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
吳良以為不順心的事兒只有這一件，但事實證明他錯了。
幾天之後，音樂風雲榜頒獎盛典的各大獎項提名名單出來了。
沒有他。
吳良在所有的獎項提名人名單里找了又找，結果一個都沒有他。
最佳男歌手，最佳新人，最受歡迎歌手，最佳唱片……他幾乎是趴在顯示屏上面用放大鏡看了一遍又一遍，可還是沒有。
最後他開始查詢投票數據，終於在榜單上看到了自己。
吳良，最佳新人獎得票3354票，排名第二十七位。
拍在他前面那一溜名字，他一個都沒看見過，他甚至都不知道這些人唱過什麼歌，出過什麼專輯。
除此之外，在最佳男歌手，年度最受歡迎歌手等獎項中，他甚至連前一百名都能沒擠進去。
為什麼，差距會這麼大？
直播間里不是有這麼多人信誓旦旦的說要給他投票嗎，為什麼結果才3000多票？
是那群傢伙說話不算話，還是自己太傻太天真？
看過榜單之後，吳良一整天都悶悶不樂，一直到了晚上直播的時間，他甚至也是一副怏怏的神情。
他不明白，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怎麼就變成了這樣子呢？說好的一起到白頭，你們卻偷偷焗了油，傷心，真是心都被傷透了。
而他的表情，自然也沒有逃過直播間里觀眾們的眼睛。
於是一群人就在聊天欄里問道：「主播今天怎麼了，為什麼看起來無精打採的樣子？」
吳良本不想說，但最終還是沒忍住吐槽了兩句：「你們不是都說要去給我投票嗎，為什麼最後才只有3000多票？」
「什麼投票，音樂風雲榜嗎？」一群傢伙詫異地回答道：「我們都去投了呀，不信我可以馬上截圖！」
說出這句話的人並不少，讓吳良一時之間有些怔住了。
看他們的樣子，似乎又並沒有說謊啊？
他迷糊了，不解地問到：「你們真的都去投了嗎？可為什麼得票這麼少？」
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的確是少，才3000多票，到底是誰說話不算話，站出來，然我們狠狠地鄙視你！」
然而沒有一個人站出來，一大群人依然在堅持叫囂著自己已經投了票了。
這時吳良終於察覺到有什麼地方不對了，他冷靜的說道：「大家不要急，投了票的都統計一下，我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結果一統計，好傢夥，起碼有超過5萬人說自己投了票。
5萬和3千，這差距也太大了吧？
吳良不敢相信，又問了一遍：「你們真的確定都投過票了嗎，我讀書少，你們可千萬不要騙我？」
眾人一齊回答：「以你的智商，我們能騙到你嗎？」
「這倒也是。」吳良嘀咕了兩句，轉頭就給音樂風雲榜的官方打去了電話。
電話接通，吳良將自己票數不對的事告訴了對方，但對方拖延了一會兒之後，回應他：可能是他的歌迷操作出現了失誤，投錯了票又或者投了無效的票。
你哄鬼呢？
操作失誤？一個兩個還有可能，這裡有幾萬人全都操作失誤了嗎？
你們的投票方式難道比開太空梭還複雜，幾萬人全都出現了操作失誤？
這個答案肯定是沒法讓吳良滿意，不經意間，他突然想到了火山音樂的總經理之前對他說過的那些話。
「完全由觀眾評選？這種話你也相信？」
好吧，吳良一度是相信的，畢竟這麼大個頒獎典禮，總不可能一點兒臉面都不要吧？
但現在他似乎有些明白了，人家就是不要臉，你能怎麼樣？
忍無可忍，吳良又撥通了火山音樂那位總經理的電話。
「怎麼，吳先生有什麼事嗎？」總經理倒是挺客氣，第三批專輯的預售成績基本上已經出來了，半個月之內，吳良的專輯又增加了10000多張訂單，這樣三次預售合計下來，吳良的專輯銷量已經達到近30000張了！
自四年前天后歐陽宓的專輯突破十萬張之後，整整四年，都已經沒人再能賣出這個成績了。
所以自然而然的，吳良在這位總經理心中的地位，當然也不同往日了。
此時見到他，這位總經理就跟見到財神爺似的。
不過吳良今天打電話來可不是來問專輯的，他是來問頒獎典禮的事的。
「我只得了3000多票。」吳良鬱悶的在電話里說到：「可是我的觀眾們向我保證，他們至少投了5萬張票。」
總經理一下就明白他想說什麼了，沉默了一下，他苦笑道：「現在你相信我之前跟你說得了吧？不做公關，你去報名參加這個評獎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做？」吳良一下子就火了，憤怒地說道：「他們不是一直都標榜著自己是公正、公開的嗎，為什麼卻敢這樣胡亂的更改觀眾的票數呢？」
「誰知道呢？」總經理淡淡地回答道：「後台數據全都掌握在他們手裡，只要他們不說，又有誰知道真正的票數是多少呢？」
「可是……」吳良一時語塞，想了想又不甘心地說道：「他們就不怕被揭穿嗎？我直播間里有幾萬個觀眾可以為我作證，我隨時都可以向媒體揭露這件事！」
「你說對了，他們不怕。」總經理依然風平浪靜的說到：「如果你了解這個獎項的過去的話，你就應該知道，他們幾乎每年都會被人揭露有黑幕，可是年復一年，他們都已經辦了好幾十屆了，卻依然這麼風光，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吳良不解的問到。
