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0539_怨氣

  柴琥鷗等了一會後,問我:「你怎麼還不揍他?」


  我:「輸家的咆哮是對贏家的讚美。他的污衊不足以激怒我。」


  柴琥鷗:「我不是說激怒,我是說,不打到他崩潰的話,他是不會好好回答的。」


  哦,你們劍宗都是這麼審問啊?我們雲霞宗……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做審問工作的。不過,如果要揍到一個人崩潰,似乎是要專打那些很痛的地方吧?還有特殊的手法?哪些地方打起來特別痛我知道一部分,但手法這個……我一直是個良民。


  所以我決定繼續用狐假虎威的方法:「你從柴都他們那裡到底獲得了什麼?」


  俘虜又鄙視地哼了一聲,顯得特別硬氣。


  柴琥鷗:「這個問題不用問他,我就可以回答你。他得到的是怨氣。」


  我:「怨氣可以在一定程度強化靈魂,可是,那不是用於鬼的嗎?柴都使用香爐的時候,受害人身邊有鬼,可是,那鬼……」對了,柴都肯定有怨氣,但是很容易受怨氣影響的鬼卓萄被影響的理由卻只有靈氣——負面靈氣也是靈氣,還沒到怨氣的程度——應該對怨氣很敏感的鬼卓萄也沒有順著怨氣找到柴都,是因為柴都的怨氣根本沒有散發出來,直接被吸走了。


  從廣義上來說,怨氣也是靈氣的一個分支,但就像鬼和靈魂已經成為兩種屬性的存在一樣,修士在辨識靈氣的時候如果沒有特別留意,也會漏掉怨氣的存在,尤其是少量的、不涉及生死的怨氣。


  被柴琥鷗提醒后,我生疏地試著從怨氣的角度去觀察俘虜,結果看到了一具腐屍,刺鼻的氣息撲面而來,剛才壓下去的暈飛導致的噁心感又翻湧了上來。


  柴琥鷗搖頭:「嬌生慣養啊。」


  你……「您的劍意是被屍臭理順的嗎?」


  柴琥鷗:「誰知道呢。我的劍意向來亂了順順了亂,亂的理由很多,順的理由也很多,連我自己都不確定是哪個理由起到作用了。反正,亂不會徹底,順則是必然。」


  習慣成自然了嗎?

  ☆、0540_大致能猜到


  看到俘虜的實際樣子后我就完全沒了審問他的心思——怪不得柴琥鷗毫不猶豫地就丟給了我,原來不只是劍宗嫌麻煩的慣性在起作用。


  而即使不審,看俘虜這樣子,也大致能猜到是怎麼回事:


  修鍊想走捷徑,不外乎嗑藥、強灌外來靈力。吃直接提升修為的葯、吃加快修鍊速度的葯,但這種葯,如果是正規商品,那都很貴。於是他就選擇了給自己充能,比如大量吸收靈石中的靈氣。可是靈石也很貴。然後他就動了歪腦筋,從活人身上吸取靈力。


  他一個練氣期,能安穩下手的只有凡人。特製的法器、簡陋的法陣、情緒劇烈波動的凡人,共同構成了他的充能捷徑。


  結果可能是法陣出了問題,也可能是法器出了問題,還可能是他運轉體內靈力時出了問題,總之,他吸收的不是靈力,而是怨氣。


  怨氣,是惡鬼的食糧,連一般的鬼修都不敢無防護地碰這東西,因為太容易受到情緒感染。但這俘虜一開始沒發現他吸錯了,等發現后,身體已經被怨氣侵蝕,開始腐爛,但是他的靈魂卻越發凝實,彷彿更有力量。


  簡單說來就是,他的靈魂開始可以脫離身體而獨立存在,變得越來越像鬼。


  這時候,他其實已經收不住了。身體基本死亡,他只有徹底成為鬼修才能活下去。而偏偏我和張覓大約就是在這個時候得到了香爐,直接將香爐的外延枝蔓全部都給清理了,斷了香爐與他之間的聯繫,破了他的吸取法陣。


  以他的能力,甚至顧不上重新再煉製一個香爐,也不太有餘力顧及可能會順著香爐來收拾他的修士,他倉皇地挪動到了與剩下兩個法器構成三角形的另一個頂點位置,把自己也當成了布陣法器,一邊用自身的怨氣來維持法陣,一邊從法陣吸收怨氣。


  這樣能吸收的怨氣大減,但至少還是能吸收到的。俘虜就打算用這種方式先對付一段時間,熬過香爐被搶的反噬、恢復能煉製新法器的力量再說。


  可惜他恢復得太慢了,直接被我和柴琥鷗堵上了門。


  ☆、0541_變鬼

  幸好我這次是偶遇了柴琥鷗一起來的,如果是我一個人,在對怨氣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說不得也要出點問題。除了往生門之外,修士們在這方面都是用靈力硬扛,如果沒扛到點子上,練氣期的力量擊傷築基期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說到底,還是實戰經驗太少。我反省。


  「我去把另兩個法器收回來,」我對柴琥鷗說,「勞煩柴前輩在此稍後。」


  柴琥鷗:「你的速度太慢了,我去吧。你在這裡再試著逼問他,他隱瞞了什麼。比如說,這三件法器真的是他自己煉製的嗎?還是從什麼人,或者什麼東西上,偷來的?」


  鎖在牆角的俘虜顫抖起來,都沒心思鄙視我了,絕望的眼神在我和柴琥鷗之間游移。


  柴琥鷗快速消失不見,我看著俘虜,問:「你要說嗎?」


  俘虜的聲音像是在漏風:「我說了的話,你們能放了我嗎?」


  我:「原則上,我們應該殺了你。不過如果你沒有造成人死亡,也可以留你一條命。但是你馬上又要遭遇兩次失去法器的反噬,就算我們放了你,你又能活下去嗎?」


  俘虜居然笑了起來:「我已經掌握了變鬼的方法,脫離**的束縛后,雖然會有一段時間的虛弱期,但我能永生。鬼,才是最完美、最強大的存在。」


  哇哦,這老掉牙的、被批駁得一文不值的理論,現今居然還有人能以說真理的語氣說出口?

