉著他走人。
旁邊一個大嫂就尖著嗓子叫起來了:
「哎呦,這是哪家的公子,看起來人模狗樣的,卻是個沒心沒肺的……」
果不出肅王世子所料,大家群起而攻之,對著唐家兄弟吐口水,唐子釧給罵的滿臉通紅,唐子桑低著頭拉著唐子釧的衣袖,臉色慘白,時不時小聲的為他大哥辯解幾句。
若是唐子釧一個人,或許今兒就依了眾人,把手中的硯台放下走人了,但對上身後那膽小怕事的庶弟,他就不想輸了這個面子。
但他怎麼是這幫子市井潑婦的對手,不過須臾就給幾個大嬸叉著手罵的睜不開眼睛了。
最後唐子釧氣憤的大吼:
「你們能什麼能,鎮國夫人的銀子又不是我給坑去的,你們要為她出頭,怎麼不去蘇府鬧?揪著我算什麼本事?」
「我們這是買賣情願,一沒偷二沒搶的,不過七八百銀子的事兒,值當你們不依不饒的嗎?」
「你們曉不曉得蘇家坑了鎮國夫人多少銀子?整整四百多萬兩呢?便是鋪在地上把整條西街都不夠鋪的……。」
青煙這日正從一邊過來,剛走進就聽到了唐家大公子面紅耳赤的在人群中大吼大叫。
原本都是第三日了,沐雪吩咐了青煙,也是時候把蘇家拉下水了,他這才剛到,原本安排了一場戲要演呢,不想這突然冒出來的唐大公子倒是先把這事兒挑出來了。
可不是天助!
如是青煙也不忙著行動了,就冷冷的看著唐子釧硬著脖子和幾個大嬸理罵。
肅王世子站在一邊沉默了,誰都曉得,穆家做這一出,最終的目標肯定是蘇家,都緊緊的盯著看穆家怎麼把蘇家拉下水呢,沒曾想,卻是八杆子都打不著的唐家公子挑起來的。
他觀看了整個過程,這一出,太自然了。
一切都順理成章。
青煙眼尖,也瞧見了人群中的肅王世子,對他旁邊一個不起眼的老頭子耳語了幾句,那老頭子擠到人群中去,馬上就擠出幾滴眼淚來,扯著喉嚨喊道:
「哎喲,怪不得呢,之前還聽說蘇家合夥想搶了鎮國夫人家賽神仙的生意呢!」
有了這一句提醒,接下來,不用穆家人費口舌,百姓們自己就腦補出了一場驚天動地的恩怨。
不知誰高喊一句:蘇府欺人太甚,走,讓他們把吃進去的銀子吐出來。
煽動輿論這種事兒,青煙最會做了,經他調教的人也一個個鬼精鬼精的,時而在人群中吼兩句,掌控輿論的大方向,不到兩三刻激得百姓呼啦啦往蘇府沖。
唐子釧看著氣憤激動的百姓們,傻了眼!肅王世子看他那副嚇傻了的樣子,直搖頭,對隨身小廝說:「走吧,回王府。」
小廝的八卦心被勾了起來,反問了一句:「世子,我們不跟著去蘇大人府上瞧熱鬧?」
肅王世子斜了他一眼,小廝嚇得哆嗦一下,趕緊低頭。
肅王世子心中後悔不已,他真是倒霉,怎麼就忍不住跑來看熱鬧呢,偏今兒穆家就對蘇家發了難,
怕是要不了多久,各家都要曉得他在現場了。
他們肅王府本和這事兒沒幹系,但盛京這些老狐狸便是沒事兒都能想出許多來,如今他在現場,便是一句話沒說,這些人精還不知要想多少,他們肅王府怕是得打上穆將軍府的標記了。
真是好生惱火!
一大群情緒激動的百姓跑去了蘇府外面叫罵,青煙安插在裡面的幾人引出了一潮又一潮熱浪,蘇家人剛開始還派人出來對罵,分解。
卻都被罵了回去。
蘇大人在府中氣得暴跳如雷。
古大人這邊只派了一小隊人去邊上冷冷的看著,意思意思。
百姓一直從中午罵到了天黑都不散去。
見蘇家禁閉著府門,官差們態度也敷衍,更是坐實了坊間傳言,不過一個下午,全盛京,連城角的乞丐,夾著尾巴的野狗都知道蘇家坑了穆將軍府四百萬兩白銀。
天黑了,禁宵了,百姓們才意猶未盡的散去,相約第二日再來為鎮國夫人聲討黑了心肝的蘇家。
第二日,蘇家開門,發現臭氣熏天!
卻是不知哪個缺德的趁夜往蘇府大門潑了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