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柳青下葬
從客房之中出來之後，陸千姝一直溫順的跟在柳娘的後麵。
她直覺柳娘今天心情不爽，卻也不清楚對方到底知道了多少。
兩人拐過了長廊，柳娘腳步放緩，語氣之中暗含警告：“你一直是個聰明人，今晚我不管你到底是怎麽跑進安大人的房中的，但是，不該有的念頭，你最好不要有。”
陸千姝心中一跳，連忙說道：“暗香一定會安分守己。”
“這樣最好，你記住，這阿幽所之中防守重重，你是絕對逃不出去的！”柳娘語氣低沉，一直走在陸千姝的前麵。她看不見對方的臉色，也不敢在此刻與柳娘四目相對。索性一直落後對方半步，乖乖的走在她的身後。
“我記住了。”陸千姝乖巧溫順的答道。
“這就好，”柳娘點了點頭，回身望向她那在暗夜之中姣好而又精致的麵容，嘴角忽然溢出一絲輕笑，道：“說來也巧，過了中秋之後，上麵本來就是決定將你送給安大人的，沒有想到，你們竟然在這裏先見麵了。”
“什麽？！”陸千姝一愣，驚呼之聲忍不住脫口而出。
“怎麽？你不願意？”柳娘的眼眸微眯，敲打她：“隻要進了這阿幽所之中，將來你會被送給誰，這些根本就憑不得你自己的意願。你最好記住自己的本分。”
“是，我知道了。”陸千姝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隻是她臉上的驚訝之色卻無論如何也壓不下去了。
心中浮起苦笑，她真是不知道，自己跟安祁是太有緣呢，還是對方故意這麽安排呢？
安祁與安大叔關係匪淺，可是先前卻不願意出手搭救自己。眼下，他竟然也來阿幽所之中挑選姑娘，他已經知道自己一心想要逃出阿幽所，那麽以後，自己若是真的落在了安祁手中，對方是會看在安大叔的麵前上，放自己一馬。還是……
陸千姝不敢再想。
柳娘將陸千姝領到她的院子裏麵，站在門口，淡淡的道：“記住，這裏才是你住的地方，以後可切莫走錯房間了。”
她意有所指，眼神不悅。
陸千姝見柳娘站在屋簷懸掛的燈籠下方，頭上的發髻在臉上投射下一片陰影，雖然掩住了臉上的陰沉之色，她卻依舊覺得一陣寒意撲來。
正想轉身進來，目光卻在掠過柳娘衣袖的時候一頓。
“這兒……”怎麽會有血？
阿陳隻是將阿幽所之中的人全部都給迷暈了，但是並未傷害他們。柳娘素來注重儀態，且這血看起來倒像是剛剛才染上去不久的。
難道這些是柳娘自己的？不對呀，看柳娘這樣子，並不像是受傷了。陸千姝在對方的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這才發現，柳娘的肩膀上麵似乎有凝固的血跡，衣裳也被劃破了。
隻是之前，柳娘威嚴迫人，她一下子不敢仔細打量對方，也就忽視了這傷口。
“你怎麽受傷了？”陸千姝有些驚訝的問道。
這阿幽所之中，何人敢傷柳娘啊？
她眼神的驚訝不似作假，柳娘眸眼微眯，在此刻心中對於陸千姝的疑慮總算是消失殆盡。
“我的傷不礙事，”柳娘沉默了一瞬，道：“隻是，柳青死了。”
“什麽？！”陸千姝隻覺得好似有血液從身上冒出來，往腦袋直湧而去，衝的她險些站不穩。她愣愣的看著柳娘，一股悲傷放佛是巨大的手掌緊緊的扼住了她的心髒。這一刻，她竟然任何話也說不出來。
陸千姝第一次知道，原來人在承受悲傷衝擊的時候，是會暫時喪失所有功能的。
柳娘依舊站在屋簷下 ，她的麵容看起來還是沒有什麽表情。她抬頭望了陸千姝一瞬，而後眼眸輕垂，重複道：“你沒有聽錯，青兒死了。”
“青姐姐是怎麽死的？”許久之後，陸千姝才仿佛找回自己的聲音，她猛然抬起頭，眼神之中帶著逼問。
可柳娘不說，答案也已經在她的心中昭然若揭了。
她那袖口邊緣的血跡……
“青兒會在明日下葬，你若是舍不得她，就去送她最後一程吧。”說完這句話，柳娘轉身而去。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的腳步之間竟然有些踉蹌。
陸千姝眼睜睜的看著對方筆直的背影消失在濃墨一般的黑夜之中，雙腳終於不可抑製的顫抖了起來。她扶著門框，好不容易才一步一步的挪到了床邊，當目光落在梳妝台上柳青送給她的玉蘭簪子的時候，眼淚卻猝不及防的奪眶而出。
“青姐姐……為什麽？！”她在阿幽所之中，隻有這麽一個相互扶持的姐妹！為什麽，為什麽老天爺連這個姐妹也要奪走！
“柳娘！”她抓緊了錦被，壓抑的哭聲之中充滿了恨意。
*
柳青下葬一事處理的十分草率，所有人都認為中秋夜宴的事情是柳青一手策劃。如今，她死在柳娘的手下，不被拉去亂葬崗，能夠入土為安，已經算是莫大的幸事。
阿幽所之中沒有設靈堂，陸千姝也不知道柳青的屍體到底被拉去了哪裏，她隻知道，自己連姐妹的最後一眼，也未曾看見。
柳青既然已經不在，她住的院子不日也要被封掉。
下葬這天，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一場秋雨一場寒，風中這刺骨的寒意，讓悲傷都莫名濃重了幾分。
陸千姝撐著天青色的折傘，一身素衣，來到柳青的小院之中。此處早就已經沒了柳青在時的人煙氣息，她尋了一處小樹，將柳青送給自己的玉蘭簪子，埋在了樹根底下。
“小姐！”沁兒跪在地上，早已淚流滿麵，她磕了三個響頭，哭道：“小姐，您放心的走吧，沁兒一定不會辜負您的囑托，好好的照顧陸小姐。”
“沁兒，快些起來。”地上是濕的，不宜久跪。陸千姝將對方扶了起來，柔婉的聲音之中含著悲戚：“青姐姐，你為何這麽傻？早知你有這樣的計劃，我就算是拚了這條命，也會和你一同完成。你我相識三年，我不是怕死之人，如今這般，才是 讓人痛徹心扉……”
秋雨依舊在淅淅瀝瀝的下，將她的聲音都衝淡了許多。陸千姝講了許多的話，講著講著，背後忽而響起了柳娘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