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誰是誰的劫
穆楚寒的靈柩在穆將軍府上停了四十九天,水陸道場做了四十九場。
來往祭奠弔唁的人日日不停歇,出殯那天,百姓跟在隊伍後面哭。
沐雪領著小寶走在前面,披麻戴孝,縞素一聲孝衣,白凈一張小臉,臉上看不出悲喜神色來,眼睛又干又澀,早就流不出眼淚來。
從她扶著穆楚寒的靈柩回到盛京,她的眼睛就再也沒能流出一滴眼淚,不管她的心痛得多厲害,不管她回憶起兩人的過往,多少次想要乾脆死了算了。
看著身邊的小寶的,她終究是不忍,不能。
小寶可是她和穆楚寒的兒子,是他留在世間唯一的血脈,若她死了,可知小寶的往後的路走得有多艱難。
程大夫自她一回來,就匆忙帶著小七進了將軍府,為她把脈,看她花費幾年時間養好的身體,瞬間又回到了從前,甚至比從前更加虛弱,又是惱火又是心疼。
趕緊又開了兩副方子,日日三副葯輪著吃,從未間斷。
「他真是你的劫,兩個月你就把自己的身體掏空成這樣,這三年來吃下那許多珍貴藥材,全都白費了。」
程大夫當面一邊數落一邊嘆氣:
「人死不能復生,不管你心裡如何傷心難過,日子終究是要過下去的,若實在撐不下去了,就想想卿哥兒,你就忍心將他一人拋在這世上?」
沐雪乖乖喝葯,屋裡的人都輕手輕腳的,端給小七的點心,他也不吃,就那麼悶哼哼的坐在門口,抱著他師傅的藥箱子,誰喊他他都不動。
那是沐雪剛扶靈回來的第十天,程大夫日日來給她把脈,順便要勸上一番。
桌子上放著三大碗葯,濃濃的散發著苦澀之氣,沐雪喝完一碗,又端起一碗來喝。
程大夫看她依舊不言語,忍不住又道:
「你兒子已經沒了爹,你可千萬不能倒下,沒爹沒娘的孩子最是可憐了。」
沐雪將三碗葯都喝完了,紅湖端了一碟蜜餞給她,沐雪推開,再甜的蜜餞吃進嘴裡也是苦的。
拿帕子擦了擦嘴,沐雪終於開口了:
「老狐狸,你說的我都懂,小寶是我和爺的孩子,爺不在,我更要好好將他養大,你放心,我不會做傻事的。」
程大夫鬆了口氣,他從小看著沐雪長大,了解她,既她說了好好好活,就一定會好好活。
「如此便好。」
四十九天之中,發生了許多事兒,元大人來弔唁穆楚寒,與同來弔唁的蘇大人、秦大人等狠狠吵了一架,穆非瀧幾個和章雲漠、雷俞瑾兩人在將軍府打了起來。
沐雪也不管,每日只在靈前跪著,來了賓客也不招呼,青雲帶著紅湖幾個人忙得腳不沾地。
侯夫人頭一天來,就哭暈在穆楚寒靈前,指著同來的穆侯爺和穆家幾位爺的鼻子破口大罵,又抱著小寶和沐雪痛哭不已,江大太太和藍家的人勸都勸不住。
天一黑,沐雪就讓把將軍府的大門關了,誰也不給進,拉了小寶回屋去睡覺。
來往的賓客從未見她掉過一滴眼淚,反而是旁的人哭成了淚人,十幾個跟著穆楚寒去西北的貴公子,哭得稀里嘩啦,她竟還有閑心吩咐丫鬟,給公子們準備熱水和乾淨帕子,煮上薑湯來喝。
大家都道,鎮國夫人的心,可真硬啊!
穆將軍生前那麼寵她,疼她,將軍死了她竟是一滴眼淚都沒流,聽說每日戌時,她就離開靈堂,該吃吃該睡睡,都沒守過一次通宵呢!
