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唐嬌坐在課堂上,今天講的課程是有關隔壁的小矮人國,唐嬌聽得索然乏味。她發現自己這個習慣真不好,但是經歷過二十年的生活,見證過二十年後的哈爾濱。
唐嬌真的很難說出什麼好聽的話來。
人啊,總是有些事兒是忘不掉的。
她撐著下巴,看著女先生轉動地球儀。
「其實你們可能現在還並沒有什麼感覺,但是已經有很多人去小矮人國留學了。你們……」
女先生剩下的話唐嬌沒有聽到，她只感覺腦子一炸，一下子想到了這兩天的違和感是在哪裡。
對呀,端木景毓是去小矮人國留過學的，可是眼下這位，她見到那位,唐嬌表示,她一點都不相信他真的去讀過什麼書。
又想前世那個衣冠楚楚，眼神陰鬱的男子,這才是真正端木景毓的打開方式！
長相一模一樣,給人感覺完全不同的兩個端木景毓。
兩個端木景毓。
唐嬌被自己的想法嚇出一身冷汗,難道……這世上有兩個端木景毓？
「唐嬌同學,你不舒服嗎？」
女老師看她好端端的刷的慘白了臉色,以為孩子犯了什麼病兒，趕緊詢問起來。
唐嬌搖頭,軟糯的回：「老師，我沒事兒的。」
可雖然如此,都是將更多注意力放在了唐嬌的身上,生怕她真的昏過去。
好不容易混到了放學，唐嬌收拾好東西，看著身邊的女孩子們嘰嘰喳喳，她還在想這件事兒。
如果來的這個端木景毓是假的，那麼端木家到底在幹什麼！
唐嬌想到後世端木家和洪門八駿的仇，機械的將書本收了起來。
難道仇怨和周家沒有關係，和眼下這個端木景毓有關係？那許多年後這個有點二的端木景毓一直沒有出現，會不會是死在了上海呢？
唐嬌被自己的想法震驚到了。
停下手中的動作，她看向唐衡，平靜：「阿衡，今天車子要去郊區接父親。我們溜達回家吧。」
唐衡：「呃……好，好的。」
唐衡頂著大大的黑眼圈，她最近都睡不好，每次睡著都會想到唐嬌狠厲的樣子，一下子就嚇醒了，成宿成宿的失眠。
不過很奇異的，她一點都不敢反抗唐嬌。
唐衡跟在唐嬌身後，眼看她走出校園。
唐嬌並不坐電車，反而是步行，她結巴問：「不，不坐車？」
唐嬌回頭，看她燦爛的笑，輕盈盈的問：「你沒聽到我說溜達回家么？」
唐衡想要反駁，但是怕了她，搖頭，跟在她的身後。
兩個人走到一家咖啡店門口，唐嬌突然停下了腳步，她輕聲：「阿衡，你要不要吃糕點？你……想吃吧？」
唐衡：「啊……想，想吃！」
並不想，怕！
姐妹兩個人進入店裡，唐嬌盯著餐單點了兩塊小蛋糕，隨即起身：「你等我一下，我去一個洗手間。」
唐衡：「我陪你？」其實她是怕唐嬌丟下她自己故意跑了。
唐嬌似笑非笑的看著唐衡，沒動：「你是不是還要幫我遞紙？」
唐衡紅了臉。
唐嬌冷淡：「給我老實在這兒等著。」
狠狠瞪了唐衡一眼，確保她不會跟著，唐嬌往後走去，後門就在洗手間不遠，她從後門走了出去。
拐過小巷，進入公用電話亭，她從兜里掏出薄薄的宣紙按在了電話上，熟悉的撥通了那個號碼。
七爺的私人專線！
她給了七爺一個機會，如果這個電話這個時候就是好用的，那麼她就告訴他端木景毓的貓膩。
如果接不通，她就放棄！
全憑天意。
電話發出嘟嘟嘟的聲音，突然，電話被人接了起來。
「你好，顧府。」
不是顧庭昀，但是冷冰冰的聲音，應該是七爺身邊的阿四。
唐嬌心道，果然是天意。
她手指輕輕的摩挲著墊在電話上的紙，開口說話：「端木家可能不止有一個端木景毓，最起碼，現在出現在上海這個是有問題的。」
