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華國代表團入住韓國人早已安排好的酒店,在接待方面,韓國人還是做的不錯的,這家酒店的軟硬體設施都相當不錯。
當安排好住宿之後,很多明星就三三兩兩的出門了,好容易來一趟韓國,這些人當然希望能逛逛韓國的夜景。
不過吳良沒這麼輕鬆,他身為代表團的領隊,代表團的一應事務他都要大大小小一把抓,這兩天,恐怕整個代表團里,沒有人比他更忙了。
但就在這樣忙得腳都不能沾地的時候,他卻還是收到了一份邀請。
這是一份來自韓國代表團的領隊朴景灝先生的邀請,吳良無法拒絕。
朴景灝設宴的地方,在高麗一家相當出名的四星級酒店,這裡雖然不是韓國最好的酒店,但它的環境和口碑,卻相當出眾。
來到酒店的時候,吳良才知道,原來朴景灝不僅請了他,還請了泥轟代表團的領隊山木秀夫先生。
無獨有偶,泥轟人也和華國人想的一樣,提前兩天到了韓國適應場地,同時順便監視韓國人有沒有搞鬼,或許正是因為這樣,朴景灝才能一次把雙方的領隊都請到這裡來。
不過令人稱奇的是,朴景灝只請了山木秀夫跟吳良兩個人,至於兩國其他的官員,並不在他的邀請範圍之列。
「這是一場關於音樂的學術討論。」朴景灝一見面,就笑著對兩人說道:「所以我沒有請其他無關的人等,相信兩位不會介意吧?」
吳良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所謂的「韓國音樂第一人」,發現朴景灝不像想象中的那樣,溫文儒雅,相反,這個人一臉不修邊幅的絡腮鬍,雖然實際年齡只有四十幾歲,但看起來跟五六十歲也沒有區別,而其他一開口,就路出一口大黃牙 ,平是肯定沒少抽煙。
倒是泥轟國的那位大宗師山木秀夫,比吳良想象中要年輕得多,據說他今年也已經有近70了,只比秦瀾老先生小一輪,但他保養得宜,望之最多不過5,60歲的樣子,頭髮雖然花白,卻梳得一絲不苟,眼神也很銳利,完全沒有老年人的那種昏聵。
吳良在打量著這兩個人的時候,這兩位同樣也在打量著他。
根據兩人得到的消息,都說華國這次的領隊是個年輕人,但兩人一直不知道吳良到底有多年輕,等見到他真人,兩人心裡才暗暗地抽了口冷氣。
這小傢伙,資料上說他25歲,可現在看上去,最多也不過剛畢業的樣子,這也實在是太年輕了吧?
秦瀾那個老傢伙怎麼會對一個年輕人這麼放心,就這樣推薦他做了這次華國代表團的領隊?
難道他真的有什麼特殊的本事?
兩人之前也是做過資料的,對吳良的底細有一定的了解,不可否認,他的天賦的確是令兩人感到吃驚,可就憑這點,華國就敢把他派來和自己這兩個老江湖打擂台?
是我們真的已經老到拿不起刀了,還是華國人飄了?