這話傳出來,讓在西北見證了沐雪差點哭死在穆楚寒墳冢前的公子們暴跳如雷,逮著一個亂傳話的就暴打一頓。
外面關於穆楚寒身死的傳言也變了,只說他是因為驍勇,中了羌國的詭計,從而身中二十七枝毒箭身亡,絲毫沒有提到羌過的那門大炮。
元大人在朝堂上指著冷子翀的鼻子罵,罵得他眼睛都睜不開,還不能還口,只一個勁兒說是為了國家大義。
這個主意,是朝臣們商量出來的,羌國此次投降,大朔開出的條件便是用那門大炮做交換。
此戰,大炮亮了相,震驚了兩軍戰士,漠北的老王爺也不知道從哪兒知道了此事,紛紛寫信來說,想要看個稀奇,言語中讓皇帝把大炮送去漠北。
冷子翀如何願意,只說這事兒不過以訛傳訛,根本沒什麼厲害的火器,只盼著早些把這門大炮搞到手,讓人好生研究研究。
冷子翀實在被罵得狠了,就把鍋甩給朝臣,於是,元大人便挨個把朝臣都罵了一遍。
「將軍屍骨未寒,他的功績你們就想這樣抹去?他死的悲壯,那是將士們都親眼看見的,你們編了這樣一通謊話,以為就能堵住天下悠悠眾口?」
「你們的良心到哪兒去了?」
元大人跳起腳,山羊鬍子一顫一顫,幾個御史都縮著脖子,不敢往前湊。
只看他伸手一一指過朝臣,咬牙切齒:
「我真為你們臉紅,你們的兒子還是將軍救下的,要不是將軍,死的就是你們家那些小王八羔子!」
「元大人怎麼罵人呢!」有人小聲嘟囔。
元大人更加氣憤,上期揪住那位大人的衣領:「罵你,我還要打你呢!」
「哎呦,快住手,快分開,分開!」
被他揪住衣服的官員又不敢還手,還真被元大人打了幾拳,雖然也沒被打痛,到底丟了臉,臉上不好看。
朝臣們都去拉架,冷子翀坐在龍椅上,看著眼前的鬧劇,一言不發。
元大人被拉開,實在氣得受不了,突然噗通一聲跪在冷子翀面前,砰砰磕了三個響頭:
「皇上,如今朝堂烏煙瘴氣,您還要由著他們興風作浪嗎?皇上可知,穆將軍在西北不僅要領著軍士們打仗,還要日日防著被刺殺,自將軍到達黑城那天起,殺手和刺客就從未間斷過!」
眾臣心驚膽跳。
元大人語氣堅定:「臣試問,到底是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謀害一國主將,謀殺主將,是何居心?可是要幫著北燕和羌國,這是叛國之罪啊!」
「臣懇請皇上下旨,徹查此事,不論是誰,一經查出,勢必要以叛國通敵之罪定論,滅九族!」
朝中半數以上的人都往西北派過殺手,還不知派了一次兩次,但他們都是為了私仇,如今被元大人赤裸裸的挑了出來,安上叛國通敵的罪名,可不是要給嚇死了。
就連穆侯爺之前都往西北派過人。
這事兒不經查,若真要查,要定罪,整個朝堂也就癱瘓了。
「皇上,怎麼會有這等事情,穆將軍是皇上欽點的驃騎大將軍,誰有那麼大的膽子啊,想來這其中必定有什麼誤會。」
一個朝臣站出來說,心裡打著鼓,表面卻裝出一副氣憤又疑惑的樣子。
大臣們都咬死了不認賬。
這件事,冷子翀自己心裡也清楚,實在是穆楚寒得罪的人太多了,做事從來不講究留情面,盛京這幫養尊處優的大臣給他逼的死死的,往日都動彈他不得,知道他去了天遠地遠的西北,肯定會出手的。
事情傳到沐雪耳朵里,她叫了吳管家來問話。
穆楚寒在西北一直遭人暗殺的事兒,他一直不讓人告訴沐雪,故以沐雪這一聽說,瞬間整個人都氣炸了。
「夫人,如今說這些事,又有什麼意思!」
沐雪咬牙,呲目:「這事兒為何不早說?」
吳管家:「九爺不讓告訴夫人,怕夫人擔心,說他們不過跳樑小丑,盛京派去的人,無論多少,也是有去無回,九爺說等他回來定要讓盛京那群人一個個好看。」
但是九爺並沒有回來。
