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在阿嬋與路小佳一路朝著丁家莊的方向走去的時候,傅紅雪和葉開也已經離開了邊城——他們已沒有必要再留下去了。
那些隱姓埋名在外圍護衛萬馬堂的人, 都已經死在了路小佳的手下。而這一切的源頭——萬馬堂卻被馬空群自己用一把大火燒了個一乾二淨。
他丟下了自己的一兒一女, 與公孫斷一起逃命去了。
到了最後關頭, 也許他最信任的人,並不是自己血脈相連的兒女,反而是一個毫無血緣的兄弟。
更何況, 公孫斷的武功無論如何也比馬芳玲強上許多, 他會是個忠心耿耿的幫手, 而他的兒女卻會是個累贅。
馬芳玲隨後也不知去向, 只留下一個才六七歲的孩子——小虎子一個人, 茫然無措的呆立在一片廢墟旁。
葉開與傅紅雪神色凝重的走過去的時候, 這個孩子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為什麼一夜之間, 他的父親,姨娘, 姐姐,四叔, 都已經不知去向。而他從名震江湖的萬馬堂少爺,變成了一個家破人亡的孤兒。
葉開和傅紅雪都不打算告訴他實話,他們已不想再讓仇恨播下種子, 繼續蔓延下去了。
他們將小虎子暫時交給了丁靈琳,一起進入了萬馬堂的廢墟之中,看看還能不能發現一些遺留的線索。
但這把火燒的實在太過乾淨,除了萬馬堂前的那一根旗杆還在,別的什麼都沒有了。
傅紅雪凝視著萬馬堂前的那桿長旗杆, 那裡曾經日日高懸著一盞天燈,顯得格外高不可攀。但如今,卻已經再也不會亮起。此後這荒涼的大漠,無邊的夜色之中,再也不會出現一顆熠熠生輝的明珠了。
一時之間,傅紅雪和葉開都不禁油然而生一股世事如幻夢的荒涼蕭索之感。
「這個孩子怎麼辦?」就在他們看著旗杆出神的時候,丁靈琳忍不住開口問道。
她被葉開叫來假裝路小佳打探消息,卻被路小佳當場拆穿后,便離開了小鎮,潛伏在萬馬堂外探聽消息——她其實是很想去找葉開的,只是知道阿嬋也在之後,她就不願意過去了。
這可不是說明我怕了她!
丁靈琳氣呼呼的這麼想著,我丁家七小姐想要的東西,搶也要搶過來!但一想到葉開到時候肯定又要幫那個女人說話,她氣不著人反而還要被葉開氣,幹嘛還要去自找氣受?
倒還不如去盯著萬馬堂,正大光明的要葉開欠她一個人情,再也不好意思惹她生氣。
所以丁靈琳一直在萬馬堂外盯著。當她凌晨的時候發現萬馬堂燃起了大火,便心知不妙。
她趁著火勢未大之前沖了進去,想要攔住馬空群。卻因為人生地不熟,根本找不到馬空群的房間所在,反而聽見了孩子的哭聲,只好先把小虎子救了出去。
那時候,火勢已經大到不能再隨意進出了。丁靈琳別無他法,只好讓小虎子站在原地乖乖等她,而她快馬加鞭趕往邊城,通知葉開。
葉開和傅紅雪當然要去追蹤馬空群的下落,於是安置小虎子的任務,就只能交給丁靈琳了。
「你!」雖然清楚這樣的安排是不得已的合適,但丁家七仙女還是十分氣惱道:「我追了你三個月,你讓我來打探消息,我就過來裝神弄鬼,還在那麼多人面前丟了那麼大一個面子!現在你說要我走就要我走?葉開!我丁靈琳是什麼人?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實在是……」葉開也自知理虧,他只得苦笑道:「那麼,你要怎樣?」
丁靈琳其實也不是真的生氣,她只不過是想要葉開鬨哄她罷了,此刻見他服軟,便眼珠一轉道:「我現在還沒有想好——不過,你得欠我一個人情。等以後我什麼時候想好了,你必須要替我完成才行。」
葉開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色,丁靈琳立刻又惱怒道:「怎麼,你不願意?!」
他這才道:「……好吧。」
傅紅雪和葉開就這樣一路相伴,和丁靈琳就此分開。
這一路上,仍然是傅紅雪裝作復仇者,當做靶子吸引火力,而葉開從旁窺探那些陷阱和陰謀,從而將幕後策劃者一網打盡。
但讓葉開感到滑稽的是,竟有一個人準備借刀殺人,他想借的,居然是飛劍客的劍。
那人對傅紅雪提出交換條件是,傅紅雪為他殺一個人,他就告訴他馬空群的下落。
飛劍客最為厭惡那些濫殺之人,傅紅雪若是毫無理由的對他下手,他絕不可能能在飛劍客的劍下活下來。
若無意外,飛劍客是接到了葉開的信,朝著邊城趕去的,這麼一來一去,倒是在半路上碰見了。
而他的俠蹤不知何時泄露了出去,竟讓人想到設下這麼一個計策。
葉開一邊覺得好笑,一邊卻又忍不住的有些緊張。
在他已經與阿嬋「私定終身」之後,再見到飛劍客的時候,他對他來說,就不僅僅只是一位尊敬的長輩了,還應該可以被當做……未來老丈人?