兩人一邊觀察著吳良,一邊卻不動聲色地相互寒暄,敬酒,把一切禮儀做到無可指摘。
吳良是第一次和這樣的兩個老江湖唱對台戲,而且現場除了他們三人之外,只有朴景灝帶了個翻譯,因此他當然是拿出十二萬分的精神,務必使自己今晚一定要體體面面的應付過去。
三人各懷鬼胎,就這樣開始了這頓彆扭的「晚宴」。
朴景灝作為東道主,自然是要第一個出來暖場的,所以他很快就打開了話題,對兩人說道:「這次兩位遠道而來,作為東道主,我們務必希望能做到令兩位有賓至如歸的感覺,所有如果接待的時候有什麼問題,請兩位一定要告訴我,我們會盡量改進!」
「沒有問題。」山木秀夫笑道:「景灝君,我們又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毋需再如此客氣。」
朴景灝微微一笑,他和山木秀夫兩人,加上秦瀾,已經都交手了十幾年,三人之間可以說早已彼此爛熟於胸了。
「不過這次可不一樣。」他笑著說道:「這次我們又多了一位新朋友,也是一位新的對手,吳良先生,歡迎來到我們大韓民國。」
「哦哦哦!」吳良聽到翻譯的話,這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些什麼,連忙舉杯道:「多謝朴先生的接待,就讓晚輩借這杯酒,謝謝朴先生的好意!」
說完他一口飲盡杯中的水酒,又重新添了一杯,照樣對山木秀夫舉起酒杯:「還有山木先生,您可是我們老師口中的一代宗師,請允許我也借這杯酒,向你表達我崇高的敬意。」
「哦,你的老師?」山木秀夫居然用很標準的漢語接腔道:「是秦瀾先生嗎?」
「不是。」吳良連忙回答:「我的老師,是長安音樂學院的吳志華先生,他當初來泥轟聽過您授課,自認為受益無窮,所以常常跟我們提起您。」
「吳志華?」山木秀夫想了想,似乎想不起這個名字,不過還是面帶微笑地說道:「能教出你這樣優秀的學生,你的老師一定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哪裡哪裡,山木先生過獎了。」吳良一臉笑意地恭維道:「對了,山木先生您的華語說的這麼好,一定也非常精通我們華國的文化吧?」
「呵呵。」山木秀夫笑道:「還行吧,華國的文化源遠流長,博大精深,就算窮盡畢生的精力,也無法鑽研透測,所以我只能說是略通皮毛,略通皮毛!」
這番話說的吳良暗自心驚,這個老傢伙,成語用的這麼好,連他這個地道的華國人都比不上,還敢說只是「略通皮毛」?
看來這個老傢伙也不好對付呀。
轉了一圈,他不好冷落了今天的主人,於是又把話題轉向了朴景灝,朝他問道:「對了,不知道今天朴先生特意設宴款待,是有什麼指教呢?」
朴景灝笑著搖搖頭道:「不敢說指教,只是難得有機會和兩位這樣的高手相遇,所以特意請兩位出來聊聊。不誇張的說,兩位都是各自國家音樂圈當中的翹楚,相信我們之間的交流,一定會對三國的音樂界有所幫助。」
哦,原來是找人擺龍門陣來了。
那行,我就陪你們忽悠忽悠吧。
吳良無所謂的舉起酒杯,頻頻向兩位「前輩」敬酒。韓國的清酒是出了名的度數低,比啤酒好不到哪兒去,因此他也不怕喝醉,很是熱情的跟兩人打成了一片。
而朴景灝今天之所以特地請他倆前來,未必也沒有趁機打探虛實的意思,因此兩人可以說是一拍即合,當即就興高采烈地喝在了一起,那酒杯頻頻碰撞,差點兒讓山木秀夫這個老頭子都大叫吃不消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話題終於才逐漸轉到了正題上。
只聽朴景灝一邊給吳良倒酒,一邊感嘆到:「當今時局艱難,音樂越來越難做,音樂圈也是越來越萎靡,兩位都是音樂行業的翹楚,不知道對於這樣的時局有什麼看法呢?」
山木秀夫似乎以前已經跟他討論過這個問題,所以老神在在的回答道:「老夫的看法還是和以前一樣,音樂圈的萎縮,不是天災,而是人禍,所以我們只有嚴厲的打擊盜版,盡量的維護音樂人的權益,只有這樣,音樂行業才能重新煥發光彩,整個樂壇才能重新得到振作。」
朴景灝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又把目光投向了吳良:「吳先生,你怎麼看?」
「山木先生說得對。」吳良其實也很贊同山木秀夫的觀點,音樂圈的倒退,並非天災,而是人禍。
不過有一點他不同意山木秀夫的看法:「但說到打擊盜版,就能維護音樂人的權益,我卻不認同。全世界都知道,米國對於盜版的打擊是出了名的嚴厲,可我們同時也看到,米國的音樂行業同樣在衰退,難道這就僅僅是盜版的原因嗎?」
山木秀夫與朴景灝相視一眼,一起望向他問到:「那是因為什麼原因?」
「網路。」吳良搖搖頭說道:「網路是柄雙刃劍,帶給我們便利,卻也帶來了很多負面的影響,音樂的傳播速度大大加快,但保密性卻嚴重降低,這就是網路給音樂行業帶來的傷害,而且這個傷害,較之任何行業都更加致命,所以這才是當今的音樂行業越來越衰退的原因。」
「嗯。」朴景灝二人認真想了想,點頭對他的評論表示認同。
「但我們沒有辦法制止網路繼續對音樂造成傷害,對嗎?」山木秀夫又問到。
別看他年紀雖大,但頭腦很清楚,網路給音樂行業帶來了巨大的傷害,可難道就因為如此,就能禁止人們使用網路嗎?