這就是沐雪憤怒的點,若他真能回來,到也罷了。
「都有哪些人家派了殺手過去?」
吳管家沉默不語。
沐雪死死盯著他:「怎麼,爺剛走,我的話就不好使了?」
吳管家冷汗流下來:「夫人…。」
吳管家在沐雪的注視下,報了一串名字,整個朝堂的大人們竟然沒幾個是乾淨的,原來巴不得他們家爺死的人有那麼多。
「夫人,如今我們可不能輕舉妄動,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們最主要的是要把小公子平安養大啊!」
沐雪思索了一夜,想了各種法子想要為穆楚寒報仇,卻又一個一個的否決了,吳管家說的沒錯,如今時機不對,他們力量不夠,根本不是那些大佬的對手,若是硬碰硬,她倒是無所謂,但小寶…。
即便她在小寶周圍布下密不透風的防衛,歹人若想報復,想害小寶,怎麼也會找到機會的。
她賭不起,輸不起。
來日方長。
她只得把這口氣先咽下去,如此,自己更加不能死了。
得知消息,正是穆楚寒停靈第三十日,沐雪吩咐關了將軍府的大門,不許任何人進府來弔唁祭拜。
大家都說,鎮國夫人莫不是瘋了。
江尚書親自上門來,看沐雪沒在靈前守著,竟在屋裡練字,感覺有一絲詭異。
沐雪對他說:「父親莫再勸了,爺有我和小寶兩人惦記就行了,旁的人在爺靈前裝模作樣,我實在看得噁心,別讓他們來家裡玷污了空氣。」
江尚書眉心一跳:「雪兒,你這是?」
「今日朝堂發生的事兒,你都知道了?」
沐雪點頭:「既都派了殺手去殺爺,如今爺死了,可是如了他們的願了,他們來爺靈前哭個什麼勁兒?心裡甭提多高興!女兒怕再見著他們這樣虛偽的臉,會忍不住讓人殺了他們。」
江尚書看著沐雪平靜的臉,最後什麼都沒說。
百里破風一直沒有上門來弔唁,而後再來,卻看穆將軍府府門緊閉,卻不得入。
於是,只得在穆楚寒出殯那日跟了去。
沐雪親眼看著穆楚寒的棺木下葬,看著黃土往棺材上蓋,眼睛酸痛無比,還是流不出一滴眼淚來,她想哭喊兩句,卻發不出聲音。
她的心,已經跟著穆楚寒的棺材埋入黃土之中。
小寶臉上也再沒了笑模樣,跪在面前直愣愣的盯著看,冷仁愽在人群中望著小寶的背影,鼻子酸酸的,突然想起他娘死的時候的事情來。
最後一哭了,哭過之後就要回城了。
穆將軍府上的人全部跪在墳前,泣不成聲。
侯夫人病得起不來床,穆貴妃在宮中也病倒了。
沐雪不許朝中大臣來,但沒有阻攔跟著穆楚寒的那些貴公子。
江心霖站在沐雪旁邊,紅著眼睛,想開口安慰她,又找不出合適的話語,只能看她跪在墳前,自己靜靜的陪著。
繁瑣的禮儀快結束的時候,皇上冷子翀親自來了。
後面跟著那些被沐雪拒之門外的大臣,一個個穿戴整齊,呼啦啦的來了一大片。
沐雪回頭瞪著他們。
「鎮國夫人,朕來送子煦一程!」
冷子翀親自上香。
後面的朝臣們開始紅著眼睛哭。
皇上親自帶著滿朝文武來了,這可謂是給了天大的臉面。
但沐雪心中燃起一團熊熊火焰,看見朝臣們低頭做出痛苦悲傷的表情,瞬間大怒,站起來,毫不客氣:
「哭什麼哭,把你們的眼淚收起來,要哭回去哭。」
「鎮國夫人?」
大家都驚訝的看著突然發火的沐雪,感覺不可理喻。
百里破風站在人群中,身邊是哭哭啼啼,一直抹著眼淚的紅鸞。
彌生他沒讓他來。
冷子翀開口:「鎮國夫人,朕知道子煦去了你心裡難過,但大家都是好心要送他一程,他是我大朔的英雄,值得大家敬重。」
沐雪冷笑一聲,轉過身,目光掃過一眾大臣:
「我再說一遍,你們,別在我家爺的墳前哭,別髒了我家爺的輪迴路!從哪兒來給我滾回哪兒去!」
「再不滾,別管我將軍府不客氣!」
眾人直愣愣的望著她,久久不語。
什麼叫髒了穆九的輪迴路?