紙張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音，影響了那邊對聲音的分辨。不過即便是這樣，顧四還是聽出了話里的內容。
他立刻：「你是什麼人……嘟嘟嘟！」
電話被掛斷了。
唐嬌將紙張握成一個圖，回到了咖啡廳，回來的時候唐衡正在左顧右盼，似乎是怕她不回來。
唐嬌微笑：「阿衡，你怎麼不吃東西呢？」
溫溫柔柔好姐姐。
唐衡：「……」
唐嬌嘗了一口小蛋糕，眉眼彎彎：「好甜呢！」
***
古色古香的茶室。
青煙裊裊，絲竹聲聲。
顧庭昀坐在茶台一角，清雅無雙，他身邊幾位年紀都不算小，俱是懶懶散散的坐在一旁。
幾個人圍成一圈，倒是自得其樂。
中間那位先生手起茶落，微笑：「請。」
顧庭昀端起茶杯聞了聞，隨即輕品一口，含笑道：「五哥手藝真是人間極品。」
張五爺笑了出來，爽快道：「是你的茶更好才不埋沒我的手藝。也只有你會為了一點茶，專門跑一趟廬山了。」
顧庭昀含笑：「我這種大閑人又了無牽挂，出門也是無妨。」
此言一出，大家都笑了起來。
不過其中一位可不認，劉四點點茶台，戲謔：「我說老七，這話你可也就蒙蒙其他幾位哥哥。可當真瞞不過我。」
話中有話。
顧庭昀：「倒是不知四哥什麼意思。」
劉四看他還想隱瞞，挽挽袖子，讓大家評理。
「你還想不認，當真不是個好東西。你們看，老七從來都是這幅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兒。咱們還擔心他孤家寡人一個憋壞了，可是人家倒好，金屋藏嬌。前些日子那小姑娘可到我店裡拿貨了。你還想瞞著我？」
劉四揚了揚下巴，心道，看我不拆穿你這混小子。
顧庭昀微微蹙眉，問道：「去四哥店裡拿貨？人怎麼說的？」
顧庭昀怎麼就不知道自己清心寡欲了二十六七年，突然間全天下都說他身邊有小姑娘？
小姑娘……在哪裡？
劉四：「哎我去~你這混人還不認！聽說是個十四五的小姑娘，精緻的像是一個瓷娃娃。她可說你是介紹人，而且還說了是你的小情兒。哎不是，你一大老爺們，吃過不認啊！」
顧庭昀當真是哭笑不得，他攤手道：「四哥，壓根就沒有這樣一個人，你說讓我如何認？我就算是認了，我也找不出這麼個人來啊！」
頓了頓，他倒是笑容更深：「四哥該不會遇到拆白黨了吧？」
劉四一甩頭，直接道：「不可能，小姑娘價格都沒報錯，我那價格上下起伏不超過五十，她給五百整。這可不是不懂行情，而且據說是個練家子。哎不是，你是不是瞞我們，你是不是！」
顧庭昀將紫砂小杯中的茶水飲進，抬頭認真：「沒有。」
嗬！
這下子一屋子人懵了，老七自然沒有騙人的必要，可是老四那邊還真有這麼一個人來過？
老四：「卧槽，我特么的還能讓人騙了！」
祁八笑：「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到處都有人說四哥身邊有小情兒。就讓我揍了那二愣子，他也堅持說有這麼個人。你說好笑不？他……」
他的笑容斂了斂：「你們這啥表情？」
顧庭昀笑容帶了些意味深長，他一字一句道：「說不定，你口中那個二愣子沒說謊。」
祁八：「啊？」
顧庭昀：「也許，真的有這樣一個小姑娘再打著我的旗號活動？」
想到這裡，顧庭昀微微笑了出來，喃喃道：「倒是有點意思，還有人……打我旗號。」
整個上海灘誰不知道七爺是個什麼人。
