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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五、

  「臣女見過幾位王爺,」三個姐妹與王爺們見禮,羅輕容和羅素絹都是一副死人樣,安靜的給三個人叩頭,羅紈素忍不住開口,「臣女謝過三位王爺,祖母知道三位王爺能來,定然十分欣慰。」她努力讓自己顯得端莊守禮,卻忘了越過兩位姐姐開口,已經失了禮數。


  「幾位妹妹快快請起,」梁元慎一時有些起不起來這個說話的女子是誰?這些天羅家發喪,女人們都一身重孝,脂粉不施,全無往日的鮮妍,羅輕容天生肌白如玉,配上烏湛湛的眸子,雖然梁元慎不喜歡她那副死人臉,但也禁不住暗贊此女麗質天成,一身白衣讓她格外的風姿楚楚,還有她身後那個姑娘,估計是武安侯的庶女,想來年紀還小,唇紅齒白加上微顯豐腴的身材,也頗惹人憐愛,只是這說話的女子,原本蒼白的臉此刻漲的通紅,一身粗麻衣套在身上,跟一根蘆柴棒一樣完全看不出一點麗色,反正顯得十分怪異,梁元慎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都是自家親戚,過來給老夫人上柱香是應該的,妹妹這麼說就太見外了。」


  羅紈素的眼淚已經奪眶而出,她一顆心都托在梁元慎身上,即便梁元慎被人厭棄也沒有絲毫動搖,可現在,聽到這語氣冰冷的答話,還有他那目光中一閃而過的厭惡和陌生,羅紈素羞憤欲死,想要再開口,卻被機敏一羅輕容一把拉到身後。


  「看來就算是羅遠鵬在府里守孝三年,依然不影響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蒯展白是與梁元恪一同來的,他看著羅家府門口處到了正午時分還依然絡繹不絕的馬車,皺眉道,「這羅家也太招搖了,不也怕人忌諱。」勛貴之家真是成不了氣候,若是他們,剛好趁這個機會韜光養晦。


  「這有什麼可怕的,太后因為羅老夫人的離世已經病倒在慈寧宮了,皇上又追謚羅老夫人為端惠夫人,若不是永安在父皇的治理下國泰民安,羅侯怕是『奪情』也不一定呢,」平涼侯,富寧伯,還有未進京的英國公,這些人雖然都是當年跟著太祖打天下的人家,可是沒有家像羅家這樣,跟皇上是姨表親,只要太后還在,皇上就不會動羅家,尤其是這武安侯羅遠鵬,看著不怎麼聰明,但也就是這份心裡只有皇帝的不聰明,他就不會倒台,「你看著吧,且得熱鬧上一陣子呢,遼東那邊也會派人過來的,」老帥母親過世,羅遠鵬一手提拔起來的將領們又怎麼會不聞不問,現在不過來,也是路途的緣故罷了。


  「這個羅遠鵬,跺跺腳,怕能晃動半個永安,王爺,這站的太高,怕不是好事~」蒯展白與史家大郎也是至交,這段日子梁元恪對史良箴的疏遠他也有所耳聞。


  「他現在已經離開遼東,就如拔了牙的老虎,影響力是有,但那些兵油子也不是傻瓜,想調動他們,是要兵符的,」梁元恪淡淡一笑,真要做什麼事,遼東的兵力再強,也是鞭長莫及,「高長松回來,剛好接了羅遠鵬兵部的位子,高家和平涼侯家也是姻親~」


  百多年來,勛貴們就靠著這轉著彎兒的親戚,在京城,甚至在永安結成一張大網,有時候皇上想做什麼,也不可能毫無顧忌,蒯展白搖搖頭,梁元恪話里的意思他自然是聽了出來,有柳家在,就算不娶史家的姑娘,文臣中梁元恪也能拿住個七七八八,但勛貴世家中,若是得了羅家,便再無憂矣,而且,史家也不是非史良箴不行,找一個庶女若是從姻親家中找一個女兒給寧王做個側妃,照樣可以結盟。


  「王爺真的下定決心了?良箴那個性子,認準了的事,怕是不好回頭,」想到知書達禮的史良箴多年的希望就要破滅,蒯展白有些不甘心,「王爺與她最是投契~」


  「良箴性子好,人也通情達理,不像羅家二姑娘,高傲的緊,」梁元恪彷彿嚼了一枚苦橄欖,「可是現在的局勢,我又不忍心她受委屈~」想到這些年與史良箴在鳳鸞宮中吟詩唱和,梁元恪也頗為不舍,他自認出身比梁元慎和梁元忻都要高貴,便是側妃,也不想隨便找什麼庶女平民將就,「但願以後有機會彌補今日的虧欠~」


  蒯展白心頭一動,看向一臉不忍的梁元恪,成大事者確實不應該被兒女私情所困,因此梁元恪現在的選擇沒有錯,所幸他還記得與史家姑娘的情誼,對她心中尚有虧欠,那麼,柳貴妃的兒子能坐上那個寶座的話,以後史貴妃的兒子有他們的支持,也照樣可以,史家與蒯家同氣連枝,史家的外孫倒是比羅家的外孫更得人心。


