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十三進十

  枝頭髮黃的葉子零零碎碎的點綴在枝頭, 風兒一過, 那所剩不多的葉子也有一片脫離了枝頭，輕飄飄的打著旋兒落了下來。


  等過了秋天, 寒假就越發近了，比起學生來說, 寒假其實比暑假更重要一些，畢竟寒假的期末考試成績, 直接關係到壓歲錢的多少。


  特別是高三，隨著黑板上日子的一天天減少，緊繃的空氣隨著每一個來去匆匆的學子。


  楊佳瓔趁著下課的時候, 把手機掏出來一陣猛按, 雖然很快就發了過去, 但是看不見真的好慌啊。


  「王招弟。」外面傳來了一聲呼喚，一個穿著舊棉襖, 包著花頭巾, 臉色憔悴, 眼角下撇, 如同枯木一樣的女人跟著班主任方明站在外頭。


  「媽。」王招弟急促的站了起來，立即跑了出去。


  上課鈴響了。


  *

  十三進十, 待遇更進了一步。


  對於小姑娘來說，這種只要通過了比賽, 就能獲得更好的資源待遇，努力肉眼可見的獲得了成果，讓小姑娘們充滿了動力, 這樣走下去的話，總有一天會站在最高的舞台上。


  不是圍繞在歌唱老師身邊請教，就是在舞蹈老師身邊練習，要不就是跟造型師討論自己的舞台造型……


  不過這一切，似乎跟林雨涼沒什麼關係，雖然做的不明顯，但是那種格格不入還是有的。


  岳美君偷偷的看了一眼林雨涼，她也隱約感覺到了林雨涼似乎有些格格不入，同時她也不太明白，為什麼林雨涼不肯簽約呢。


  經紀人可是說了，如果簽約的話，她們就能成為任歆玥、莫媚那樣的大明星呢。


  不過看著林雨涼的神色，既然林雨涼不肯多說，她也就不問了，反正林雨涼看起來很淡定的樣子，她覺得自己又要變成小岳子了

  少女歌喉一開，即便是早知道她選歌的節目組人員也不由一驚。


  張雨生號稱創作才華和歌喉兼具的歌壇天才，他的高音極有名氣，導致的結果也非常明顯——能翻唱他歌曲的人不多，一不小心就破音。


  特別是他成名的幾首曲子，比如林雨涼這次唱的大海，就是喜歡的人不少，但是敢在舞台上翻唱的人不多。


  少女聲音清亮，自從那青藏高原跟暗香后，都對她的高音給與了肯定——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跟張雨生一樣，把高音唱出了一種氣定神閑的味兒。


  林雨涼走下舞台，她捋了捋自己的頭髮，就看見聶佳音正瞪著自己。


  她也不管，從箱子里把自己的雜物拿了出來，然後就看見手機上有好幾個楊佳瓔的未接來電。


  楊佳瓔知道她在比賽，沒事不會打她電話——而且。


  林雨涼麵無表情的想，她現在還在上晚自習呢，那裡來的空。


  立即撥了回去，對面很快就接了。


  「魚魚。」對面楊佳瓔有些急切的開口。


  「我在，什麼事？」她看著鄧安安走了出去，找了個位置坐下。


  「是王招弟。」楊佳瓔猶豫了一會兒，立即快嘴的把事情說了。


  王招弟的父親在回家的時候，不小心摔斷了腿，他們家裡又窮，少了他爸爸這麼一個壯勞力本來就很艱苦，更何況王爸爸現在不但不能打工，還要人照顧，更需要一筆錢來醫腿。


  王招弟下頭一個妹妹王盼弟今年還才八歲，就準備讓王招弟退學回去。


  楊佳瓔雖然以前不喜歡王招弟，但是好歹也是這麼多年的同學也有了一點感情，她勸了王招弟兩句，王招弟卻只是聳頭聳腦的坐著，最後才苦笑一聲；「你不懂。」


  你這樣家庭的人，不懂王招弟的世界，任何一點風吹雨打，就會讓她們萬劫不復。


  王家就靠著幾畝薄田為生，如今王爸爸不能下田，王媽媽一個人.操.勞不來，索.性.就來接王招弟回去了。


  「你說他們在想什麼，這都高三了，王招弟的成績，上個985不行，211也總可以吧，到時候自己打工也可以攢夠學費，最後兩百多天了，要把人退學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說道這個，楊佳瓔就不由抱怨了起來。


  她實在不懂王媽媽在想什麼。


  林雨涼神色沉靜。


  「我塞了一百給她，不過她沒收。」楊佳瓔繼續說。


  她跟王招弟說了半天，舌頭都說爛了，但是對面就是一副死魚樣，好像聽進去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聽，直把楊佳瓔氣的夠嗆，有心不管她，但是又不忍心。