最後,冷子翀帶著眾大臣走了。
小寶拉了拉沐雪的衣袖:「娘親,他們都是壞人!」
沐雪的目光盯著站著不動的百里破風,百里破風反而上前來,默默的看著穆楚寒的墳冢。
「夫人信佛?」
他冰藍的眼睛看過來,沐雪對上前,不語。
「相信輪迴之說?」
沐雪開口:「國師,你和我家爺的恩怨,能放下了嗎?」
「若不能放下,他欠你的,下輩子你再找他償還吧!」
百里破風盯著沐雪看了幾息,突然說了一句:「夫人,你還是不懂,子煦可是為你而死。」
「我與他的恩怨已了,夫人怕是永遠都還不清他的債了。」
「夫人是子煦的劫,死劫!」
神經病!
說完,百里破風轉身走了,小寶說:
「娘親,小寶不喜歡他。」
沐雪摸摸他的頭,百里破風這個人說話一向雲里霧裡的,她聽不懂,也懶得去想,如今她心已死,只有小寶一人。
紅鸞抹著眼淚過來喊了聲夫人,沐雪看著百里破風遠去的背影,幽幽的說:
「別哭了,跟你師兄回去吧!」
是夜。
國師府。
百里破風和他師傅站在院中,仰頭觀星象。
帝王星明亮閃爍,另一顆卻黯淡無光,卻還沒有隕落。
百里破風問:「師傅,子煦他真的死了嗎?」
為何星辰還掛在天空?
殷老鬼感嘆:「當年見他,他才多少歲,已然有那般能耐,十幾年過去了,不想他比為師想象的還有成長的厲害,和他爭鋒相對,為師都快吃不消了。」
百里破風點頭:「他畢竟是真龍天子,理當和別人不同,師傅不知道他的心有多狠,他是天生的帝王命,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殷老鬼轉頭看著百里破風:「哦,為師倒是好奇,你用了什麼法子,讓他自願了結?」
百里破風對上殷老鬼藍色的眼睛:
「師傅見過那位鎮國夫人了嗎?」
殷老鬼點頭。
「便是她了,除了她,還有誰能要挾得了他呢!」
「師傅可知,子煦把她看的比自己的命都重要,若不是師傅幫忙,在西北拖著子煦,這一局,還真不好說。」
殷老鬼點頭:「可惜了!百里啊,為師這樣幫你,你可知犯下的是何大錯?你犯下的有時何等罪孽?」
百里破風點頭:「插手一國氣運,蒙塵帝星,師傅,我不後悔。他做什麼都我都可以忍受,可以原諒他,可,師傅,他毀了彌生。」
「他設計讓我親手毀了彌生,枉費我為他做了那麼多,為他鋪好了路,只等帝星歸位。」
殷老鬼嘆氣:「罷了,幫他是你自己選的,毀了他也是你自己選的,你們兩個啊,真是冤孽!」
「只是為師想不通,他這樣的人,為何選擇這樣的死法,權勢、地位、榮耀皆不是他想要的才是。」
百里破風苦笑一聲:「師傅當然不懂,子煦他這是為了鎮國夫人吶!」
「如何說?」
「師傅想,一個將軍無聲無息的死去,和一個將軍光榮的戰死,這之間的差別有多大?」
「我讓他選擇,是他死,還是鎮國夫人和他兒子死,他馬上就行動了。」
「他這樣當著西北大軍的面英勇犧牲,為了大朔而死,救了一干盛京的貴公子,又救了幾位將軍,還救了那位誰也招惹不起的元大人,給鎮國夫人留了多少人情情面。」
「他死了,冷子翀只能尊著他,尊著他的女人,朝堂上上下下都的顧著他的美名,不能對穆將軍府出手,至少短期內不能。」
「大臣們老了,那幫公子始終是要繼承家業的,等到他們成長起來,在朝為官,這一輩都得記得他的救命之情,對他的女人和兒子多加庇護。」
百里破風看著殷老鬼:「師傅,子煦他早就算好了的。」
「我給了他三天時間,他就做出這樣一個局來,死的轟轟烈烈,最後也要千方百計保護著他的女人!」
殷老頭聽了直搖頭嘆息:「他是不是連羌國的那門秘密火器也算準了?他是如何知道的?」
百里破風搖頭:「師傅,連你都招架不住他了,可見他這個人,可怕到了什麼地步。」