「因為需要。」總經理冷笑了一聲說道：「因為歌手需要他們，音樂公司需要他們，樂壇需要他們，媒體也需要他們。」
吳良愣住了，這話他一時半會兒還理解不了。
總經理大概也明白他的迷茫，所以很快向他解釋到：「因為歌手需要獎項來提高身價，音樂公司需要獎項來維持地位，樂壇需要獎項來偽裝繁盛，媒體需要獎項來製造話題。」
「因為大家都需要他們，所以他們做得再過火，也沒人會去破壞它。」總經理最後總結道：「就像象牙一樣，明明所有人都知道獵取象牙是犯法的，可為什麼還有這麼多人會去偷獵呢？因為有需要，所以才會存在。」
這句話吳良倒是很快就明白了。
就像電視里說的那樣，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
同樣，正是因為有了需要，所以這種荒唐的事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一再上演。
聽總經理說到這裡，他先前的心氣兒已經徹底沒了。
他本想揭穿這一切，讓他直播間里的數萬名觀眾站出來為他作證，告訴所有的媒體，他的票數是假造的，他原本不應該只處在這樣的位置！
但是現在他明白了，就算他站出來怒吼，就算他站出來咆哮，這些統統都是沒用的，維持這個獎項的，並不僅僅只是音樂風雲榜的組委會，還有無數家音樂公司，無數個歌手，無數的媒體，以及無數的既得利益者。
他要是真的跳出來，那就不是在和一個頒獎典禮作對了，那他是在和全世界開戰啊！
一想到這裡，吳良一陣氣悶，隨後又想起了另一個問題。
「那年底的CCTV-MTV盛典呢，也跟音樂風雲榜一樣，都是那麼黑嗎？」他懷著一絲僥倖問到。
不是他執著於拿獎，而是沒有獎項，他就不可能成為歌神，這是必然的。
一個連獎都沒拿過的歌手，誰會覺得他有資格當歌神呢？
可總經理的話，卻讓他黯然神傷。
總經理語帶譏諷地說道：「CCTV-MTV？這個獎倒是好一點兒，不過也好得有限，想不做公關就拿獎，你就別做夢了。」
「這個也要公關？」吳良抑鬱的說道。
「你以為呢？」總經理失笑道：「這個獎是由專家評委評出來的，可現在的專家，又有幾個不愛錢呢？能不能拿獎，並不是看你唱得好不好，而是看你給的錢夠不夠多，這個道理，你現在明白了吧？」
「現在的音樂圈，都這樣嗎？」吳良失望的問到。
「你又說對了。」總經理笑道：「你還別以為只有國內是這樣，國外的圈子，其實比咱們更亂，就好比是米國的格萊塢獎，怎麼樣，全世界最著名的音樂大獎吧？可人家的公關費，那都是以千萬美刀計算的，你說咱們能有他們黑嗎？這個圈子，本身就是這樣，你想要在裡面混，就不得不把自己染黑，年輕人，你還有很多東西要慢慢學啊！」
「真特么臟！」吳良最後只能怏怏地甩下這麼一句，然後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的直播間。
直播間里，關於吳良票數的討論還在熱火朝天地進行著，可是吳良已經沒有心情去談論這個話題了。
「讓我們開始今晚的直播吧……」他強行平復下心情宣佈道。
然而依然有觀眾在不懈地追問到：「主播你打電話去確認了嗎，是不是他們把你的票數給搞錯了？」
「是搞錯了。」吳良搖頭苦笑道：「不過他們說是觀眾把投票的程序搞錯了，所以投了無效的票。」
「次奧！」眾人立刻就火了。
這裡又不是幾千萬傻子，誰會聽不懂這句話當中流露出來的敷衍氣息？
這特么簡直就是在把觀眾當白痴玩兒啊！
馬上就有人不幹了，在直播間里叫囂道：「去他們的官網，干爆他們的伺服器，讓這群傻/逼再忽悠大家！」
「大家別激動！」這時反倒是吳良站了出來，一臉平靜地說道：「你們這樣去鬧是沒有意義的，而且還會反過來被人家嘲笑，說咱們輸不起。算了，這次咱們就忍了這口氣，就當我沒去報過名，大家都冷靜下來，好好地聽我唱歌吧。」
「可是就這樣算了嗎？」還是有觀眾不服氣，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吳良嘆道：「人家有人家的玩兒法，咱們可以不喜歡，但沒必要去吵鬧，這樣的獎項，大不了我以後再也不去參加了，我相信，終有一天後悔的不是我。大家且耐心地看下去吧，看他起高樓，看他宴賓客，看他樓塌了，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
「好，主播有志氣！」很快就有一大群人掉頭稱讚起吳良來。
但吳良一點兒也不高興。
他嘴上雖然說的好聽，這樣的頒獎典禮，「不參加也罷」。
可是如果真的不參加的話，他到哪兒去拿獎，還怎麼證明自己，又憑什麼讓大家把他封為「歌神」？
無良的心裡，一時間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雲霧，他開始迷惘起來，自己的歌神之路，到底該怎麼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