  「她說她想打電話跟你說聲謝謝。」


  「你……勸勸她吧……」


  林雨涼嗯了一聲，後台里微微的有一些悶熱。


  岳美君看著她臉色沉靜的打電話，也不知道怎麼不敢靠過來了。


  「王招弟，電話。」楊佳瓔提高嗓子喊了一聲。


  王招弟立即低著頭走了過來。


  時間還是很緊的，按照王媽媽的想法是趕緊回家去，不過被方明制止住了，讓王招弟先回去上晚自習，自己在辦公室企圖說服王媽媽。


  「讀什麼啊，閨女讀這麼書有什麼用！」王媽媽一身狼狽，神色有些焦灼，雙手下意識的摩擦著，「我不也沒讀書，不就過了這麼年嗎？我們村裡的女娃都十幾歲就不讀書出去打工了，她今年都十八了，隔壁她堂姐都當兩個孩子的媽了，她還在折騰……」


  看著方明嚴肅的表情，王媽媽閉嘴不說了。


  她雖然沒什麼文化，也覺得女人不需要什麼文化，但是看著一臉嚴肅的方明，還是有著下意識的尊敬和骨子裡的畏懼。


  「這就半年了。」方明也是頭痛，他不怎麼擅長跟王媽媽這樣的人打交道，說了半天，也知道她家裡困難，但是如果真的要親眼看著王招弟退學，他也做不到。


  「那又怎麼樣，二伢子說了，這高中讀完，又是大學了，這幾年那裡來的錢給她，家裡鍋都揭不開了，她爸爸還等著錢治病呢不，讀出來還不是要嫁人了，二十二三，村裡頭的人都嫌她老了，到時候嫁都嫁不出去了，我就說當初不應該讓她折騰，別人這麼大的時候都打工賺錢貼補家用了，她倒好，家裡的事情一點不管，整天忙著在外面……」


  王媽媽一肚子的苦水，立即喋喋不休的沖方明抱怨。


  對於這個堅持讀書，每次都會大吵一架的女兒，她也是沒辦法了。


  村頭最有錢的李晨看上了王招弟，說只要給他做兒媳婦，一口氣給四萬八的彩禮。


  有了這錢，王爸爸的腿也可以保住了。


  後頭王盼弟也可以輕鬆些——再說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她已經很熟悉了，這裡面還揣著一個呢，不過不能拿出去說，而且就算沒有，這大大小小的一家幾口，她一個人也扛不下來。


  這大大小小一家子，就一個王招弟還能做些事情。


  王招弟接過楊佳瓔手裡的電話，聽著對面傳來了少女清柔的聲音；「喂，王招弟？」


  王招弟嗯了一聲，想起當初那個少女在高一教室里含笑對自己說話的樣子，只覺得心頭一熱，低聲道；「謝謝你，我看了你的節目，真好看。」


  她曾經在食堂打工的時候看過食堂電視里的重播，裡面少女清歌一曲，明月如霜，身邊煙霧環繞，簡直好像仙女一樣。


  林雨涼聽著對面的話，跟王招弟說了兩句話，她心裡倒是比楊佳瓔淡定很多，無論怎麼樣，王招弟也是他們家的老大，雖然高中後幾乎都靠著勤工儉學過日子，但是也有著老大的責任感。


  如今她家裡出了問題，自然要扛起這一切來。


  林雨涼跟她說了一會兒，這樣的事情，前世沒人管她，她在學校里也獨來獨往陰鬱的很，後來家裡出了事，就直接退學嫁人了。


  這次因為楊佳瓔跟她關係還算可以，所以才隱約透露出來了了一點。


  在那種普遍十五六歲結婚生孩子的地方來說，王招弟這樣的才算是異類，所以王媽媽才要把她拖回自己認為的正路上——早婚早育，然後打工補貼家用。


  對於王媽媽來說，嫁給李晨，甚至連打工都不需要了，只要生個兒子，這日子就幸福極了，不知道多少人還羨慕王招弟眼珠子都紅了呢。


  有人說，李晨就是看上王招弟是七中的，覺得她會讀書，生下來的孩子也聰明。


  「你讀到現在，最後一點時間，就不想繼續上大學了嗎？」


  王招弟也略微有點茫然，這兩年在林雨涼的幫助下，她成績穩定了很多，也稍微開朗了一點，本來非常期待高考和大學生活——等上了大學，就有更多的時間去打工，不但可以積攢自己的學費和生活費，還能補貼一點家用，也可以讓妹妹繼續讀書。