殷老頭看著百里破風落寞的臉,想說什麼,又終究沒說。
紅鸞實在忍不住了,從一旁的草叢裡跳出來,指著百里破風,還沒說話眼淚就流下來了:
「好啊師兄,原來是你逼死了寒哥哥。」
「師傅你明明知道還要幫著師兄,你們……」
殷老頭瞪了一眼紅鸞:「讓你去練功,你就是這麼練的?這麼多年了,一點兒長進都沒有,如今還學會偷聽了?」
紅鸞氣呼呼的,抹了把眼淚,狠狠瞪著百里破風:「師兄,你說,你為什麼要害寒哥哥?」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明明當初你和寒哥哥最要好了!」
一看就知道紅鸞沒有聽全,百里破風也不理她,淡淡道:
「彌生睡了嗎?讓你去守著院子,你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紅鸞紅著眼睛,大受打擊,嗚嗚直哭:「師兄,你變了,你連寒哥哥都要殺,你不是我師兄了,嗚嗚…。」
百里破風看著紅鸞哭著跑開,殷老頭問:
「你不怕她去告訴鎮國夫人?」
「她不會的,師傅,紅鸞很聰明,她誰也不會告訴。」
……
穆楚寒真的死了,有的人傷心欲絕,有的人興高采烈,但不管如何,在穆楚寒死去后的一年裡,大家提起他,都是一副悲痛的表情和傷心的語氣。
沐雪關了大門,諸事不理,一心只做她的生意。
賽神仙又開發了幾種口味,每年進項達到了上萬萬兩銀子,紅湖也配了人,她看上了神仙居里那個相貌平平的年輕掌柜。
半芹和雨竹也相好了人,如今不再屋裡伺候了。
百靈和鸚哥被提了上來。
青雲的年紀最大,卻說什麼都不出去,自己梳了頭,決心一直陪在沐雪身邊,沐雪拿她沒有法子,私下叫人去勸她,她也不聽,只能先由著她。
小寶還是在太學院上學,沐雪的弟弟也到了開蒙的年紀,送去了太學院。
生活似乎就這樣平淡的過著。
一過又是兩年。
小寶已經八歲了,長高了不少,臉上的嬰兒肥也退去了,整張臉看起來雌雄莫辯,簡直整一個妖孽。
朝中的皇子們也長大了,最小的都入了學,朝堂中大臣們又開始拉幫結派,為了彼此的陣營,每天斗的昏天暗地的。
自從江心錦從西域給沐雪帶回來一面鑲嵌寶石的小鏡子,沐雪沉寂了三年的心突然就開始騷動了。
那明明就是西歐那邊的款式。
於是她開始吩咐人造船。
銀子不要命的往上面砸,她自己不心疼,看到別人都心疼。
但誰也勸不了她。
小寶也問為什麼,沐雪摟著他終於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小寶,你等著,等娘親造出堅固的大船來,就帶你去開眼界去。」
「去哪兒啊?」
「去另外一端,很遠很遠的地方,我們去了,再不回這糟心的大朔。」
「可爹爹在這兒啊!」
沐雪笑:「沒事兒,我們帶爹爹一起去。」
她房間的寶閣上放了一個小小的白色瓷罐,不許人觸碰,每日都是親自拿了帕子拭擦,裡面裝了穆楚寒的一縷頭髮,和他那個小金鎖。
大家都曉得小寶和大皇子好,和庄親王家的冷仁愽好,身後還時時跟著個小尾巴,便是他那長相娟秀,膽子有些小的小舅舅。
有人想要殺大皇子,但穆非卿身邊時刻帶著青崖,冷仁愽的功夫也不錯,大皇子除了在寢宮,基本都是穆非卿、冷仁愽兩人在一起,想殺他的人很難以下手。
後來大家發現,要殺大皇子,必須得先搞掉穆非卿,不然真是沒機會下手。
於是針對穆非卿的各種手段層出不窮,穆非卿不讓青崖告訴沐雪,一開始青崖很是緊張,後來看他應對自如,想著九爺的兒子,也不能長於溫室之中,多讓他磨練磨練也好,於是就當真沒有告訴沐雪。
畢竟,每一次,他家小主子都能把人揪出來,讓他有來無回。
