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chapter章:012 正邪與明暗
第chapter章:012正邪與明暗
采月沒有猶豫太久,就睜開了眼,微微皺著眉道:「先試試吧。」
第二天,朱聰就去了檢查院,提出迴避申請。
申請提出,該案目前的鑒定機構,與省建設廳和市住建局都有著相當的利益關聯,而惠寧小區工程又與這兩個部門存在工作利益關係。
所以,根據迴避原則,應該對這份鑒定報告持質疑認定。應由被告方與刑偵機構共同指定一家雙方都能接受的第三方鑒定機構,重新對事故原因進行鑒定。
三天後,朱聰接到了檢查院的回復意見,駁回了他的申請。
因蕭天堅持沉默,朱聰只得有事就找采月商量。
采月看完意見書後,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他讓朱聰把檢查院負責本案的檢查官和檢查院副院長等幾人約出來。她要親自和他們談。
會面是分別進行的,因為有些話只能是你知我知的。
每次宴飲中途,采月都會找借口將朱聰支開。朱聰知道采月支開他,並不是不相信他,而是不想把他牽涉太深。
朱聰不知道的是,采月並沒有和對方談太多,只是向對方遞上了一個文件袋,文件袋裡無一例外地都是幾張照片、一些資料和一張金額不一的卡。
然後她會微笑著說:「您放心,除了您除了我,沒有人會知道!您看,我甚至連朱律師都給支開了。而且我保證,我也不會再在您面前提第二次。」
這些人有的臉上是恐懼、有的是怒氣、有的是狠色。但無一例外地,每次當朱聰再次進入會談包間時,會談的方向和內容最終都是朝著他們所希望的在轉變。
然後,朱聰第二次遞交了迴避申請。這一次,申請被批准了!
朱聰不知道采月是如何和對方談的。
對他的問題,采月只回了一句:「做了虧心事,就會怕鬼來敲門,雖然我還不算鬼!」
那些信封里的照片和資料,都是采月列出人名后,讓海子派人去弄的。
在為蕭天翻案這件事上,朱聰是明線,海子則是暗線。只要是可以通過明線解決的問題,采月絕不會輕易動用海子那條暗線。
但有時候,這兩條線她不得不同時推進,又必須小心地讓那條暗線只存在於暗處。因為蕭天和海子的雙重身份,是絕不能讓人知道的。所以,兩條線的交匯點和推進進度,只能由她一人來掌握。
這件事就如同是在高空走鋼絲,稍一不小心,就可能摔成肉泥。
***
歐陽晴這段日子過得痛苦不已,這痛苦不單來自身體,更來自精神——父親終究還是犧牲了蕭天!
這陣子,她想想就難過得要死,她愛了蕭天這麼久,臨到最後的結果,卻是這樣。
可是不這樣,父親怎麼辦?
那天朱聰來看她,然後,她知道采月回來了。而且,她當然知道采月是為了什麼而回來。
朱聰探病後的第二天,她就向醫生提出了放棄治療的意思。她不想讓自己最後的日子,在這樣的虛耗中度過。她要在最後的日子裡,去完成自己未完成的心愿。
她在放棄治療聲明書上簽字以後,陳醫生無奈之下,同意了她離院的要求。
出院一周多后,她撥通了采月的電話,約采月到市中心的一家蜜月影樓見面。
采月到達那裡時,在專業級的攝影棚里,看到了身穿婚紗的歐陽晴。她非常的消瘦和憔悴,可是精神倒還好。
采月的鼻子酸酸的。
歐陽晴反過來安慰她,「人到了生命的盡頭時,才真正會有一種徹悟,很多放不下的東西,到這個時候自然就放下了。我覺得我現在挺好的。」
拍攝進行了整整一天,采月全程地陪護著歐陽晴,親眼見到她在拍攝間隙,不斷地吞下各種五顏六色的藥片和口服液。特別聘請的專業護工,還要給她進行注射。
鏡頭外的她臉上是痛苦難忍的表情,但面對鏡頭時,她一定是笑容滿面。
歐陽晴在鏡頭下微笑著,采月卻躲到無人看見的角落裡,擦去了自己眼角的淚。
送歐陽晴回家的路上,采月一直握著歐陽晴的手。她的手好涼,可是額頭卻是熱的。歐陽晴疲憊不堪,整個身子都靠在采月的身上。
「我這一生,一直都在壓制自己的需要。小時候是因為父親。他對我和媽媽要求很嚴格。別人家的孩子新年時可以穿新衣服,我卻不可以。長大后,剛參加工作不久,我就遇到了蕭天。我愛了他好多年,卻一直不敢告訴他。因為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他不會愛我。現在,我在這世上的時間真的不多了。我只想任性地到處走一走,走到哪裡算哪裡。」
歐陽晴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喘得有些厲害。