  「雖然不甘心，不過……」不過已經沒有別的路可以選擇了。


  她苦澀的笑了一下。


  楊佳瓔看著王招弟的臉，雖然是個笑容，但是她還是覺得有點心酸，不由把頭撇到一旁，不想看了。


  「你也不要太難過了，要不跟老師商量一下，弄個募捐吧。」楊佳瓔看著王招弟，若有所思的說。


  王招弟立即堅定的搖了搖頭；「我媽說，這種事情丟人現眼的很……」


  王媽媽非常的愛面子，募捐這種事情，她覺得是乞討，丟了自己臉，絕對不會允許的，逼急了說不準會翻天覆地，而且錢也未必湊的夠。


  而且不僅僅是錢的問題，最重要的是，王爸爸身邊也要一個人隨時照顧的。


  王招弟回去備嫁和照顧王爸爸是剛好的。不回去的話，就只有王媽媽和王盼弟了，一個太老，一個太小，也沒辦法。


  王招弟思前想後，仍然不得不承認，王媽媽說出來的辦法是唯一的解決辦法，村子里的人，誰還不嫁人呢，在村子里，也可以隨時照顧父母。


  林雨涼看著岳美君靠了過來，跟個小老鼠一樣巴巴的看著自己，低聲道；「這樣吧，佳瓔，你讓招弟打個借條——我去找朋友給她借一點錢，先把她爸的醫藥費交了。」


  聽著她輕描淡寫的話，王招弟立即震驚了；「這，這怎麼可以！」


  王媽媽說了，想要保住王爸爸的腿，醫藥費都要好幾萬。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她可不覺得林雨涼可以輕易的拿出來。


  不過想到少女沉穩安然的神色，她忽然又覺得——如果是林雨涼的話，說不準可以做到呢。


  林雨涼說；「沒事。」


  「不過，這個事情，你不能直接的告訴你母親是借的。」


  「魚魚你有什麼計劃嗎？」楊佳瓔在一旁小聲說道。


  林雨涼：……錢不是萬能的，但是有錢絕對是能為所.欲.為的.JPG。


  誠不欺我。


  她嗯了一聲。


  王招弟是個老實人，她掛了電話，就在一旁惴惴不安的等著林雨涼的消息，倒是楊佳瓔安慰了她兩句。


  方明跟王媽媽糾纏了半天，最後不得不承認，有些人自有一套歪理，你完全沒有辦法說服她，特別是在王媽媽祭出了一哭二鬧的法門后，方明更是全面崩潰潰不成軍。


  等王媽媽終於靠著一哭二鬧贏得了勝利來準備接走王招弟，因為實在是太晚了，最後準備跟王招弟擠一晚上，看著嬌花嫩柳一樣的女孩子們，王媽媽有些局促的把枯木一樣的手擦了擦，對王招弟說；「大丫，只能怪你胎投得不好吧。」


  那些城裡的小姑娘，跟她們不是一路人。


  王招弟皮膚偏黑，這時候卻看得出來臉色有點白。她勉強笑了一下，沒有說話，沖了熱水跟王媽媽一起洗了臉腳就睡了。


  窄小的單人床，擠著兩個人連翻身都難，月色皎潔，王媽媽倒是很快就睡著了，還發出了呼嚕聲。


  直到了三點多，王招弟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林雨涼掛了電話后，就嘆了一口氣，又給王秀花打了個一個電話。


  王秀花最近忙的飛起，她本來還準備籌備一段時間尋找人才，等一年後林雨涼上了大學開始籌備工作室，等她大二可以拍戲了差不多就好了，結果簽了王野，就把這兩年的事情直接提上行程。


  每天都忙著尋找工作室需要的人才，接到了林雨涼的電話后，挑了挑眉，作為林雨涼異體同心的泥娃娃，她對於王招弟也很有印象，那個小姑娘雖然沉悶了一些，但是還算是可用之才。


  她彈了彈手指；「交給我吧。」


  林雨涼笑了一下，掛了電話，在她打電話的時候，最後一個路遙也唱完了。


  也差不多到了最後時間的淘汰環節了，到了這種時候，也不會有太多花巧，雖然還有品味點評，但是都是簡訊票數說話。


  不過這個年代粉絲髮瘋也只是在現實附近小部分的發瘋，沒有以後網上動不動的粉團大戰廚團下海，否則光是愛豆的待遇和出場順利就不知道撕成什麼樣子。


  她把手機塞進包里，有拿著喇叭的人大聲喊著準備。


  最後宣布的淘汰，即將開始。


  小蘿莉路遙，鄰家女孩周曉曉，還有李婉。


  這一次，蓉城賽區竟然一口氣被淘汰了兩個人。


  路遙跟周曉曉立即就淚灑當場了，李婉雖然還算鎮定，但是臉上的笑容還是保持不住了，最後在主持人的問話下，還是氣息梗咽，泣不成聲。


  馬甜甜嘖了一聲；「哭給誰看，就你把我王爺刷了！哼，早該被淘汰了好嗎！？也不看看自己唱的多爛！！！」


  她看見李婉被淘汰，頓時一陣神清氣爽，決定再吃一個芒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