那些陰謀詭計,拿來鍛煉鍛煉腦子也是好的。
這年夏天,皇宮,一處廢宮。
半夜,殷老鬼又一次從北國到大朔來,聽說他徒兒百里破風還在皇宮和皇上議事,想著許久沒去皇宮,有些想念御膳房的酒菜,便縱身一躍,幾個閃身,去御膳房拿了一隻雞,兩壺君子蘭生,尋個處清靜之地坐著,一邊吃一邊等。
尋來尋去,恰好那夜賢妃的二皇子不見了,正滿宮打著燈籠找人,殷老鬼便躲去了廢宮。
幾個閃身從一顆大樹落下,走了幾步,殷老鬼就見前面有個人站在廢宮的一口枯井旁邊。
走近一看,是個七八歲的漂亮得不像話小鬼頭,慘白著一張臉,垂眼安靜的盯著他自己的左手臂看。
殷老鬼看過去,見他左手正往下滴血,血的顏色,烏黑。
「喂,小鬼頭,你受傷了!」
殷老鬼咬了一口雞,沖穆非卿說。
穆非卿回頭看了看他,揚起一臉燦爛的笑容,嗯了一聲:「是呀,人家中毒了,不能動吶。」
「中了什麼毒?」
穆非卿搖頭,無所謂的道:「不知道耶!反正就是動不了了。」
殷老鬼喝了口酒,來了興趣,走過去擼起穆非卿的左手臂,看他整個手臂都變成了青紫色,流出來的血也是烏黑烏黑的。
「嘖嘖,你中毒不淺啊,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穆非卿對他眨眨漂亮的眸子:
「是嗎?還能活多久?」
「最多不超過半個時辰。」
殷老鬼緊緊盯著穆非卿的臉,卻沒從他臉上看到慌張和害怕的表情,只聽他笑著淡淡哦了一聲。
「你不怕死嗎?」
「怕呀!」
「那你笑什麼?」
穆非卿還是笑,一臉人畜無害的樣子:「誰規矩人家要死了就不能笑了?」
「嘿,真是個奇怪的小鬼頭。」
殷老頭圍著穆非卿打轉,左右看了又看:「你長得好眼熟啊,我們是不是見過?」
穆非卿抬頭認真的想了想:「沒有吧,人家認識的人就沒有你長的那麼丑的。」
「好了,臭老頭,你別圍著人家轉了,人家都不能好好賞月了。」
殷老頭嘴角抽搐了一下,抬頭看:「今兒哪兒來的月亮?」
穆非卿鄙視的看了他一樣,閉著嘴,一番嫌棄的樣子,不打算和他說話。
「喂喂,小鬼,你那是什麼眼神?」
「臭老頭,你知不知道你很煩耶?人家都快死了,你就安生點,別再用你那破銅鑼嗓子騷擾人家了。你還有沒有一點兒同情心啊?」
殷老鬼看穆非卿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氣息虛弱下去,突然說:「小鬼,我有法子救你,你說兩句好聽的,求求我,或許我一高興就救你一命。」
「哦!」
……。
殷老鬼瞪著面前對他愛答不理的穆非卿,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燒雞,有些又愛又恨的感覺。
「你求我呀!」
穆非卿搖頭,還是笑,眼睛眨巴眨巴,越過殷老鬼的看向他身後:
「小崖崖,小愽愽,人家在這裡。」
青崖和冷仁愽跑過來,一言不發,青崖就對殷老鬼出手了,冷仁愽扶住穆非卿:「你沒事吧?」
穆非卿笑嘻嘻的,暗示冷仁愽看他的左手:「小愽愽,你再來晚一點兒,人家就要死了。」
「你的手臂怎麼了?」冷仁愽變了臉。
「中毒了啦!」
穆非卿看向和青崖打鬥在一起的殷老頭:「他說人家活不了半個時辰了,嗯,現在已經過了一刻鐘了,人家只剩兩刻鐘可活了。」
冷仁愽大驚失色:「到底是何毒,走,我們出宮去找程大夫。」
「找誰也沒用!」
殷老鬼擒住了青崖,冷仁愽吃驚。
「我想起來了,你是小九家裡那個兒子?」
青崖怒了:「你到底是誰?」
殷老鬼一用力,將青崖的右手卸了。
饒有興趣的盯著穆非卿,看他臉上還是笑嘻嘻的,嘖嘖兩聲:
「你老子小時候一個月也難得見他笑一回,你倒是個心寬的!」