  「可羅家這一守孝~」羅家守孝三年,梁元恪再是王爺,也不可能讓羅家孝期嫁女,想到史良箴,蒯展白到底意難平。


  「天家的事,哪能依民間的演算法來?」天家守孝可是以日當月的,自己的年紀,待羅輕容一年孝期一滿,一道賜婚旨下來,也就是了。


  「明日就要起棺了,你也回去歇歇吧,就這麼一直守著,身子要拖垮了,」張蘭走到一直跪在羅老夫人靈前的女兒跟前,憐惜的幫她抿了抿垂下的髮絲,「老夫人最疼你,你這個樣子,她走的也不安心。」


  「我只是想著以後再不能這麼陪著祖母了,趁她還在身邊,多跟她老人家說說話,」羅輕容淺淺一笑,從羅老夫人離去后,她便沒有再落過幾次淚,也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哭的聲嘶力竭,「母親放心,我早就想開了,你看,我不是挺好的?」


  那倒也是,從羅老夫人闔上眼那一刻,張蘭以為會最傷心的羅輕容反正表現的極為冷靜清醒,沉著安靜的跟著張蘭照應著清泰院的一切,安慰已經搖搖欲墜的李嬤嬤,當張蘭為喪禮要怎麼張羅一籌莫展時,才發現羅輕容將原本已經回家榮養的幾位曾經服侍在羅老夫人跟前的老嬤嬤調了回來的真正用意,有了她們的震懾提點,自己才算是沒有出醜,閑下來的時候張蘭曾經在想,自己是不是誤會了羅輕容,這些哪裡是一個穿越女能懂的事情?她只知道人若是死了,從醫院拉出來送到火葬場,再開個追悼會,就算是知道,這些她也不知道怎麼操辦啊,可是羅輕容,事事走到前面,有些事情,她已經不動聲色的幫自己安排好了,而自己都沒鬧明白是做什麼用的。


  「這些日子多虧你了,輕容,這些事有人教給你么?」張蘭拿過羅輕容身邊的紙張,與她一起折元寶,「不怕你笑話,我真是一點兒都不懂得,而且我看你三嬸,也是個沒腳蟹一樣,只會在那兒乾嚎!」難道料理喪事也是貴女教育的一項?可她也沒有見到誰給羅輕容上課啊?

  「沒什麼的,這些事情早晚都要來的,我不過是細心些,加上舅母,姨母也是經過事的人,也跟我講過她們當初張羅這些時的情景,還有李嬤嬤,也都說過一些,」羅輕容纖長的手指飛快的將一隻紙元寶折好,又捻起兩張紙箔,「只是母親沒有想到罷了。」


  「也是,」張蘭有些尷尬的一笑,跟羅輕容一比,自己怎麼反而像個小孩子一樣,「雖然你祖母病了那麼久,說是大家對這一天都有了心理準備,可是我愣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輕容,雖然你祖母並不待見我,我也知道,她一定覺得你父親應該找個更好的,嗬,」張蘭自嘲的一笑,「現在想想,她的想法是對的,我也覺得你父親也應該找個什麼貴女,可是她真的走了,我也挺捨不得的,這心裡有個地方好像空了,人也覺得沒了依靠。」


  羅輕容知道張蘭說的是實話,既然是她自己,祖母不在了,她也覺得沒了依靠,沒了底氣,現在這個家裡,真的成了侯夫人的天下了,雖然自己這些年來布置多多,但張蘭倒底佔了個名分,有這個大義在,自己手段在高,遇到事情的時候,也會有無勇為力的時候,「母親您去歇著吧,明天要忙的事還多著呢。」


  「你真的不傷心?輕容,我知道你跟祖母是最親的,哭出來又沒有人笑話你?為什麼硬要憋著呢?再說了,你這個樣子,有人又要說怪話了,這看看四丫頭這幾天,跟死了娘一樣,」張蘭覺得她從來沒有了解過羅輕容,雖然她對她多方試探。這個時候最是表明自己孝順的時機,羅輕容卻不像羅紈素那樣要死要活的,只是安靜的守靈,抽空還幫自己打理內宅的瑣事,根本不去人前露面。


  「祖母走了,我自然是傷心的,只是祖母這些年纏綿病榻,還要為兒孫勞神,有時候我想,她走了,也是一種解脫,何況做為孫女,我能做的,都竭力去做了,輕容心裡無憾,至於別人怎麼看,輕容不關心,」前生的痛苦悔恨今生她儘力去彌補,追回的這段祖孫情是她心底最溫暖的記憶,想到羅老夫人臨走時緊拉著自己的那隻乾枯的手,羅輕容鼻子一酸,她的心祖母知道,別人做什麼,與自己有什麼關係?羅輕容是重活一回的人,心裡對命運輪迴有了新的看法,原來人走了並不一定去了西方極樂世界,是真的還會有投胎輪迴之說的,不然自己怎麼又回來了?祖母辛勞一生,想來也是能去看好地方的,家裡的人何必又硬要牽絆著她讓她不能好好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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