采月心疼地摟著她瘦弱不堪的身軀,勸道:「你別想多了!要保重自己!」
歐陽晴搖了搖頭:「我不想了。人這一生,真的好短呀!采月,好好珍惜他!他值得!」
采月很認真地點著頭:「我會的!謝謝你!」
車快到省委大院了時,歐陽晴突然拉過了采月的手,用乞求的眼神看著她:「如果可以,我想求你一件事。」
采月不明所以,但還是回道:「你說就好,別說『求』字。」
歐陽晴拿過她的包來,取出了一張不大的便箋,遞到了采月的手裡。然後,她的眼淚流了下來:「回去以後再看。不到萬不得以,求你千萬不要為難我的父親。」
采月有些不自然地笑了一下。「你怎麼會這麼說呢?你父親是省委副書記,又兼著市委書記,我怎麼可能為難得了他呢?」
歐陽晴沒有說為什麼,只是擦去了眼淚,微笑著對采月道:「謝謝你今天來看我!」
離省委大院還有一小段距離時,采月下了車。
回到住處,采月展開了歐陽晴交給她的那張便箋。那上面的內容很簡單,就是一竄數字和銀行的名字。顯然,這是一個銀行帳號。
立刻地,采月的雙眼溫潤了。
她明白歐陽晴和她分別時,為什麼要說那句話了。與蕭天相識多年的她,不可能不對蕭天的另一重身份有所懷疑。在親情與愛情的艱難取捨之間,她最終選擇了——正義!
***
從惠寧小區事故發生,僅僅兩個多月的時間,歐陽振軍就覺得自己明顯蒼老了。
起初,他把蕭天抓起來,倒也並不想真對他怎樣。不管怎麼說,蕭天終究是女兒愛了十幾年的男人,又自願為女兒背了這個黑鍋,他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不忍的。
法律對重大責任事故罪的量刑規定是:情節特別惡劣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歐陽振軍的計劃是,按最低量刑標準判個三年,再罰點款,然後再按通常的運作,來個保外就醫,這件事也就這麼過去了。
可誰曾想,他剛把蕭天控制起來,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打這個電話的人的話,他必須聽。而這個電話的內容是,「既然你已經抓了蕭天,就絕不可以再放。放虎歸山的後果,那是嚴重無比的。」
他這才驚覺,自己一不小心就踏入了一條沒有退路的纏鬥中。
可是處理了蕭天,他要如何面對女兒呢?所以,接到電話后,他一直在猶豫。
他的秘書孫力很早就向他報告說,「蕭天的那個小夫人正在上竄下跳地為蕭天奔走。」
對此,歐陽振軍並沒有太當回事。不過是小丫頭一個,能掀起什麼風浪來呢?
可是,今天一大早,孫力又向他報告了惠寧小區這個案子的最新情況。
「書記,檢查院批准了蕭天辯護律師的那份重新挑選鑒定機構的申請。」
歐陽振軍這才驚覺,這件事好像有脫離他掌控的苗頭。
「讓人聯繫了龍雲海。這事是他惹出來的,擦臟屁股的事,他自然跑不了。」
秘書孫力得到指示,立即就按領導指示去辦理了。
半個月前,女兒突然對他說,「爸,我不想再呆在醫院裡了。我想痛痛快快地拋下一切,去週遊世界,我想盡情地享受我在這世上最後的時光。」
歐陽振軍聽得心痛如絞。他想,女兒不想留在本市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她不想親眼看見父親和愛人彼此為敵。
年輕的時候,他忙於工作,疏於家庭,對愛人對女兒他都沒有盡到照顧的責任。現在,他只想在女兒最後的時日里,盡他所能地好好地補償她。
他立刻著手為女兒辦理各國鑒證。為了讓女兒玩得好,他還專門讓人找了一位非常專業的導遊,熟悉各國的人土風情和簽證辦理。畢竟,不是所有的簽證,都可以在國內辦理的。
上周,他將一張卡交在了她的手中。
「晴晴,你想怎麼玩就怎麼玩,想怎麼花就怎麼花。最重要就是開心,什麼都不用多想。」
歐陽晴接過卡,笑了一下:「爸,我預約了影樓拍攝服務。出國前,我想拍一套婚紗照。只是,我恐怕等不到照片洗出來了。到時,我給您電話,您讓人把洗好的照片寄過來給我。」
看著女兒開開心心地出了門去拍婚紗照,歐陽振軍一個人躲進書房裡,終於傷心地掉起淚來。
他覺得自己現在對蕭天所做的一切,實在也沒有什麼不應該了。因為是他耽誤了女兒一生的幸福,傷了女兒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