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0468_爭議
鬼修在修真界始終有一些爭議,最大的問題在於,沒有身體保護的鬼修如果受傷,永遠都是直接傷在靈魂上,鬼修的死亡則是魂飛魄散。
這種魂飛魄散跟自然的靈魂消散不一樣。
自然的靈魂消散,比如說我,我上輩子死後消散開來的靈魂是帶著記憶的,於是我這輩子重新聚攏了這些靈魂因子后,我就直接繼承了上輩子的記憶。
修真界也有很多記錄表示,很多人都多多少少會有一些不屬於這輩子自己的記憶片段偶爾閃過腦海,關於寶藏的,關於秘法的,關於埋骨地的……普遍認為這些記憶片段正是來自靈魂因子,它們傳承著前人的財富……當然,有的也傳承了一些糟糕的惡念。
但這些記憶片段從來、從來沒有任何一個片段,無論好壞的片段,來自鬼修。包括鬼修成鬼前成鬼后的所有記憶,從來沒有被後人在腦海中閃回過。
所以修真界認為,鬼修的魂飛魄散,不會有靈魂因子留下,那些破碎的靈魂徹底死亡,也許都無法成為無意識的靈氣,而是,化為了凡俗的空氣。那是一種徹底的死亡,再無輪迴,甚至完全脫離了修真界。
不過也有很多修士不在乎這個,因為他們覺得保留一些記憶片段給後人也沒什麼意義,當初的那個人還不是死了,繼承了其部分記憶的後人跟提供了記憶的那人根本沒關係。前人又不能自己選擇繼承人,留下記憶幹嘛呢?
有說法對此駁斥:哪些靈魂因子能夠聚在一起重新形成一個靈魂,這個過程本身就是一種選擇。那是一種靈魂意義上的血脈流傳。而且一粒靈魂因子到底能夠傳承多少記憶現在還沒個說法,也許一粒就是一生的所有記憶呢?如果能喚醒靈魂因子中的所有記憶,那豈不是相當於前人重生?
反對者稱:前人倒是重生了,那把新生的靈魂放在哪個位置?全部都為那一粒靈魂因子服務?新生命都成了前人重來,反反覆復都是老面孔,這世界還有什麼意義?什麼,重生的只是記憶不是感情?開玩笑,有幾個時候感情不是基於記憶而出現的了?
……總之,至今也沒爭出個定論來。只有一點算是勉強達成了共識,就是鬼修不能太多。因為鬼修越多,鬼修死後導致的徹底死亡的靈魂因子就會越多,然後帶著修鍊記憶、修鍊潛意識的靈魂因子就會越少,接著導致天生擅長、親近修鍊的新生靈魂越少,最終修真界就要越來越艱難。
這個共識對低修為者意義不大,低修為者本來也很難自主成為鬼修,和凡人一樣,只能碰運氣。至於對化神以上的高修為者,反正雲霞宗是遵守得很好,十大里的其他九家也沒聽說哪家養了特別不得了的鬼修,估計就算有,一家最多也就一兩個。
散修那邊倒是鬼修數量有點引人側目,不過這數量是低修為群中冒出來的,也不知道是散修特別容易執念,還是他們有特殊的轉化手法。總之,散修聯盟已經被各大門派多次聯合提醒過不要刻意製造鬼修了,但散修聯盟一直表示自己很無辜,他們說:
「散修艱難,執念重,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總不能人已經成了鬼修我們去滅了他們吧?」
修真界的共識:不建議踏上鬼修之路,但是已成鬼修的,也不能剝奪其正常生存的權利。
☆、0469_看見
在修為境界中,築基只能算入門,金丹才初步稱得上是有成。這種劃分體現在很多方面,在見鬼方面就是,金丹期面對鬼,除非自己壓制了視覺,否則一般都能看見鬼,而築基期則是除非刻意強化了視覺,否則一般都看不見鬼。
至於還沒有真正跨入修真門檻的練氣期,那能不能見鬼還得看個人天賦,用凡人的話說,八字得比較輕才容易見鬼。
我見司鸝真有些害怕,想到自己經常被恐怖片驚嚇的經歷,問她:「能自己看到鬼嗎?我可以幫忙。」
司鸝連忙搖頭,發現這個動作有歧義,又趕緊開口道:「我藉助一些法器可以感知到鬼,不過不能『看』到,而且我沒帶法器。如果不麻煩的話……謝謝前輩幫忙。」
「這有什麼麻煩的。」我抬手在司鸝眼部虛抹了一下,讓我的靈力在她眼前形成一小片濾鏡。
司鸝瞪大了眼,然後又虛著眼瞄了一會兒,最後恢復了正常的睜眼狀態,神情也不再害怕,恢復了自如:「確實不可怕呢。如果不是半透明,看起來跟普通人沒有區別。」
對啊,就是這樣。恐怖鬼片嚇人的精髓在於鬼的突然近距離出現,以及惡劣的扮相,兩者都不具備的鬼,那當然不可能可怕——至於鬼的殺傷力,一隻沒有修鍊的鬼,連練氣期都不如,哪怕再有惡意,作為修士也不可能怕他。
而且大部分人對視覺的依賴是很嚴重的,如果只能感覺到存在卻看不見那存在,人會比較容易驚慌,排除膽量問題外,修為越低越是如此。哪怕對修士而言,其實感覺到就已經足夠攻防了,反而是太關注『看到』才容易被障眼法所干擾。