「你認識人家爹?」
穆非卿漂亮的眸子閃了閃。
冷仁愽警惕的看著面前藍眼睛的老頭,對穆非卿說:「非卿別和他費話,我們趕緊出宮去。」
殷老鬼嘿嘿一笑:「毒素馬上就進去他五腹六髒了,到時候就真的藥石無醫了,小鬼你真不打算求我?」
冷仁愽和青崖被殷老鬼的話嚇了一跳,趕緊又去查看穆非卿的手臂。
穆非卿靠在冷仁愽身上,一點兒不見緊張,對青崖說:「小崖崖,你去告訴賢妃娘娘,一刻之內不把解藥送到西宮,留給而皇子準備棺材!」
冷仁愽滿臉驚訝:「非卿,你知道二皇子在哪兒?」
穆非卿看了旁邊的枯井一眼,冷仁愽移動過去往裡一看,黑洞洞的,什麼也瞧不見。
殷老鬼也被勾起了興趣,把頭伸進去,藍色的眼珠閃了閃,吃驚道:
「呵,好小子,你膽兒挺大啊,把皇子扔到枯井裡,殺人滅口啊你!」
青崖捂著自己的右臂,始終覺得殷老鬼很危險,卻又著急穆非卿身上的毒。
穆非卿朝他笑:「小崖崖,別擔心,這老鬼頭要殺人家,人家早死了!你快去找賢妃娘娘!」
「這賢妃的人做的?」冷仁愽磨牙,滿臉殺氣。
穆非卿無所謂的道:「不知道耶!不過為了二皇子的命,人家相信賢妃娘娘能弄到解藥的。」
青崖猶豫了一下,還是飛身去往賢妃宮裡。
殷老鬼坐在井沿上,喝酒:「小鬼,若是賢妃找不來解藥呢?你待如何?」
穆非卿笑嘻嘻的說:「這不是還有你嗎?」
「如今我改變主意了,要你當我徒兒我才肯救你性命,你覺得如何?」
穆非卿噗嗤一笑,笑得殷老頭莫名其妙。
冷仁愽始終警惕的盯著殷老鬼,一手扶著穆非卿,一手摸著匕首。
「老鬼頭,你好不要臉呢!」
殷老鬼挑眉,穆非卿繼續說:
「你可是國師百里的師傅?聽說人家爹爹和那個討人厭的國師結拜過兄弟,人家要拜你為師傅,那不成了爹爹的弟弟了嗎?」
殷老鬼認真考慮了一下,是覺得很不妥,於是說:
「那你拜百里為師不就好了?」
穆非卿撇嘴,一臉嫌棄:「這樣啊!可是人家覺得國師很討人厭呢!他……」
話沒說完,穆非卿就閉了眼睛,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非卿!」
冷仁愽喊了一聲,沒反應過來,懷中的人就被殷老鬼搶過去,躍上牆頭,丟下一句:
「去國師府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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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殺手要殺他,死得卻是她。
第二次,被下春藥的是他,失了清白的卻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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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她再重來,還是被他纏上了。裝逼、裝傻、裝瘋,他就如狗屁膏藥如何都甩不掉,走哪兒,哪兒都是他!
於是:
林逐月破罐子破摔!
操!老娘反正死過兩次了,誰怕誰啊!
於是:
她千方百計想躲他,殺他;
他千方百計想撩她,睡她。
她揪著身上薄被,眼皮打架,瞪著他:讓我睡覺,其他一切都好說。
他揪著她的衣服,勾唇魅笑,哄著她:讓我睡你,其他一切都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