估計現在的年輕人,寧願不聽音樂,也不可能放棄上網。
所以他們即使知道了原因,也根本沒有辦法去解決,只能眼睜睜看著音樂圈就這樣在網路行業的飛速發展中一路下滑、下滑……
「正是如此。」吳良回應他道:「我們即使明知網路對整個音樂行業產生了危害,但我們也沒有辦法去解決他,因為我們不可能阻止人們上網,也不可能將網路上所有的免費分享渠道堵死,所以我們現在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看著整個行業逐漸萎縮。」
「啪!」朴景灝一拳錘在桌子上,憤怒地說道:「這些人,太過分了,難道他們非要這樣硬生生的把音樂搞死,才會心滿意足嗎?」
「音樂不會死。」吳良饒有深意的說道。
「但音樂產業會。」哪知山木秀夫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接下了下一句。
音樂不會死,因為人們需要音樂,音樂不是什麼脫離人民群眾的上層建築,它存在於人民生活的每時每刻,人們習慣了用音樂來表達歡快、愉悅、悲傷、憤怒等等情緒,所以任何時候,音樂一定會有生存的土壤。
但音樂行業會死,因為很難有人再靠它賺到錢,所有的音樂,都被打著「分享」的名義而「免費」了,所以它將無法再成為一個行業,只能重新恢復到古時候的狀態,有人唱,有人聽,卻很難有人再因此獲益。
「我們這些人,都將因此而失去生存的意義。」朴景灝臉色難看的說道:「我們為這個行業付出了大半生,如今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它滑向深淵,真是不甘心吶!」
吳良又喝了一杯酒,口中滿是苦澀,卻笑著對朴景灝說道:「朴先生何必不甘呢,據我所知,如今你們韓國樂壇可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想來朴先生還沒必要到需要愁眉苦臉的地步吧?」
「你不明白。」朴景灝灌了一口悶酒,沉悶的說道:「韓國歌壇雖然目前看似一片繁榮,但其實這根本就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這些都是我們通過對歌舞的改良,以及提高舞蹈在歌曲表演當中的地位,從而得來的。實際上,這樣做也有一個很嚴重的後果,那就是我們的藝人,演藝生涯大大的縮短了。」
「在你們華國,四五十歲之後,才正是一個歌手的巔峰年紀,但是在我們韓國,一旦歌手過了三十歲,就開始逐漸走下坡路,因為他們的腰肢不再纖細,他們的肌膚不再嬌嫩,他們的容顏也開始日漸衰減,歌迷對他們不會再感興趣,他們會轉而追求那些更年輕、更漂亮的藝人。華國人有句古語說得好:以色事人者,色衰則愛弛。我們韓國的藝人,很少有年過三十而依舊能夠馳騁歌壇的,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所以你說韓國歌壇如日中天,我贊成,但你說沒必要愁眉苦臉,我卻不同意,還是借用一句你們華國的古語: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吳良與山木秀夫同時愕然,沒想到,朴景灝居然會自曝其短,把他們韓國歌壇的現狀剖析得一清二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