可這麼一想,葉開又覺得有些古怪。
當在一間小酒館里見到飛劍客的時候,葉開總覺得,若是現在將實情相告的話,他腰間的短棍很可能會比劍更鋒利的刺過來。
飛劍客今年應當已經三四十歲了,可看起來仍然非常年輕,幾乎與葉開差不了多少。
他是個白凈英俊的人,皮膚緊緻有光,身材修長而沒有一絲多餘的肌肉。如果說十年前剛剛出現在江湖上的阿飛是一匹孤狼,那麼如今的青年卻顯然是一頭悠然健壯的狼王。
他如今已經不需要再用劍了,所以掛在腰間的,是一根木棍。一根普普通通的短木棍。
但那根普通的木棍,一旦在他手中,就是江湖上最為可怕的神兵利器。
他的神色冷漠,不過在看見葉開的時候,那雙狼一般的淡然眼眸中,卻透露出了一絲暖意。
他問道:「怎樣?」
葉開本是個看起來輕佻浪蕩的人,但此刻卻恭敬而又謙遜。他搖了搖頭,苦笑著回答道:「她發覺了。」
事實上,在看見葉開和一個陌生的少年一起出現,而沒有瞧見阿嬋的時候,飛劍客就已經隱隱有所預感了。
他嘆了口氣,葉開便已經垂下了頭。
一時間,這小酒館里就安靜了下來。
飛劍客在沉思。他在想,阿嬋此刻究竟都在想些什麼。
自她在大雪紛揚的那天,離開他們隱居的小樓,然後與他一起莫名其妙的來到了他初入江湖的時候后,情況就好像已經超出了飛劍客的預料。
她喜歡誰,她想著誰,她思考著什麼——
那時他才隱隱約約的摸到了一點邊際,卻又感到更加撲朔迷離。
現在的年輕人,他已經不懂了么?
這讓飛劍客有些惆悵的感覺,自己是不是已經上了年紀。
他一直很擔心阿嬋會成為林仙兒那樣的災難,但在那場奇妙的旅途之中,她雖然也被捲入了各種事件,一直處於風口浪尖之上,但最終卻以死亡收場。
看著她虛弱的倒在李尋歡的懷中,漸漸的失去生息,那真是一種天翻地覆的暈眩感。
回憶起當時的感受,飛劍客忍不住閉上了雙眼,握緊了拳頭。
他以為她死了。
他以為她真的死了。
在失魂落魄了好一陣子之後,飛劍客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已經回來了。察覺到了這一點后,在絕望之中,他便不自覺的,又燃起了一絲希望——也許,阿嬋也回來了呢?
他馬不停蹄的開始到處搜尋她的下落,終於在不久之後,接到了葉開的回信。
她出現了。
她還活著。
這一點比什麼都重要。只要她還活著,他就幾乎無法再對她發任何脾氣——他不再憤怒她擅自離家,不憤怒她孤身一人浪跡江湖,不憤怒她與五毒童子那樣的人廝混在一起,他什麼都不怪她了,只要她還活著,只要她還好好的。
想到此處,飛劍客長長的舒出了一口氣。他睜開眼睛,短短片刻,便已經調整好了心情,又恢復了之前那平靜沉穩的模樣。
「你知不知道她去了什麼方向?」
葉開搖了搖頭,然後低聲道:「她似乎和路小佳在一起。」
「路小佳?」
飛劍客知道他。那是荊無命的徒弟。
他與荊無命年輕的時候,幾乎是一時瑜亮。
老天爺好像跟他們開了一個奇怪的玩笑,以至於阿飛與荊無命相似而又不同的彷彿一組對照。
飛劍客看向了葉開,心中暗自思量,如果當初他不是小李飛刀的徒弟,而是他的徒弟,那麼如今在江湖上,他們兩個的弟子,是必要以劍爭一爭長短的。
但他唯一的弟子,卻是阿嬋。
她不會殺人,也不會用劍。
她唯一會好好拿著一柄劍的時候,就是跟著孫小紅學習劍舞的時候。
她也只會跳舞。
想到這裡,飛劍客嘆了口氣。
他問道:「她好不好?」
葉開一愣,下意識的回道:「自然是好的。」
說完之後,他頓了頓,又低聲地補充了一句:「再沒有比她更好的了。」
但飛劍客問的是阿嬋的近況,葉開卻誤以為他在詢問她在他心中的印象。若是不說後半句還好,說了之後,飛劍客便感覺有些異樣。
他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麼,然後仔細去瞧葉開的神色,突然便想起了孫小紅說的話——「我看葉開和阿嬋般配的很,若是能成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又是知根知底,又是門當戶對,還是親上加親。」
但不知怎麼的,他腦子裡卻突然浮現出阿嬋那天真而又執拗的臉,她說:「我非要我師父正眼看我不可。」
她追著少年時的自己,在雪地中踉踉蹌蹌的跑。
她踮起腳尖,在紅梅樹下親吻他。
她說,「我喜歡你呀,阿飛。」
「等你名滿天下……我想要嫁給你。」
他如今已經名滿天下了。
但他不是她的阿飛。而是她的師父。
這錯位的感情令飛劍客垂下了眼眸,迴避了這個問題。
他道:「既然她躲著我,那麼想必我再怎麼找,也是找不到她的。正好有一位故人邀我一見……阿嬋的下落,就勞你多多掛心了。」
葉開哪有不應的道理,他低聲道:「是。」
但飛劍客卻仍然沒有動。
他坐在椅子上,葉開隱隱約約聽見他似乎低聲重複了一遍什麼:「……路小佳……」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佬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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