外表有多與世無爭的恬淡，手段就有多狠毒凜冽的寒涼。
竟然還有人打著他的旗號辦事兒？
顧庭昀覺得有意思了。
哦，不怕死！
他輕聲：「這事兒，你們誰都別管。」
劉四：「呃……我說老七啊，抓到人，你該不會給人捏死吧？」
又一想，捏死也不太可能。
老七發飆，可不是捏死這麼簡單。
「哎不是，這還真有小姑娘這麼大膽？她瘋了不成？圖啥啊，又不是不給錢。」劉四爺到現在還沒弄明白，就覺得有點神奇。
「咚咚！」敲門聲響起。
顧四進來，他湊在顧庭昀的耳邊低語幾句，顧庭昀原本的笑意慢慢的淺了幾分，他抬頭：「女人？」
顧四點頭。
顧庭昀起身：「各位哥哥先玩著，我去去就來。」
眼看顧庭昀走了，劉四問：「老七這是招惹女人債了吧？」
祁八趕緊點頭，「有可能。」
顧庭昀與顧四一同來到書房，這是他的宅子，若不是十二萬分信任的人是絕對不會請來的。至於電話更是如此，只有絕對信任的人才能打得通這個電話。
他站在書房內並未坐下，雙目如炬，冷冰冰的。
「她真的這麼說？」
顧四點頭：「確實，只說了這麼一句就掛掉了電話，那頭傳來很奇怪的滋拉聲，不確定是什麼引起的。但是應該是不想被我們認出。」
這個時候，顧庭昀倒是覺得有點意思。
一個陌生女人的電話。
提醒？
為什麼要提醒他？
「原來我的電話和宅子也不是沒什麼人知道。」顧庭昀意味深長。
顧四立刻：「屬下馬上排查。」
顧庭昀搖搖頭，「這事兒倒是不忙，關鍵是……端木景毓。」
他站在窗口微笑，輕聲：「端木景毓是假的，有點意思。」
又是沉默一下，他開口：「備車，我要去周家見端木景毓。」
***
「呼。」唐嬌看著前面長長的馬路，算一算時間，問唐衡：「我們走了多久了？」
唐衡欲哭無淚：「半個多小時了。」
唐嬌：「那快了。」
女中距離他們家其實也就是不到一個小時的路程。
她為了給顧庭昀打電話故意拉著唐衡步行，如今還真是給自己累到了。
唐嬌自從重生歸來就身體孱弱，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有些虛弱的。
而現在她狀態看起來可比唐衡還差。
唐嬌蒼白著一張臉，連點血色都沒有。
倒是也怪了，這個時間竟然一個黃包車都沒有，唐嬌也是醉。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走走走，快了，快了。」
她不是告訴唐衡，是告訴自己。
「滴滴！」
一陣汽車聲響起，車窗搖下，唐嬌抬頭一看，車子里竟然是顧七爺。
顧庭昀溫柔的笑：「放學了？」
慈祥的一個大哥哥。
唐嬌立刻立正站好，點頭說：「對呢。放學了。」
顧庭昀看她臉色蒼白，額頭滲出些汗珠兒，陽光映照下的小姑娘蒼白如雪，卻又嬌俏可人。這樣子要多乖有多乖。
「要送你一程么？」
唐嬌立刻搖頭，她認真：「我身體有點弱，我還是走回去，這樣可以鍛煉。」
顧庭昀看她一本正經的小表情，微笑點頭：「那好，小櫻桃，再見。」
唐嬌立刻：「再見。」
爪子揮舞起來，不要停！
車子慢慢開走，顧四嚴肅臉：「如果冒充您女人那位也是這麼可愛的小姑娘，七爺捨得動手么？」
顧庭昀透過後視鏡看了看唐嬌，微笑說道：「我這個人從來不接受任何假設，不會是她。」
顧庭昀肯定：「她很乖，不是那種兇巴巴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