☆、0470_搭話
「你們能看見我?」
但看見鬼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容易把鬼招到自己的身邊,尤其是那些未修鍊、對能看見鬼的人覺得很新鮮的鬼。
當這隻一直跟著馮鏘飄來飄去的鬼離開馮鏘飄到我和司鸝這邊時,馮鏘彷彿察覺了什麼,撫了撫手臂,動作克制地略微看了看周圍。
我回答那隻鬼:「能啊。」
我和司鸝現在在角落的位置,雖然有不少人時不時偷偷往我們這邊看,但只要控制音量,一般人是聽不見我們在說什麼的,尤其我跟司鸝又是兩個人坐在一起,就算有人看見我們嘴在動,也只會以為是我們倆在交談,不會想到我們的交談對象中還包括了一隻鬼。
拓溪峰待我確實很客氣,我說想來參觀他們就讓我參觀了,我說我不喜歡應酬,他們就給我找了視野好又角落的位置。與劇組交流的工作都由他們去做,還專門留了司鸝陪我併當我的保鏢,以防有人故意過來跟我搭訕,牧垚則被他們帶著在劇組走來走去,當玩了。
那隻鬼高興地飄到我們面前:「那你們能不能幫我轉告鏘鏘,跟他說,請不要難過,愛他的人都相信著他只是被人潑污水了,他是最棒的,我們都愛他。」
我:「……」
司鸝:「你是他的粉?」
那隻鬼驕傲點頭:「是啊。」
我:「你是怎麼死的?」
司鸝看了我一眼。
看毛看。沒修鍊、沒濃郁怨氣、遇到能交流的活人還這麼新鮮開心,明顯是只新鬼,變鬼很可能不超過一個月,你再瞧瞧這鬼那傻白甜的樣子。剛死沒多久就表現得追星大於一切,明顯死得不痛苦,既然不痛苦那就不是什麼不能問的禁忌話題。我本人就是實例。
那隻鬼飄得晃晃悠悠的:「突發心臟病死的。死之前我都不知道我的心臟出問題了。」
我:「……我聽說心臟病導致的死亡,過程會很痛苦。」
司鸝又看了我幾眼。
……姑娘,別看了,我知道我找錯話題了,果然還是不能草率地推己及人。不過既然問都問了,中途生硬轉也好不到哪兒去,就乾脆問完吧,還顯得坦蕩不在意一點,也許反而不會讓被觸及傷心事的人更難過……我猜。
鬼笑嘻嘻的:「是啊,非常非常痛。我都覺得在我因為心臟支撐不住死亡之前,我就已經被痛死了。」
☆、0471_這樣就死了
由於這鬼的表情和話中的內容相差太多,我和司鸝一時都沒有接話,不過那鬼也不在乎,他大概是太久沒跟人交談了,語調有點亢奮:
「那天,不久前才剛剛發出了證據證明鏘鏘從來沒有被包養過,那個害鏘鏘被捲入包養醜聞的大叔卻像是見不得鏘鏘好似的,跟他老婆離婚了,還在採訪中一臉愧疚地表示離婚的原因在他,是他對不起老婆。那個女人也是,被問及他們離婚是不是跟鏘鏘有關時,一臉高冷地說什麼『我不想提他』。」
鬼顯得非常義憤:「哼,我一怒之下就在大街上對著手機大罵了一通,然後……」
他突然表情有些迷茫,我忍不住又嘴賤:「然後你就死了?」
司鸝大概是聽不下去了,低下頭,手撐著額頭。
鬼比她淡定多了,說:「然後我就口渴了,進了冷飲店,要了一杯冰淇淋,吃完后,我看見一個很像鏘鏘的身影,於是我想也沒想就追了出去。可惜很快就跟丟了,我只能停下來喘氣,喘著喘著……就死了。」
……論,追星的危險性。
司鸝終於不再將異樣的眼神投向我,而改為了投向這隻鬼。
鬼繼續說:「其實一開始我都沒發現我死了。那種突然而來的劇烈絞痛,又突然沒有了,我只覺得很輕鬆,輕鬆得都飄起來了……然後我才發現,飄起來不是形容詞,我是真的飄到了空中,而且視力變得很好,我一下子又找到了那個很像是鏘鏘的身影,就追了過去。飄的速度非常快,幾秒鐘就追上了剛才一直跑都只見距離越拉越大的人,然後我『嗖』地一下飄到了他的正對面,距離他只有半米的位置,確定了他果然就是我的鏘鏘。之後我就一直跟他在一起了,全天二十四小時一秒鐘都不缺席地陪伴。」
……論,當明星的危險性。
我:「你就沒回去看看你的……屍體怎麼樣了?」
鬼:「看了呀,鏘鏘看的。我從冷飲店跑出來追他的時候他就發現我了,擺脫活著的我不久后他就停了下來,所以當我驟然倒地死亡時,他離我的屍體並不很遠,聽到了有人尖叫還有叫救護車的聲音。後來他去打聽了,得知我的死亡。然後明明不關他的事,他當時又那麼處境艱難,他還是偽裝後去關心了我的後事,還去我的墓前送了花。如果不是我有積蓄,連墓他都要給我買呢。」
喂,不要用遺憾的口吻說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