  俘虜:「鬼才最完美的修鍊者,證據就是,鬼都能修鍊。」


  廢話,不能修鍊的就成不了鬼。


  俘虜:「包括無靈根的凡人,如果能變鬼的話,都能進行修鍊,練氣、築基,甚至金丹。」


  那是因為如果他們能變鬼,則必然在死前有著極重的執念,或恨,或愛,總之就是極為不舍,不捨得離開、不捨得讓意識消失。這種不舍成為一個核心一樣的東西,這個核心會讓靈氣以它為中心進行運轉,形成靈力,就像是活人的靈根對靈氣的吸引一樣。也就是說,能成鬼的,都已經變向擁有了靈根。


  你把因果顛倒了你知道嗎?


  俘虜:「我會成為鬼,我會變強。不惜一切代價。」


  你惜不惜你自己的一切代價沒人管你,可你還故意讓別人付出慘重代價,那就不行。


  ☆、0542_反噬

  俘虜正暢快地憧憬死後的未來,突然就一口吐了出來,不是吐的血,也不是吐的消化殘渣……可能也含有那些吧,不過更多是碎肉、碎骨,他自己的。他身上的腐爛也更加重了很多。


  看來柴琥鷗已經收回一件法器了。這動作的確夠快,可他是不是硬搶的啊?嚇到凡人不太好吧?凡人因此而報警告修士一狀,雖然大部分情況下修士都不痛不癢,但回宗后還是會被罰的啊。


  這麼說來,劍宗的被告次數的確是七大中最高的,與他們在這方面能相提並論的,只有經常被冒牌神棍連累名聲的窺天門。


  俘虜的喉嚨中發出意味不明的響聲,我已經無法從他破爛的臉上看出表情了,別說肉,他現在連骨頭都不怎麼成形,很有可能柴琥鷗收回下一件法器時,他就會死,或者如他所期待的,變成鬼。


  我往後退了幾步。雖然已經適應了這種視覺效果和惡臭,但依然是很不愉快的事情。這裡是一個地下停車場,柴琥鷗將俘虜扔在牆角后,在這裡布了一個法陣,隔絕凡人的五感,不過他布得很粗糙,所以當我聽見有人下來時,我又加了一個屏蔽法器。


  無論是柴琥鷗的法陣還是我的法器,屏蔽範圍和效果都是有限的,當俘虜夾雜著怨氣的惡臭飄散開來時,我不確定是不是能將這些氣味完全鎖在屏蔽範圍內,畢竟有些凡人比較敏感,或者比較湊巧,比如譚牧誤闖法陣那種的,意外發現這邊的事情的話……


  這現場像什麼?殺人碎屍?


  每當有凡人經過附近,我就擔心會聽到驚恐尖叫,不過事實證明,我又想多了,直到俘虜再一次爛得更徹底,來往的凡人依然一無所知。


  而這位我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俘虜,他在突然的一震后,好像是嘴的位置張了張,但既沒再吐,也沒發出更多聲音,整個身體迅速地塌陷,骨頭也失去了支撐的效果,成為粉末,混合成爛泥,從那個角落緩緩流淌開來。


  ☆、0543_突變

  我用靈力將劇烈的惡臭從自己身邊隔離,但又擔心隔離得太徹底會使當發生什麼變故時我反應不及時,所以還是不得不將靈力屏障開了一條縫,逼自己保持對惡臭的注意力,注意這味道有沒有突變。也注意地上流淌的血肉泥漿有沒有異常,還有留意應該變鬼卻遲遲沒有出現的俘虜鬼。


  片刻后,鬼依然沒有出現,惡臭沒有加劇,泥漿流到了極限,一切像是恢復了平靜,我拿出法器準備將泥漿帶惡臭都收回雲霞宗交任務,順便看丹修器修們有沒有廢物利用的需求。


  這時,柴琥鷗飛了回來,遠遠的,我聽見他吼了一句:「你自己小心!」


  ……嗯?對我說的嗎?這疑問剛剛升起,我就聽見了我擔心已久的尖叫聲,還來沒來得及扭頭看,眼角掃到地上的血肉泥漿突然又動了起來,瞬間就在地上繪出了一個圖案,接著我眼前一黑又一亮,再入眼的景色就全變了。


  從擁擠的停車場到了空曠的野外。


  這是……傳送?

  我回想了下剛才泥漿構成的圖案,應該是法陣沒跑,只是我沒有見過跟那造型一模一樣的法陣,它並不完全符合我所知的傳送陣構圖方式,不過也有部分相似。


  泥漿再次移動的瞬間也是屏蔽法陣和法器失效的瞬間,我依然沒有看到鬼。不過我畢竟不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視線,而且跟鬼的實際接觸也有限,所以也有可能鬼出現了而我沒察覺。


  離開停車場時聽見的尖叫聲中含著明顯的恐懼,而無論是惡臭、我還是泥漿——無論是靜止的泥漿還是活動的泥漿,反正都再看不出丁點兒人形,看起來頂多就是爛得有點噁心——都不至於在瞬間激發出那麼失控的慘叫,所以我猜,鬼出現了,而且形象很可怖,就在當時的我的背後……哎喲,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忍不住原地轉了個圈,又把毛球抱到肩上,讓它看著我的身後,確認周圍沒有可見的鬼后,我才開始揣測當下的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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